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作者:大夢當覺
雨打窗櫺,在淒冷的喧鬧中,屋內更顯安靜。

  龔叔起身關上窗戶,回頭動了動嘴脣,還是嚥下想要詢問的話。他摸着桌邊,小心地坐下:“公......峯主,明天就是您的生辰,如今四方來賀。魚龍混雜,難免會有心懷不軌之人,您定要小心。”

  百里驍將劍歸鞘,道:“平日還是生辰,沒有分別。”

  龔叔一愣,想起這三個月之間發生的事,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百里驍從洛城回來之後,老峯主突要閉關,且將無上峯峯主之位傳與百里驍。無上峯上下大亂,皆擔憂是否有大事發生,百里一海爲何突要閉關,難道是爲了反攻正道而做的準備?

  就在惶然之際,百里驍平靜地接下了這個位子。且以鐵血手段壓住了峯內一直蠢蠢欲動之勢力。與百里一海的隱忍蟄伏不同,他雖性情內斂,但作風狂肆霸道。

  短短几個月就蠶食了不少中立門派,讓正道不敢輕舉妄動。

  但無上峯在瘋狂擴張的同時,也將自己完全地暴露在武林之下,百里驍身爲新任峯主,頓時成爲了衆矢之的。

  心懷叵測者、汲取利益者如同跗骨之蛆,靜靜地潛伏在這高聳的峯裏。龔叔每日戰戰兢兢,生怕百里驍有個不測。

  只是對百里驍來說,這些傷害皆入不得他眼,倒不如內力的反噬讓他更在意。

  百里驍將藥一飲而盡,待胸中翻涌平復後,問:“那日圍牆上的黑衣人可有眉目?”

  龔叔嘆氣:“絲毫未有。那些人來無影去無蹤,自洛城會館之後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實在令人訝異。”

  百里驍皺眉,龔叔唸了念江湖上幾個有名的門派,詫異:“據老夫所知,能在會館之下神不知鬼不覺地藏匿炸.藥,且各個身手高超,這樣的門派寥寥無幾。更何況此次是專門針對魔教而來......”龔叔“嘶”了一聲:“難道是另有隱祕力量,想要挑起江湖爭端,坐收漁翁之利?”

  窗外狂風乍起,席捲木窗叮噹作響,冷風攜雨溜了進來,落在火燭上。

  屋內明滅一瞬。

  龔叔道:“也不知那幕後之人到底有多大的力量,竟然能將這一代的神偷找來。我還記得戴元的師傅戴驥年輕時,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沒想到他的徒弟竟然如此不堪,竟自甘墮落做出陷害之事。”

  百里驍微一擡袖,木窗無風自動。燭光跳躍,他眼中波光一動:“制定如此龐大計劃,牽扯之人如此之多,定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且從神劍而起,環環相扣,定會留下蛛絲馬跡,若是調查,需從頭查來。”

  龔叔點頭。

  兩人閒話片刻,百里驍送龔叔回去休息。

  轉身,屋內安靜一時,突然道:“查到了什麼?”

  從樑上落下一道黑影,單膝跪地:“回峯主。葉鳴自從得到神劍之後,便回了烈火山莊。武林各派蠢蠢欲動,欲讓山莊交出神劍。但有葉震天坐鎮,不敢輕舉妄動。”

  百里驍走到窗前,眉眼隱藏在黑暗裏:“葉鳴的身世可有查清?”

  墨影恭敬地交上來一沓紙。百里驍藉着燈光看了,眸光微閃。

  葉鳴的身世很平凡,也很不平凡。二十年前,葉夫人桑竹雲帶領着家僕去感業寺祈福,回程路上突遇山賊。時值暴雨。桑竹雲受了驚嚇,眼看即將臨盆,於是堅持到了山下的小木屋內內獨自生產。

