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一生迷茫
誰也不知道，多年以後，橘子這一番話，竟是成了真。
“咳……橘子姐姐你就別打趣我了，總之那個任務是什麼啊？好久沒活動活動筋骨了，手癢。”冰玲瓏咳嗽幾下，十分尷尬的掩蓋了自己的破窘。
徐雲翰垂下頭，不敢看橘子那笑意盈盈的臉，總覺得，好恐怖，有一種要被自家母后賣的了恐怖預感。
見自家兒子害怕的低下頭，橘子只是笑了笑，十分配合的幫冰玲瓏轉移了話題，“的確，不過玲瓏，這個任務，你可以不接。我，建議你不接。”
“啊？”冰玲瓏驚訝。說到這兒，橘子的臉色有些凝重，“玲瓏，這個任務很難，也很困難，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你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可以隨時退出，但是我勸你一旦遇到無法對抗的存在就退出。”
“因爲我，也無法保證你是否能夠安然無恙的活下來。”橘子說這話的時候，是很嚴肅很嚴肅的，從利益的角度看，這個任務冰玲瓏必須要接，但是從橘子自己的私心來看，她並不想要冰玲瓏涉險。
冰玲瓏愣了愣，道：“橘子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任務，去徐憮然的王府成爲一名屬下，做臥底。”
冰玲瓏有些傻眼，呆呆地道：“什，什麼？爲，爲什麼，是我……”“因爲你的身份，沒有人會懷疑。”
徐雲翰結果冰玲瓏的話，淡淡地道：“徐憮然這人的性格雖然讓不少人都不敢恭維並且憤怒，但是他本人的心思卻極爲細膩，天生警惕狐疑。”
“皇宮之中，但凡事魂宗以上的魂師，他都瞭如指掌，每個人的特徵能力他都一清二楚，我們不論派什麼人，都不可能威脅到他。因爲沒人可以近他的身。”
“但是你不同，你的存在，除了我和母后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之前那幾次你去徐憮然名下店鋪鬧事並未報出姓名，估計也沒誰看到你的樣子。”
橘子從儲物魂導器中拿出一卷紙，“徐憮然是個稀才的，我估計也是爲了培養忠誠的的手下，好保命。你的天賦本來就高於常人，一旦展現，徐憮然那嚴格謹慎的調查也就會鬆動些。”
“只要小心點，他絕不會懷疑你。到時候就算不是徐憮然身邊比較重要的人員，也會受到徐憮然的重視，有些隱祕的事情自然就會向你透露少許。”
“而且就算不成功，王府內多得是下人，隨便打聽打聽，也能打聽出寫東西。”“等，等一下，橘子姐姐，你說的‘東西’……莫不是，謀反？”
冰玲瓏小心地打斷橘子，道。橘子被冰玲瓏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弄得有些愣神，她並沒有想到冰玲瓏會猜到。
“不錯。”橘子將手中的那捲紙遞給冰玲瓏，眉眼之間略帶歉意，道：“抱歉，玲瓏，這個任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我的私心，如果你不想接也無妨，不礙事的。”
冰玲瓏看着面前的一卷紙，出乎橘子預料的，冰玲瓏毫不猶豫地那在了手中，笑着道：“什麼私心不私心的，老師叫我來這日月帝國的目的，就是爲了幫助橘子姐姐你。”
“本來就是無償的，何來的私心。更何況，就算暫且不論我與你還有云翰哥哥的關係，一旦那個人渣謀權篡位成功，到時候受苦的還不是天下百姓？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橘子張了張口，猶豫地道：“可是，玲瓏，一個不小心便是生不如死啊。”對於橘子的擔憂，冰玲瓏雖然敢動，卻並不放在心上。
冰玲瓏不是那種喜歡清閒生活的人，相反，她喜歡熱鬧有事情乾的生活，對於徐憮然她沒有好感，提到他便是憤憤不平，如果能給這樣的人找點麻煩，冰玲瓏自然是樂意的。
而且，普通人民陷入水深火熱的生活當中，那不是冰玲瓏想要看到的，更不是夢冰雨想要看到的。現在冰玲瓏接下這條任務，不論結果如何，盡力而爲便是。
