番外:唐語嫣
陸明拾級而上,穿過細碎的樹林,遙望遠方廣場上來來往往的人影,那是一個個充滿朝氣的學生,不時還有幾個學生路過此地,親切的給他們的校長打着招呼。
他慢慢的來到那個墓碑面前,周圍佈滿了漂亮的鮮花,墓碑上面沒有一絲灰塵,上面刻着幾個溫婉的字體,全世界最美麗的女孩兒——唐語嫣。
陸明就這樣坐在墓碑面前,靜靜的享受微風以及濃密的花香,那墓碑的名字在刺痛着他的心臟,如同一柄利劍,一直矗立在這個學院,一直釘在陸明心裏。
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是那個男人,仍然是那副詭異的裝扮,“遺憾嗎,陸明先生?”
陸明沒有迴應他,躺在了這片花叢中,草叢拂過他的臉頰,清香鑽進毛孔。
男人沒有在意陸明的舉動,繼續說道,“可是你的理想全部都實現了,又有什麼可遺憾的呢?”
陸明仍舊躺在那裏,頭髮散落的披散在地面上,露出裏面細密的銀絲,臉龐也充滿了褶皺以及年邁的標誌——老年斑。
男人嘆了口氣,有些無力的說道,“你知道,你不可能改變過去,這是一個駁論,如果她不死,你也不會成功,也就不會有機會改變過去”
陸明依舊沒有回答,似乎完全當男人沒有存在一樣,一隻手擡起,放在眼前擋住陽光,仔細觀察手掌上的褶皺與肌膚的紋路。
男人怔了一下,許久沒有說話,然後望向沉默的陸明,慢慢的開口,“或許你可以嘗試一下,這一次不收取任何費用”
“陸明先生,盡力去彌補你的遺憾吧,哪怕一切僅僅是虛無縹緲的鏡花水月”,男人很瞭解陸明的想法,哪怕陸明沒有說一句話,他擡起了手,一陣陣的光芒注入陸明體內,隨着這一舉動的進行,男人的身軀也慢慢消散。
陸明再一次醒來時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自己躺在堅硬的木質地板上,泛着潮溼的氣味,還能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和地板下細碎的蠕動聲。
他慢慢站了起來,個頭變得矮矮的,甚至連桌子都夠不着,他的身體重新變成了一個小孩子,回到了那曾經的童年。
他慢慢的探索這個破舊的大宅院,許多地方都堆滿了厚重的灰塵房樑上掛着蜘蛛結成的大網。
他在一個角落裏看到了一個小姑娘,記憶裏褪色的照片慢慢的煥發生機,這是那個逝去的小姑娘,如同一朵鈴蘭一樣,在角落裏玩弄着兩塊兒木板。
他慢慢的接近了小女孩兒,小女孩兒看見他後嚇了一跳,一下子躥了出去,大聲喊着媽媽。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從隔壁房間走了出來,很瘦,瘦的跟竹竿一樣,胳膊上還佈滿了傷痕,她望了望女孩兒指着的方向,空無一人,連灰塵都沒有挪動半分。
“那裏有人,一邊玩兒去,別煩我”,女人大聲吼了一句,完全令人想象不到這麼瘦的女子能發出如此震耳欲聾的聲音。
女孩兒委屈的想告訴母親這件事情,不過當她看到那副不耐煩的神情最終還是將整個事情吞入腹中。
“這個我沒有惡意,我想和你交個朋友”,年過百歲的陸明已經很久沒有侷促感了,但是今天當他再一次碰到這個小女孩兒的時候仍然是煥發出了那種不知所措的侷促感。
“你別過來”,女孩兒聽見聲音嚇了一跳,看着不斷前進的陸明,稚嫩的聲音慢慢叢喉嚨裏迸發出來,小心翼翼的往後退。
看着跟受驚小鹿一樣的女孩兒,陸明尷尬的撓了撓頭,“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女孩兒撇了陸明一眼,隨後小聲的問了一句,“朋友是什麼東西?能喫嗎?”
