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無論是在無上峯的地下室,還是煉刃谷的祕境裏,對方從始至終都沒有告訴過她,那到底是什麼。
她本來以爲對方藏得那麼深,甚至放在最重要的胸口上,會是什麼功法,甚至是保命的武器,但是她千想萬想卻沒想到,會是她的鈴鐺。
這串鈴鐺隨着她響遍了溪水村,又一路響到洛城,最後在血色裏發出最後一聲響。
她本以爲它已經隨她長眠地下,卻沒想到會在他的手裏,還珍重地放在胸口。
鈴鐺如今已經染上了血色,上面一層又一層乾涸的血跡,就像是刻畫着他到底受過多少傷,到底有多麼珍重的放在心上。
蘇瑪低下頭,怔怔地看着百里驍,看着他緊閉的雙眼,看着他毫無血色的薄脣,像是一汪苦水含在喉口:
“你不是對小梨不在意嗎?”
“你不是冷情冷性嗎?”
“你不是從來都沒有對我動過心嗎?”
“那這是什麼?”她將鈴鐺放在他的手心,讓他緊緊地握住:“你爲什麼又將它放在胸口?爲什麼又藏得這麼深?”
百里驍的手從她的手心垂下,面容沉靜,毫無反應。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我都死了你還藏着這個幹什麼!”
蘇瑪哽咽一聲:“百里驍,你馬上給我醒來解釋!”
她此時恨不得把他搖醒,讓他好好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對自己動心,有沒有哪怕一刻地……想念她。
只是千言萬語,她看向自己手中的鈴鐺,頓時什麼都明白。
百里驍的性格她豈會不瞭解,能讓他珍重地防在胸口,且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東西,那就代表着他把它當做最珍愛之物。
他沒有忘記小梨,小梨一直在他的心裏。
想到這裏,蘇瑪的心臟好似被人擰成一個節,在筋脈的擰轉中,疼痛、酸澀、喜悅順着血液流進四肢百骸,好似靈魂都僵直了。
“你竟然瞞了我那麼久,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情?”
他瞞着他對小梨的感情,讓她以爲對方真的是冰冷無情,讓她這一路上患得患失,每天都在苦澀與喜悅中掙扎。
“你總是不說話,就沒有想過如果小梨還在世上,真的誤會你怎麼辦?”
蘇瑪哽咽着:“你就沒有想過我要是永遠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蒼白的薄脣,像是不高興似的,一直緊抿着。
她打了個一個哭嗝,慢慢靠近他。
耳邊傳來初晴的風聲,心臟似乎要跳出來。她低下頭,微閉雙眼:
“百里驍。”她的脣貝佔在他乾枯的脣瓣,嗅出滿腔的血腥與苦澀:“你是世界上最壞、最壞的大壞蛋。”
說完,她輕啓貝齒。
百里驍感受到了微痛,眉頭一皺。
卻還是沒有醒來。
蘇瑪起身,看他脣瓣上的血色,哽咽地說:“這是懲罰你的,以後還有更大的懲罰等着你,你必須馬上給我醒來。”
百里驍沒有反應。
她的眼眶一紅:“你放心,在你沒有交代所有的事情之前,我是不會讓你死的,我這就帶你回無上峯。”
現在百里驍只是被吊住一條命,要想醒來就必須找更高明的大夫。
無上峯裏有鬼醫,定然能救他。
她抹了把眼淚,跑到了汴城買了一輛馬車,她本來身無分文,但摸了摸自己胸口,從懷裏掏出那枚金子,咬了一下牙將金子遞給賣車人。
“你千萬不能轉交給他人,我一定會贖回來的,一定!”
