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桑竹芸已經睡下,臨產在即,即使在夢中也皺着眉頭。
他守在窗口,看着深沉的夜色嘆了口氣。
自從半年前百里驍得到了神劍後,對方就對江湖展開了瘋狂的報復。
如果說以前的無上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麼現在的無上峯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短短半年就屠戮了整個武林,連中立的門派都不能倖免於難。
他曾經想過要攻上無上峯,但是自己勢單力薄,還要顧忌懷孕的母親與受傷的父親……
想到這裏,他看向母親高高隆起的腹部皺了皺眉。
如果是以前,他要是聽到自己有一個弟妹,一定歡欣鼓舞,但是如今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
而且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段時間以來母親對他的態度冷淡了許多,母子倆像是隔着什麼。
父親和母親的感情也不復當初。
無論是家內還是家外,一切都讓他焦頭爛額。
有時候,他會隱隱有種錯覺。一切本不該這樣。
然而本該是什麼樣他也說不清楚。
只是午夜夢迴,經常會夢見自己手握神劍,帶領着武林同道剷除魔教的場景。
在夢裏,他意氣風發,好不暢快。
但是一旦夢醒,都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
他一個烈火山莊的少主,神劍玄霧的主人,卻像是喪家之犬一樣縮在這裏,每日都在擔驚受怕,生怕無上峯的人找上門來。
這半年來,他不是沒有對百里驍的不近人情怨懟過,但一想起百里一海和葉家的情仇,又有些糾結起來。
雖然他爹和吳叔叔不是造成寧婉歌死亡的罪魁禍首,但是多多少少也有些關係,百里驍爲母報仇也無可厚非。
想來想去,他的心一時搖擺,沒個定論。只得暫時龜縮在這個小地方,等待母親平安誕下弟妹,再從長計議。
“想什麼呢?”
徐思思走到他身邊。
葉鳴回過神,他搖了一下頭。看見徐思思消瘦了不少的臉頰,有些愧疚:
“思思,這段時間你跟着我受苦了。”
徐思思搖頭:“沒有。我只是幫了一點忙而已,哪裏算得上受苦。”
葉鳴嘆了口氣:
“這半年你跟着我東奔西走,伯父伯母肯定擔心壞了。明日我就送你回去。”
徐思思一驚:“這個時候我怎麼能走,伯母就要臨盆,你和伯父兩個大男人怎麼能好好照顧她?”
葉鳴一時語塞。他握緊了拳頭:
“是我不好,是我太沒用。”
徐思思的葇荑蓋在他的手上:“這不關你的事。要怪就怪魔教吧,要不是有他們,這個江湖也不會亂成這個樣子。”
其實她沒有明說。
要怪,就只能怪百里驍。
若不是他濫殺無辜、殘忍無情,烈火山莊就不會覆滅,葉鳴也不會狼狽地躲在這裏。
葉鳴想要說什麼,但還是嚥了下去。
這時,葉震天叫了他一聲。
他走過去,葉震天放走一隻鴿子,拿着一張紙條灼灼地看向他:
“鳴兒,是時候了。”
葉鳴一怔:“什麼是時候了?”
葉震天眯起眼:“這半年來百里驍濫殺無辜,生靈塗炭,即使是中立的門派也看不下去了,因此我們決定反攻。”
“反攻?”葉鳴一怔:“怎麼反攻?這些人每次反攻不都是被百里驍擊退了嗎?”
“這次不一樣。”葉震天緊緊地盯着葉鳴:“他們決定……以神劍制神劍。”
葉鳴下意識地看向自己手中的神劍,神色一怔。
葉震天嘆了一聲,拍了拍葉鳴的肩膀:
“鳴兒,我知道你顧及你和他往日地兄弟情分和與無上峯的恩怨糾葛,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你不能婦人之仁了。”
說着,他看葉鳴還是面帶猶豫,不由有些失望。
他這個兒子,說得好聽是正義善良,說得不好聽就是婦人之仁,只拘泥於私人恩怨,而看不到天下大事。
他想了想,決定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沉聲道:
“我知你還顧忌着當年的事情。只是當年百里一海純粹是對你母親癡心妄想,他覬覦你母親不成,又開始打神劍的注意。
寧婉歌的死完全是意外,如果不是百里一海欺騙在先,你吳叔叔怎麼可能情急之下說出那樣的話,所以寧婉歌的死完全是百里一海咎由自取,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寧婉歌的死是百里一海咎由自取?”
葉鳴下意識的重複。
不知爲何,說完這句話之覺心口悶痛,似是哪裏不對,他卻說不出什麼原由來。
“對。”葉震天定定地看着他,隱藏在黑暗裏的面容格外嚴肅,眼底是誰也挑不出錯的大義凜然:
“所以百里驍想要爲母報仇,完全是一個藉口。
什麼報仇,都只是替他的父親爭霸天下的藉口而已。
鳴兒,如今時機成熟,你必須要挑起剷平魔教的重任。
現在情況和半年前不同,沒有人會再想爭奪玄霧,他們現在視你爲救世主,只有你才能殺死百里驍,鳴兒,莫-->>要婦人之仁!”
窗外猛地電閃雷鳴,葉鳴精神一震,他下意識地想起夢中的情景。
在夢中,他與百里驍在無上峯上正面交鋒,兩人手上都握着神劍。
難道,這個夢……是預言?