  爲防止山賊追來,她咬牙忍痛,竟是不哼一聲,生生咬破了舌尖,這才生下了葉鳴。卻也筋疲力盡,就此昏迷。

  桑竹雲在意識模糊之前生怕孩子哭叫引來追兵,但據倖存的家丁表示,在衝進木屋之前,並沒有聽到一點聲響。直到衝進屋後,抱起鮮血淋漓的孩子,這才聽到一聲洪亮的哭叫。

  葉莊主大聲讚賞孩兒乃是天降祥瑞,不哭不叫保住了自己和母親的性命。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於是賜名“葉鳴”。

  百里驍放下這薄薄的一張紙,眸光微閃。

  無論是何人,舔犢之情大抵是一樣的。

  窗外雨聲漸歇,卻帶着潮氣絲絲縷縷地鑽進屋裏,連燭光都暗淡了不少。

  百里驍沉默了一下,將這張紙置於燭火之上,待火苗席捲字跡之後,眸中愈發晦暗。

  三個月前,父親曾問他爲何要將玄霧劍交給葉鳴。他答是爲了在江湖上引起紛爭。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懷疑葉鳴。

  他雖內斂,對一切漠然,但並不是毫無所覺。

  在他第一次遇見戴超的那夜,他清楚地看到從葉鳴的劍上冒出一陣火光。那火光剛烈霸道。他知對方在崖下有奇遇之後便不以爲意。

  但直到他碰到了玄霧。

  他發現上面的力量和葉鳴身上的如出一轍。

  所以,玄霧到底和葉鳴有什麼關係?對方是否和他一樣,也帶着一層面具,那些俠肝義膽,那些正直善良都是徹頭徹尾的僞裝?

  又或者,對方也毫不知情,也只是這巨大的迷局的一枚棋子?

  無論如何,他既然握持不住玄霧,反倒不如順水推舟,將玄霧劍送給葉鳴。

  如果,幕後之人想要坐山觀虎鬥,他就不妨把這潭水攪得更混一些。

  如今他調查葉鳴的身份,暫時查不出什麼蹊蹺。只能等待時機。尚好無上峯一反常態迎敵而上,勢不可擋,讓對方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他收斂了情緒,道:“繼續跟蹤他。”話頓,見窗外略有微亮,語氣微寒:“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那些人按兵不動,只是因爲這神劍帶來的好處還不足以使其付出生命,若是在這上面再加一層利益......”

  墨影一愣,馬上領會:“屬下明白。”

  他擡了一下指尖,燭光一閃,屋內頓時少了一點冷意。百里驍見外面天光大亮,吹滅燭火。

  視線瞄到桌上的藥碗。眉目一動。

  他的眸光似被清晨的寒霧染上了涼意,澄澈透亮。

  他的內傷早已痊癒,這碗藥自然不是治療內傷的。

  他曾問父親,爲何自己會受玄霜禁訣反噬,可是因爲這功法有所不妥。

  百里一海面上毫無波動,道他是練功操之過急,受到反噬也是自取其果。

  但百里驍明確地知道,他練功雖不曾有一絲懈怠,但從不貪快冒進,更談不上是操之過急。

  只是自從他回峯後,巫雲時時送來補藥。並告誡他若想康復,需暫緩練功,好生休養。

  他察覺不對,再三逼問之下,對方纔長長嘆一口氣,道他內力有疾,乃是因爲自己幼時在無上峯峯頂長大,夜以繼日頂風冒雪練功不綴,導致小小年紀就寒氣入體。

  玄霜禁訣更是寒涼之功法。

  他練這禁訣一天,身上的寒毒就更重一分。

  他用這禁訣一次,身上的內傷就更重一層。

  這寒毒陰邪霸道,與玄霧劍的烈火相斥,也是情理之中。

  功力越高,寒毒越重。內功衝撞之下,輕則失去神志,重則經脈凍結,衰竭而亡。

  若是想要控制傷勢,除非是停滯不練,或者是......自廢武功。

  所以,這碗藥是巫雲熬來控制他體內寒氣的,但也或多或少對內功產生影響。

  門外有屬下輕輕地敲門,百里驍的指尖點在胸口,苦澀的藥汁頓時被吐出。

  他抹了一下嘴角,道:“進來。”

  屬下穿着嶄新的衣裳,雖滿面自持,但仍擋不住眉宇的喜氣:“峯主,今天是您生辰,外面已經裝點好了。屬下伺候您洗漱吧。”