買車人暗笑有人竟想用錢贖回金子,真是怪了。
他哪裏知道,這粒金子對蘇瑪有多重要,那是百里驍第一次給她的東西,她一直沒捨得花,卻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救了命。
剩下的錢她買了一些藥,換了裝束後回到了溪水村。
將百里驍艱難地運到馬車上,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追天看着新來的“小夥伴”,對於自己沒有被用上而感到不滿。
蘇瑪摸了摸它的馬頭,心疼地道:“我知道你想帶我們走,但是你的蹄子受傷了,這麼遠的路途會堅持不下去的。”
追天蔫蔫地打了個響鼻。
蘇瑪想了想,追天長得太過高大,這一路上帶着它肯定遭人懷疑,於是她用一塊布包了它的傷蹄,又用灰給它全身抹了一遍,這下追天終於變得和那匹新馬一樣,毫不起眼了。
蘇瑪站在木屋面前,看着門上淋漓的血跡,點燃了一把火。
熊熊的火焰映在她的眼底,她的眼眶發紅,上了馬車再不回頭。
屬於兩人的木屋,小梨的墳墓以及一路上落雷的痕跡被她漸漸甩到了身後。
兩人兩馬踏入了新的征程,只是這一次,是她帶着百里驍。
因爲百里驍的傷,蘇瑪不敢走得太急顛簸他的傷口,但也不敢走得太慢,害怕他的傷勢惡化。
一路上心臟就像是浸在沸水又入了冰裏,冷熱交替,好不煎熬。
再加上百里驍發了幾次燒,她衣不解帶地照顧着,擔憂像是熱油一樣往她心上澆。
這晚-->>,路過沛城的後山,天上又下起了雨。
山路難行,她只得停下。
追天和那隻新馬在雨中撒着歡,蘇瑪走進馬車裏。
即使在昏迷中,百里驍都擰着眉。
他這一次是真的傷得狠了,不僅昏迷了好幾天,連半點反應都無。
前幾天水都喝不下去,這幾天纔好了點。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這裏,當初我和你掉進了山洞,咱們兩個過了一夜,還是從那個寒潭出去的呢。”
蘇瑪邊說着,邊將他的手放進被子裏,卻看他的手心層層疊疊的白布,不由得一滯。
這雙手,曾經握過暗器,伸過火爐,捏過長劍,如今已經是血肉模糊,若不是她處理得及時,恐怕以後握劍都成問題。
“不爲你包紮我都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的傷……”
蘇瑪輕輕的握住他的指尖:“你怎麼什麼都不說啊。”
“受了傷不說,喜歡我也不說,你的嘴巴真是嚴……”
她嘀咕了兩聲,看夜色正深,睏意漸漸襲來。
剛想睡下,卻是一頓。
前幾天天氣正好,夜裏不怎麼冷,再加上她害怕有人追來,於是都是在車門口睡,只是今天晚上下了這麼大的雨,她總不能還靠在門口吧。
她內心一動,視線慢慢的移向昏睡不醒的百里驍。
這馬車雖然不大,但是兩個人還是勉強能擠得下的……
她開始給自己找理由:“牀我都爬過,一個馬車有什麼可怕的。”
說完,她抖着手掀開他的被窩。不知爲何,以前還能理直氣壯地對他動手動腳,但是自從知道他喜歡自己後,她就有些束手束腳起來。
好像是自己仗着喜歡欺負人似的……
她頓了頓,開始“徵求“他的意見:“外面太冷了,我佔用你半邊車板沒意見吧。”
百里驍昏迷中,自然不會有意見。
蘇瑪滿意的點點頭:“既然你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
她掀開被子,和他擠在了一起。
一躺下來,就感覺他清涼的、微弱的呼吸近在咫尺,她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耳朵。
外面大雨傾盆,山風更加猛烈,反襯得車內愈發安靜。
這幾天的擔憂害怕、緊張疲憊都隨着夜色褪去,反而一直壓抑在心底的隱祕的情感翻涌了上來。
她拿出那串鈴鐺,這個時候,那股麻i癢和喜悅這才後知後覺地涌上心頭。
像是有涓涓細流在傷過的筋脈衝刷,每想到這個詞,就會翻涌一遍。
心口臌脹,似乎隨時會衝出來。
“你真的喜歡我啊?”她忍不住問。
百里驍自然沒有回答她。
她轉過身體,看着他蒼白的側顏:
“你不說話,那我還當你默認了?”