父親的這句話就像是灌進了他一胸腔的熱血,但是他的大腦還是處於混亂之中。
他下意思的退後一步:
“父親,你等一下,讓我好好想一想……”
葉震天失望地看着他。
他擰着眉走進房間,桑竹芸不知何時已經醒來。
她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話,有些複雜地看着他。
葉鳴幫她掖好被子:
“娘,江湖的事您不用擔心,有我和我爹在呢。”
桑竹芸搖了搖頭,眼淚默默流下來。
“不是,鳴兒。娘只是不希望你摻和進我們幾個人的恩怨裏。
等我生下孩子,這件事我親自去了結。”
葉鳴嘆口氣:“只是現在已經不止是你們幾個的恩怨了。如今整個江湖都被捲入其中,您就算去求百里驍,也改變不了什麼。”
桑竹芸咬了一下脣,低聲道:“你真的要殺了驍兒嗎?
娘不反對你和你爹攻打魔教。只是驍兒他是無辜的,他只是百里一海復仇的工具而已,他……”
“娘!”
葉鳴被她一口一個“驍兒”弄得心煩意亂,他打斷她的話,面上隱隱有些浮躁:
“‘我知道他是無辜的,只是他已經是無上峯的峯主了,他殺了那麼多人的人,怎麼可能全然無辜?!”
葉鳴喊出這一句,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訝異於自己的內心所想,竟然和父親想的如初一轍,難道他嘴上爲百里驍開脫,心裏竟然是這麼想對方的嗎?
就在他感到愧疚的時候,看見桑竹芸的眼淚,心裏的不滿又像是潮水一般涌了上來。
“娘,自從半年前你見過百里驍之後就變了。你變得對我冷淡,對父親更加冷淡。
我不知道百里驍那一晚跟你說了什麼,但是我纔是你的兒子不是嗎?
你身爲母親,不應該站在我這一邊的嗎?”
桑竹芸的臉色一白。
他深吸一口氣:“您恐怕不知道,這半年以來,你每天晚上不知道叫了多少遍“驍兒”,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您的兒子呢。”
他只是無心的抱怨,卻沒想到桑竹芸的臉猛地變了。
她的聲音尖利:“不許你這樣胡說!”
葉鳴嚇了一跳,趕緊安撫她:“娘,是我口不擇言。您莫要生氣。”
桑竹芸的脣顫抖着:
“以後這樣的話不能讓我聽見第二次。”
葉鳴連連保證。他看了一眼門外,見父親沒有過來,於是小聲道:
“可是娘,我知道您對二十年前的事情有愧。只是過去了就過去了,寧婉歌的死是百里一海咎由自取,和您和父親一點關係都沒有,您不必還放在心上。
最近父親已經對您的冷淡頗有微詞了……”
“寧婉歌她……”
桑竹芸有些急切地看着他。
葉鳴將她按下,安撫她:“什麼寧婉歌、百里一海的,在我看來什麼都不如您重要。
您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早日給我生下一個妹妹。”
桑竹芸複雜地看了看他,最後長嘆一聲,閉上了眼。
葉鳴看她睡下,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葉震天拎着酒壺站在門外:“你娘睡了?”
葉鳴點了點頭,看着父親的臉色,猶豫地道:“父親,你和娘有什麼誤會就直說吧,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葉震天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我也想說。只是每次你娘都欲言又止,我一問她就哭着不說話。我怕她哭得太過傷了身體,於是就不問了。”
葉鳴嘆口氣。
他其實有句話也不敢說。他怕的是百里驍對母親說了什麼,讓她難忘和百里一海的舊情,所以開始對父親疏離。
只是這句話太過傷人心,他張不開口。
當年的事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紮在他們一家三口的身上。
如今母親的冷淡,還有她夜裏不經意間呢喃的一聲聲“驍兒”,都把這根刺更深地扎進他的心裏。
他想不通,爲何幸福美滿的烈火山莊一夜之間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失去了自己的家園,失去了自由,如今竟然也要把自己的母親也失去嗎?
他看向自己手中的神劍。
堂堂烈火山莊的少主,拿着絕世神劍,竟然淪落至此,真是一個笑話。
他不甘心。
腦中再次浮現夢中的畫面。
突然,他意識到自己的想法,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那只是夢而已,他怎麼會真的想和百里驍決一死戰?
葉震天看他臉色有異:“鳴兒,怎麼了?”
葉鳴猛地回神,他出了一頭的冷汗。
剛想說話,卻聽窗前傳來一聲驚叫。
兩人頓時一驚,跑到窗前,見徐思思已經被一行黑衣人擄到空中,發出驚慌的喊叫:
“葉鳴!救我!”
葉鳴拿起神劍,向上一躍。神-->>劍劍光閃爍,瞬間砍斷了那人的手臂。
只是奇怪的是,那人竟是吭也未吭一聲,將徐思思扔給他人,反身襲了過來。
葉鳴大驚,他下意識地就想起這些人的來歷:
“他們是百里驍的活死人手下!”
葉震天喝道:“我拖住他,你立刻去救徐姑娘!”
葉鳴點頭,瞬間跟上了那羣黑衣人。
他跟着這羣人跑到鎮外,此時已經落下了小雨。
眼看着他們即將帶着徐思思遁走,突然又竄出幾個白衣人,他們身負雙劍,面色肅然:
“葉公子,霄山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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