  百里驍推開窗,見窗外朝陽似火。但風捲雲涌,山風微涼。

  他難得地一勾嘴角,也不知今日會有何人跳出幕後,給他演一出大戲。

  蘇瑪早早地就跟着衆人起牀上路。她昨天晚上輾轉了一夜,天微亮才睡着,沒想到還未進入夢鄉,就被拉起塞進了馬車裏。

  雲歡宗的馬車花團錦簇,輕紗作帳,將將能坐下四人。

  以前都是宗主帶着挽媚和挽柔,今日也不知怎地,突然也讓蘇瑪坐進來。因此一上車,挽柔就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看。

  蘇瑪倒不在意這小丫頭的臉色,她頭暈腦脹,感覺眼皮在打架,不自覺地昏昏欲睡。頭一歪,就栽倒到了挽柔的肩上。

  挽柔柳眉一擰,正待發怒。

  但看了她一眼,不知怎地勉強嚥下怒火,僵硬地不動了。

  宗主閉目養神。隨着車身的晃動感覺周圍氣溫漸低,於是道:

  “這次我帶你們幾個去往無上峯。可不是消遣遊玩。無上峯地處隱祕,乃是武林正道之敵。裏面的弟子皆是江湖上窮兇極惡、殺人如麻之輩。

  若是進了無上峯,定要小心警醒。莫要犯了什麼忌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幾人小心稱是,蘇瑪從嗓子裏懶洋洋地擠出一身輕哼。

  宗主回頭,見挽媚一襲紅裙,肌膚盛雪,奪人心魄。不由得滿意點頭。

  “媚兒,你若是遇見了百里驍,不可冒進。他雖當上峯主只有短短几個月,但手段不下於他父親。短短三個月就將無上峯擴張數倍,且與正道分庭抗禮,並不是你以前對付的那些毛頭小子可比擬的。”

  挽媚點頭,道:“您放心吧,師父。徒兒在沛城就已經見過他。當時也只道是普通俠客,並未想太多。

  不過好在這次徒兒做了完全的準備,此前我已掌握了百里驍的一言一行,此次任務絕不會失手。”

  蘇瑪微微睜開了一隻眼,見挽媚雖面容清冷,但滿眼都是志在必得,不由得有一種莫名的異樣。

  這異樣模糊得很,讓人看不透。她沒琢磨出什麼滋味,就又被睏意打敗了。

  罷了,先睡了再說。到無上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閉上眼,渾渾噩噩地,感受周遭的氣溫越來越低,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一睜眼,挽柔擰着眉推開她:“到了。”

  她揉了揉眼睛,沒骨頭似的賴在挽柔身上:“這地方可真冷。”

  挽柔道:“這裏是無上峯,怎麼可能不冷。況且這只是在山腳,若是到了山腰,你豈不是要被凍死?”

  蘇瑪視線一垂,彎眼一笑:“那你爲何穿着如此輕薄?”

  挽柔不自在地將胸..前的布料提了提:“我有內功護體,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兩人下車,見一排山峯就在叢林對面。衆人不知哪個就是無上峯。

  但蘇瑪知道,最中間的那一個就是。遠遠望去,有如一根冰棱直插雲霄,峯頂皚皚白雪,掩藏在雲霧裏,恍若仙境。

  近處是鬱蔥森林,將山峯與平原分隔,溪水潺潺,清涼冷冽。

  蘇瑪挑起眉梢,暗想還挺像一根冰淇淋。百里驍就住在這根“冰淇-->>淋”上最甜的尖兒上。她眯起眼,待她上去就一口吃了他。

  挽柔見她勾着嘴角,臉頰暈紅,不由得問:“你想什麼如此愣神?”

  蘇瑪眼尾一擡:“身爲雲歡宗的人還能想什麼?”

