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多事之秋
這一日的雨真的很大很大。
殷念瑜撐着一把墨竹傘站在影府的大門口,雨啪嗒啪嗒的打在傘上,又順着傘骨落在地上。
影府的管家多次冒雨出府請他進府避雨,他仿若未聞,只站在那裏,身形頎長,形單影隻,落寞又悵惘。
直到蕭承暄出現在檐下,他眼眸才微微一動,稍有了些神采。
“國師。”
蕭承暄站在高處,眉眼低垂着看人的時候,疏寒不已,本就生得鋒利的鳳眸顯得更加的不近人情。
“站在這兒做什麼呢,冤魂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影府虧欠你了。”
“死過一回了,與鬼何異?”
殷念瑜微擡起頭來,雙眼通紅,眼睫溼潤,不知是雨浸潤的,還是淚染的。
“瑜瑭死了,人生了無生趣。”
他醒來就着人去找瑜瑭,卻遍尋不得。
等能下牀了,他就親自去找。
那隻兔子每回出去,都帶着一身傷回來,有那麼一兩次,只撐着一口氣,差點就沒命了。
可他還知道要回東宮。
這一次,瑜瑭沒回來,他也找不到。
城郊有一處墓地,殷念瑜無意之中得知的。
墓碑上刻着——夫君許念之墓。
每一年的那一天,瑜瑭都不在東宮,他會在那墓邊待一整天,夜裏就枕着墓碑睡。
殷念瑜找到那裏的時候,就看見地上躺着一隻兔子,緊閉着雙眼,毛髮黯淡無光,了無生息,墓碑上還殘留着深黑了的血。
那隻兔子一頭撞在石碑上,撞得頭破血流。
他躺在泥水裏,周身僵硬冰涼。
瑜瑭竟是連死也要死得這樣安靜,悄無人知。
而殷念瑜能做的,只是在那墓邊給他立一個新冢。
“那你來找我做什麼,恕我直言,我並不能讓死者復生。”
“我來尋一個答案。”
殷念瑜定定的看着蕭承暄。
“國師,我來尋一個答案。”
他手抓着胸口,像是痛極了。
“他死了,連帶着我的心也死了。爲什麼他要拿命救我,讓我想死都難捨得下這用他的命換來的餘生呢?”
“他想你活。”
“如果是他死而我活,我寧死。”
蕭承暄眼神平靜,“他不想做妖了,他想做人。”
“做妖不好麼,至少還活着。”殷念瑜喃喃的說。
“可他寧願做三世的人,與你結三世的緣。”
“我以爲他心裏念着的只有一個許念呢,我算是個什麼東西。”殷念瑜自嘲道。
“許念就是殷念瑜,轉世之後,靈魂還是那個靈魂,可是你不記得,有些事只他記得。”
瑜瑭不想再生生世世去尋一個永遠會忘掉他的人了。
“要忘就一起忘,殷念瑜,好好活着,靜待來生。”
“我知道了,多謝國師指點迷津。”
殷念瑜轉身離去,雨中的身影逐漸模糊,愈漸孤寒。
影信然風風火火的跑出來,給蕭承暄披上一件大氅。
“二公子,這天乍暖還寒,又下着雨,你就不怕受了風?”
“雨就要停了。”
“連着下了幾天,也該停了。”
蘇酥恢復人身之後,就跟着秦朗回了秦府。
午後雨過天晴,蕭承暄突然說要去秦府一趟。
影信然問他要去做什麼。
蕭承暄沉吟了許久,說:“我去送他一程。”
影信然微驚,到底沒問個究竟,他直覺這事問不得。
兩人到秦府的時候,秦府的氛圍不是很好。
秦大人又是怒,又是沉痛。
秦夫人眼睛哭得紅腫,拿着帕子一下一下的抹眼淚。
秦府的小公子沒了。
就在今晨,投了湖,等到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飄到水面了。
秦夫人悲痛不已,哽咽着說:“我以爲他只是跟我們賭氣,讓他一個人靜靜就好了,誰知道他那樣想不開。都是我們的錯,都是我們的錯啊!”
秦夫人握拳用力的捶打胸口,“我們不該逼他。”
影信然心一沉,話到了嘴邊,沒敢問出聲來。
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
蕭承暄也沒過分叨擾,只讓府中下人帶他們去蘇酥的院子。
他們到時,蘇酥躺在牀上,應該是被人換上了乾爽的衣裳,細細整理了儀容。恍惚間,只讓人以爲他是睡着了。
秦朗守在牀邊,緊握着他的手,面色蒼白,嘴脣乾裂,不見一絲血色。
他眼睛又紅又腫,顯然是哭過了,乾澀得再流不出一滴眼淚。
蕭承暄進屋,也沒出聲打擾他。
他凝着眼,有些畫面從他眼前迅速的飄過。
回府後的某夜,秦朗喝了許多酒,半夜摸到蘇酥的屋子,爬上他的牀。
從前他們沒少這樣同榻而眠過,突然有一天,蘇酥就疏離他這個哥哥了,不再親近他,也不再與他同睡。
這夜他們抱在一起睡,年輕人血氣方剛,清晨的時候,兩個人面對面,看着對方的反應,都有些尷尬。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說不清是誰先開始的,等到意識迴歸的時候,他們已經赤條條的抱在一起,抵死纏綿。
一室春光旖旎,殘破的衣衫凌亂着被丟在地上,牀榻上盡是不堪入目的污濁。
那之後,有些事情似乎就那樣心照不宣了。
深而重的慾望一經萌芽,就再難剋制。
後來他們常常在這張牀榻上做盡夫妻之間最親密的事,顛鸞倒鳳,巫山雲雨,一切朦朧而美好。
被秦夫人發現這件事其實不算意外。
看到兩個兒子赤裸着身子緊緊抱着躺在一起,秦夫人頭腦一昏,險些沒當場暈過去。
她當日就找媒人給蘇酥說親。
而蘇酥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秦朗早先就重新訂了一門婚事,庚帖都交換過了,只待來日迎娶過門。
秦朗婚期將至,全府上下就他一個人不知道。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個人哭了很久。
“你們纔是一家人,我纔是那個外人。全府上上下下都姓秦,就我一個人姓蘇。”
後來,他爬上那座假山,下面就是那片湖。
“最是人間留不住,秦朗,我不想再跟你玩兒了。”
他坐着淋了一早上的雨。
“特麼的,秦朗,我艹你祖宗!”
天將晴未晴的時候,他決絕的投了湖。
“秦侍郎,我來帶走蘇酥。”
秦朗轉身,把人擋在身後,“我不許。”
“你沒這個資格。”
蕭承暄伸手,手指不急不緩的結印,動作漂亮而優雅。
蘇酥的身體漂浮起來,在他手指皆收的瞬間化作星星點點的光,環繞在他的指尖散去。
秦朗目眥欲裂,踉踉蹌蹌的跑過來,似乎想要留住什麼,終歸什麼也沒握住。
“蕭承暄,你憑什麼!”
他一拳揮過去,衝着蕭承暄的腦門。
蕭承暄往旁邊一避,輕鬆的躲開了秦朗的拳頭,轉身就走。
“原就是如你所願而已。”蕭承暄目露悲憫,“這一世,他的生,他的死,他的苦難,都是拜你所賜,你該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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