冰玲瓏笑得明媚，收起那張紙卷，瀟灑地一揮手，道：“謝橘子姐姐的關心了，但是呢，既然接下了任務，總不能現在反悔吧。”
橘子看着冰玲瓏大步流星急速離開的身影，嘆了口氣。
“母后爲何嘆氣？玲瓏接了任務雖然危險，但是這個精靈古怪的小丫頭也不是喫素的，相比能能夠很輕易地化解危機。”
橘子略有些疲憊地笑了笑，道：“是鬆了一口氣纔對，我就擔心這丫頭拒絕我，然後和我產生隔閡什麼的……”
“母后想多了，玲瓏這丫頭啊，並不是那麼鑽牛角尖的人，而且，想必她也會理解您。”徐雲翰勾起嘴角。
“也是，是我多心了，讓自己虛驚一場。”橘子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徐雲翰倒了一杯茶。“話說雲翰啊，最後那些大臣是不是在催你選修納妃？要不要母后幫你把把關？”
徐雲翰結果茶杯，一口飲下，清香四溢在口中，讓徐雲翰疲憊不堪的精神好了許多，苦笑一聲，道：“母后您就別取笑我了。您也知道我並不喜歡多情。”
橘子輕輕一笑，充滿了調侃意味，“啊，看來小云翰也長大了，在情感方面都已經如此成熟了啊。”徐雲翰臉色一紅。
雖然這些真的沒有什麼，但是面對自家母后的調笑，還是有些臉紅，“母后，兒臣，不是……”看着徐雲翰吞吞吐吐破窘得說不出話的樣子，橘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玲瓏這衝動的性子，可真叫人有些擔心。聰慧過人又如何，就擔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徐雲翰看着自家母后那雙略帶惆悵的眼睛，抿脣一笑，道：“母后，這是在羨慕玲瓏吧。”“唉唉唉？這麼明顯的嗎？”橘子有些意外。
“不過說到羨慕嘛……可能我真的羨慕了。”橘子擡頭看向空中的暖陽，眼中水光瀲灩，思緒被什麼觸動。
“如今雖然當上了太后，有着無上的權威，卻只覺得身心疲憊。世人說，人越是缺一件東西，就越渴望一件東西。而當得到這件東西后，又覺得不值一提，去渴望別的東西了。”
“人性如此，母后您也不必黯然神傷。”徐雲翰低下頭，眼眸暗了暗。橘子卻是苦澀一笑，苦味漫入了骨子裏，叫人打心裏發苦，“喜歡黯然神傷，不也是人性嗎？”
“母后，您究竟想說什麼？”徐雲翰擡頭，與橘子的視線持平，橘子的話音很淡很淡，幾乎聽不出什麼情緒，但是徐雲翰卻莫名覺得，橘子是在哀嘆。
徐雲翰看着半個身子籠罩在日光之中的橘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徐雲翰看見橘子的眼中，似有淚光閃爍。
“我如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后，雖有着無上的權威，但是這些東西，我只覺得毫無價值。我就是在想啊，爲了這所謂的權力財富，就拋卻自己的自由，和愛情，真的值得嗎？”
“母后，您還沒有放下霍雨浩？她都已經是夢冰雨了。”徐雲翰抿了抿薄脣，他從橘子聽過大概的故事，當時懵懵懂懂只是覺得霍雨浩腦子有問題，放棄了母后這麼一個大美人。
但是當徐雲翰長大後才知道，這份情，呵呵，到底是孽緣，相比繼續糾纏下去，當時最好的辦法就是母后主動放手。
橘子搖了搖頭苦澀的笑容中流露出一份高興，似乎是回憶起了那段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我早就放下了，我承認我已經毒入骨髓，但是不存在刮骨療毒這一說嘛。”
說着輕鬆，但是刮骨療毒尤其是那麼輕鬆的？就算撐下來了，手臂上還是留了痕跡。
“不過，能和曾經喜歡的人成爲閨蜜，倒也不妨事一樁美談。”徐雲翰被自己的口水嗆住，突如其來的沙雕（劃掉）讓他有些措不及防。
看着徐雲翰瘋狂咳嗽的樣子，橘子微微一笑，這次的笑容不是苦笑，而是發自內心的，開心的笑容。
橘子微微眯眼，輕聲道：“如果可以啊，我真的很想和玲瓏一樣，做個瀟瀟灑灑，自由自在的自己，不被這世間俗物所纏身，當個瀟灑快活的普通人就好。”
“若能重來，不論是隱居山林也好，當個廚子也罷，至少比現在這樣，困在着四四方方的皇宮牆壁中，好太多了。”
徐雲翰看着手中的茶杯，裏面還有一些茶水，倒映出徐雲翰暗淡的眼眸，“母后竟還有這般心思，如果有機會，兒臣定會帶着母后走出這皇宮，走走散心。”