  饒是一個已知事的弟子,挽柔還是忍不住臉一紅,啐了她一口:“待上了峯,你若還是如此,丟了性命可莫要在地府下喊冤。”

  蘇瑪見遠處有人划船而來,懶洋洋地起身:“你放心,若是峯上的人見了我,別說是人了,連刀刃都會軟成一灘水。”

  挽柔啞口無言,徹底閉嘴了。

  來人正是無上峯弟子。他分給衆人一人一條黑紗。黑紗覆眼,上了對方的木船,就徹底將性命交託出去了。雲歡宗的宗主能下此決心,冒這麼大的風險,可是對百里驍的實力深信不疑。

  幾人上了船。待一陣顛簸盪漾,又被扶着上了馬車。蘇瑪看不到道路,只能感受到七拐八拐,待她要被繞吐了的時候,終於,馬車停了。

  她眼前的黑紗被揭下。

  入目,是普通的木製建築,往來的無上峯弟子除了有些沉默和凶煞之外,與別處並無不同。她有些失望,還以爲這裏是地獄一般的地方呢。

  不過最可怕的是峯頂。除了峯主和指定的人之外,並沒有人敢上去過。

  幾人一下車,就聽見隔壁有人罵罵咧咧:“媽的!參加個壽辰都竟然要如此麻煩,轉來轉去轉得老子頭都暈了!”

  話音剛落,就有人白了臉色,左右看了看讓那大漢慎言。

  那大漢似乎想起百里驍的厲害,脣瓣一抖,轉了話鋒:“不過爲了百里峯主,我也甘之如飴。”

  蘇瑪不由得一笑。

  有弟子引衆人先去休息,挽柔四處張望,突然道:“哎,那裏竟然有梨花!”

  蘇瑪一愣,她擡眼望去,見在層層建築之後,有一枝梨花探出牆頭,在風中微顫。

  白得耀眼,嫩得心揪。

  挽媚勾了一下鬢邊的發,道:“看來百里峯主也是一個風雅之人。”

  挽柔道:“這個時節還有梨花,定然是山上寒涼所至。倒也不失雅趣。”

  蘇瑪轉過頭,無趣地道:“一棵梨樹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挽柔剛想發怒,宗主就道:“莫要逗留,感快跟上。”

  幾人趕緊跟在無上峯弟子身後,沿途收穫無數目光。待來到一間屋內,弟子道:

  “幾位仙子可暫且休息。若是宴會開始小的會及時通知。”

  宗主點頭,待只剩四人後,挽柔坐下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裏真是壓抑,連一個帶路弟子都沒有好臉色,和雲歡宗差得遠了。”

  宗主道:“別看這裏的人皆是普通弟子,但任何一個人放在外面都是引起腥風血雨的大惡之人。剛纔的那個帶路弟子,別看他長得矮小,你可知道他是誰?”

  蘇瑪擡眼,挽柔問:“是誰?”

  宗主沉聲:“乃是十年前,江南有名的食人惡賊,汪三方。”

  “食、食人?”挽柔的臉立刻就白了。

  “總之。”宗主再度告誡:“在這裏需小心再小心。不可輕舉妄動。”

  幾人點頭。蘇瑪就要起身,宗主立刻就按住她:“蘇夭,你要去哪兒?”

  蘇瑪道:“師父。”蘇瑪聲音軟糯:“我去如廁。還能去哪兒。”

  宗主道:“那不是去茅房的方向。”

  蘇瑪無奈地挑了一下眉。。

  挽柔湊到她身邊,小聲道:“你別想偷溜出去勾引別人。想要見到百里驍,下輩子吧。”

  蘇瑪微微一笑,道:“你怎地這樣想我。若是不信就隨我去茅房啊。”

  挽柔氣悶。

  宴會特意選到晚上,有人送來一些墊肚子的喫食,蘇瑪墊飽了肚子躺在牀上小憩了一會,一睜眼就看到屋內只剩下兩人,挽媚卻不知道去哪兒了。

  蘇瑪眉頭一皺:“師姐去哪兒了?”

  挽柔意味深長地一笑:“當然是完成師父交給的任務了啊。”

  蘇瑪臉色一變。但她不緊不慢地起牀,問:“師姐可有說要如何接近對方嗎?以百里驍的性子恐怕她一出現,就會引起對方的警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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