周圍只餘雨聲。
她美滋滋地支起身體看着他,靠近他:“那就說好了,要是喜歡我就只許喜歡我一個人,什麼徐思思、許思思,或是其他的女人都不許進入你的心裏。”
她把手放上他的胸膛,感受下面緩慢微弱的跳動:“我可是很霸道的,這裏只能有我一個人。”
他的心跳緩緩地、有秩序地回答她的話。
蘇瑪小心地靠着他的胸口,傾聽他的心跳。
“你要早點醒來,我要你親口對我說。”
不過轉而一想,他要是醒來會真的對她說嗎?
百里驍說甜言蜜語?
這樣的情況她想象不出來,他只會抿緊薄脣,靜靜地看着她吧。
她內心一動,嘆口氣道:
“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就逼着你說,當做我救你的報酬。”
“等你醒了,我要讓你一件一件地還。”
她呢喃着,抱着他的手臂陷入了夢鄉。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天氣晴朗。
她越往無上峯的方向走,就發現周圍越來越多的人,她雖然神色狼狽,但難掩貌美,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不懷好意的目光。
蘇瑪無法,只得像是追天一樣,在自己身上撲滿了灰。
路過一個茶攤。
蘇瑪記得那是和百里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方就是在這裏用一把扇子殺了所有的山賊,鎮住了攤主。
如今攤主的小孫子已經長高了一大截。
蘇瑪看百里驍的嘴脣有些乾燥,於是向攤主買了一壺茶。
看周圍坐着的人皆是穿着齊整,握劍攜刀,一派正氣之相。
只是眸中帶着陰沉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慄。
蘇瑪一頓,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有人道:“這裏離無上峯不遠了,想必峯下已經聚齊了很多武林同道,打敗百里驍不費吹灰之力。”
另一人道:“討伐無上峯不可太過冒進,畢竟百里驍的武功絕頂……”
“再絕頂又能怎麼樣?”先頭之人打斷那人的話:“再絕頂也扛不住身受重傷。有人看見他出現在烈火山莊,已經是強弩之末。
現在無上峯已經被團團圍住,他還是不出現,恐怕已經如喪家之犬躲起來了吧。”
“也可能是重傷不治,早已死了呢?”
“說的正是,他死了正合我意。聽說-->>無上峯藏着無數功法,更有煉刃谷的鍛造神劍的祕籍,要是趁他重傷攻上山去……”
蘇瑪聽得心驚肉跳,她放下銅板,不動聲色地回了馬車。
看來百里驍受傷的消息已經被散佈出去,這些武林人士趁火打劫,已經攻上無上峯了。
那她還要帶着百里驍回到無上峯嗎?
蘇瑪皺了一下眉。現在看來只能盡力聯繫上鬼醫,剩下的只能等百里驍醒來再說。
她握了一下百里驍的手指,就像是有了力量一般再度出發。
她卻沒看到,自己剛上了馬車,那兩個弟子看了一眼追天,眸光一閃。
自從洛城一事之後,追天這匹神馬已經是百里驍的標誌,如今追天身上的泥土已經被雨水衝下去了大半,缺了一角的耳朵更是顯眼,這兩個對百里驍恨之入骨的人怎能放過?
蘇瑪走至半路,突然被人攔住,她一看,竟然是茶攤上的那兩個人:
“你們要幹什麼?”
爲首之人對蘇瑪行了個禮,眼睛卻死死地盯着追天:“姑娘,敢問這匹馬是誰的?”
蘇瑪道:“我的。”
“駕車之馬乃是普通馬匹,你又從何得來這匹神馬?”
“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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