“是嗎？可是雲翰你可知道，皇宮啊，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一旦踏足這裏，不是沉淪就是瘋狂，無法反悔，無法逃離。”
橘子輕笑，眼中的情緒說不清是自嘲還是悲涼，“想當年啊，我就是想要出日月帝國，那真的是隨心所欲，不會有什麼人攔我，因爲我太弱小沒人會在意我的死活。”
“雖然經常被一些強大存在無視，但好歹活得自由，儘管心有仇恨，但是至少還有一羣好友，以及老師。”
“現在，哪比以前啊。這所謂得富麗堂皇，不過就是泥土牆上黏了金塊，撒了銀粉，嵌了翡翠，和我想要的相比，真的是，不值一提。”
橘子站起身來，對身旁的徐雲翰溫柔一笑，道：“好了，不說了，那些舊事，提起來就頭疼，雲翰，扶我回去吧，坐久了，也有些累了。還有你，也要休息了。熬了一整夜，不好受吧。”
徐雲翰一聲不吭地站了起來。於是乎，徐雲翰就這麼扶着自家母后，一步一步走回了寢宮，一路上，橘子都是笑盈盈的，倒是徐雲翰，一隻沉默不語。
橘子雖然已經有些年紀了，但是“歲月不饒人”這句話放在她身上簡直就是笑話，橘子完全就是當初那甜美可人的樣子，就是比當初成熟了不知多少。
只是，往日裏橘子輕盈端莊的步伐，不知爲何變得沉重緩慢起來，就如同步入衰老，行動都已經不便的耄耋老人一般，可是那天女下凡的容顏，卻又讓人覺得違和感滿滿。
“好了，送到這兒吧，雲翰，好好休息，今天要是再熬夜，本宮可就要垂簾聽政了。”橘子笑眯眯地道。
她知道，徐雲翰最害怕的就是她垂簾聽政，因爲每個大臣說一句話，橘子就緊跟在後面接一句，吐槽不斷，聽得徐雲翰忍俊不禁。但是朝堂之上，肅靜，肅靜……
所以，徐雲翰憋得很厲害，一個早上下來，臉都是僵硬的，於是就特別害怕橘子，垂簾聽政。徐雲翰繼續沉默不語，目送着橘子緩慢移動的身影離去。
眼眸又一次暗淡下來。
太后寢宮。
橘子屏退所有侍女，一個人靜靜坐在那張華貴無比的牀上，內心五味陳雜，或許是因爲對冰玲瓏的羨慕，勾起了橘子腦海深處的回憶。
這人間多得是悲劇，總有那麼一兩個值得讓人落淚，而那些無法讓人落淚的算什麼呢？又值得什麼？呵呵，值得的，是一瞬人生。
橘子閉了閉眼，她這一生啊，最好的年華，都在戰場上拼搏殆盡，最好的時光，是被她親手斬斷，或許值得慶幸的，就是徐天然並沒有要了她吧。
橘子從未愛過徐天然，最初的接近就是爲了復仇，後面的就純粹是合作心態了，她真正喜歡過的只有霍雨浩，不過，既然毒都被刮掉了，索性斷了念想，了了孽緣。
橘子擡頭，看着頭頂上方的那盞魂導燈，明亮的白色，刺痛了橘子的眼睛，橘子有些疲憊，這些年，她都是迷迷糊糊活下去的，不知道方向，不知道目的，只是，想要前進，僅此而已。
只是她自己也清楚，她啊，一生就像是一隻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漂浮不定的小舟，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會翻船。
橘子翻過一次船，那一次，她看到了海底美如畫的景色，不像海面那幫恐怖，海水中的一切，都如夢似幻，美得讓人無法自拔。
可是，水中的人如何呼吸？橘子爲了生命不得不浮上海面，放棄了海水中美好的一切，但是或許是浮上海面時太過猶豫不決，以至於後來的後悔，全部壓在了心底。
她也曾被救上岸，短短一刻，但是身體已經支撐不住，生命危在旦夕，雖然貪戀空氣，卻深知空氣同樣也是毒藥。
最後，落入深海，不見光明，不見景色，終日只有黑暗的海水，橘子的後悔、痛苦、悲涼全部爆發在海底，但是海底實在太深了，沒有人感受得到啊。
還好，橘子有時可以從上方看到那麼一絲絲的光亮，欣喜之餘是更大的悲哀，不過，悲哀什麼的，壓下去就是了。
當橘子處於最奔潰的那段時間，她發現了一縷光從頭上落下，那是一律不會熄滅的光，似乎，是上天可憐她，給她的藉慰，至少讓橘子有了一個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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