一邊說着一邊還抓着衣角,撇着嘴脣似乎是在考量這東西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小眼珠一轉一轉的。
陸明突然覺得有些想笑,想掏出來點禮物送給女孩兒,但是他發現隨着來到這裏,他渾身的修爲着裝全部丟失,連同那個陪伴他一生的手鐲也消失不見。
他突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看着窗外的情景,一個箭步翻了出去,留下一句,“我馬上回來”
他小心翼翼的在宅子外面的地上摘了朵野花,如同護着燭火一樣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回了宅子。
陸明小心翼翼的把花朵遞了出去,“看,送給你的,漂亮吧,朋友就是對你好的人”,他又一次使出了哄騙小孩兒的招數。
女孩兒呆呆的看着昏暗房間裏唯一的那一抹摧殘,整個褐色環境下的一抹鮮豔,小心翼翼的挪動步子,兩個小手碰起花朵。
女孩兒“好漂亮,那,好像跟你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那你會跟我一起玩兒嗎”,女孩兒指了指地面上的兩塊兒木板,看樣子大概是積木。
陸明笑了起來,笑的很燦爛,輕輕的點了點頭。
慢慢的,陸明也瞭解了女孩兒的情況,女孩兒也明白了只有自己一個人能看到陸明的事實。
女孩兒這時纔剛剛六歲,但是卻完全不像一個六歲的孩童,六年的時間裏,女孩兒一直是憋在這間房子裏,連房門都不能踏出去半步。
她很嚮往外面的世界,很想接觸那飄蕩的花香,鳥兒,水流,一切的一切。可是依照天魂帝國古老的貴族習俗,女孩兒在出嫁前是不能踏出家門一步的。
陸明開始承擔起了給女孩兒講外界事情的重任,每天晚上坐在牀頭跟女孩兒講外面的世界。
女孩兒的生活並不美好,父母總是不正眼看她,甚至連大她幾歲的姐姐看她的眼神都充滿厭惡。
女孩兒不敢去別人的房間,她怕別人責怪她,平時裏沒什麼東西玩兒就在潮溼的木板角落逗弄那些小蟲子。
自從陸明來之後,她玩兒了到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玩具,陸明絞盡腦汁製作的玩具,不過在旁人看來,只是女孩兒一個人對着虛空擺弄那些不存在的事物罷了。
沒過幾個月,女孩兒要開始接受正經的貴族式教育了,她有一個比較好的天賦,那一天他父親喝了很多酒,幻想以後女兒嫁給其餘貴族帶來的榮華富貴。
陸明和女孩兒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女孩兒從早上起來就要開始學習識字,樂器,做飯,行走禮儀,平時說話方式……種種繁重的事情壓的女孩兒喘不過氣,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引來的就是一頓責罵。
陸明只能靜靜的站在旁邊,心疼的看着這個小姑娘拾起來這麼多課程,但是他卻無能爲力,他無法影響除了女孩兒外任何人,他只能一遍一遍的鼓勵女孩兒。
女孩兒很開心,她有一個小祕密,一個父母都不知道的小祕密,一個好朋友整天陪着她,屬於她一個人的好朋友。
女孩兒開始好奇陸明的來歷,爲什麼除了自己誰都看不見他。陸明只是笑笑,說我是屬於你一個人的朋友。
時間飛速流逝,陸明跟女孩兒一起種了一盆花,陸明指導着女孩兒撿的種子,由女孩兒親手種出來的花,這樣這盆花就能一直陪在女孩兒身邊。
這天,女孩兒收到了一個好消息,她要去史萊克學院上學了,只要再過兩個月就可以離開這裏。
女孩兒很開心,圍着陸明轉圈圈,用力的擁抱他,她終於可以看見外面的世界了。
可是陸明沒有半點開心的情緒,他的時間,不多了……
陸明告訴女孩兒,如果在史萊克學院中見到一個叫陸明的人一定要離得遠遠的。
女孩兒很驚訝,她疑惑的問爲什麼要遠離他,終於可以在現實世界中觸碰到這個六年的朋友讓女孩兒開心不已。
陸明欺騙女孩兒說另一個自己是個大壞蛋,是喫小孩兒不吐骨頭的壞人,靠近他會被喫掉的。
女孩兒將信將疑的相信了陸明,不過她內心中還是隱隱約約有着一點點的期待感,期待和男孩兒的相逢。
她有一種特殊的情緒,一種說不明白的情緒,她想像爸爸媽媽說的那樣,嫁給他,但是她哪怕把男孩兒領到父母面前,他們都看不見男孩兒的身影。
女孩兒這些年的相處裏也知道陸明是個大騙子,總是喜歡撒謊,她纔不相信他說的話呢,偏要看看那個人是個什麼模樣。
最終入學的那一天來了,在入學的前一天,女孩兒跟父母住進了天斗城的旅店。
她很期待去上午的日子,很期待跟這個人相遇的時日,眼睛裏帶着興奮與憧憬。
可是陸明高興不起來,這天晚上他跟女孩兒講了很久的故事,囑咐了女孩兒很多東西。
照顧好自己,記得天冷了多穿衣服,小心陌生人,不要和男人靠的太近,不要總是喫涼的,容易感冒,被欺負了就及時告訴老師……
陸明嘮嘮叨叨的跟女孩兒講了大半夜,哪怕女孩兒睡着了他仍然在講。
直到他再也想不出來什麼東西后,他頓住了,窗臺上是女孩兒和他一起種的花,時時刻刻都帶着水嫩,漂亮。
陸明看着熟睡的如同精靈一樣的女孩兒,慢慢的擁抱了她一下,身影從女孩兒身體中穿了過去,他靠近女孩兒的額頭輕吻了一下。
隨後他看着女孩兒的臉大哭起來,身體慢慢的褪色,逐漸變得透明“對不起,對不起……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啊”
“我救不了你,對不起”,陸明一遍一遍的重複這機械的話語,眼淚剛從眼睛中流出就在空氣中消散。
猙獰的臉龐和歇斯底里的哭聲沒有一丁點穿進女孩兒的腦海,他正在逐漸與這個世界脫軌。
最終整個身體完全彌散在空氣中,沒有留下一丁點的東西,女孩兒腦海中的記憶也在慢慢刪除。
一覺醒來,女孩兒抱着那盆鈴蘭慢慢的進入了學校,她不知道這盆花是從哪兒來的,但是她隱隱約約覺得這盆花很親切。
“你叫什麼名字啊”
女孩兒擡起頭看着這個陌生的臉,隱隱約約覺得有些熟悉,但是她完全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她怔怔的看着這幅面孔,胡編亂造了個名字,小聲的回了一句,“唐語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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