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她剛想打個哈欠,突然看到百里驍沉靜的側臉,這個哈欠就憋了回去。
她很少和他湊得這麼近,還是在他睡覺的時候。
三天以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瘦得不成樣子,如今臉頰上有了一些肉,眼底的青黑已經沒有了。
只是心裏像是藏着什麼事,即使在睡着的時候也在皺着眉頭。
蘇瑪小心的伸出手指,指尖輕顫,剛要碰到他的眉心,他就猛地睜開了眼。
她嚇了一跳,剛想收回手指,他就微微一低頭,用額頭點在了她的指尖上:
“醒了?”
蘇瑪的指尖一顫,從嗓子裏發出小小的一個“嗯”。
清晨是最精神也是最憊懶的時刻,窗外已經傳來包子饅頭的叫賣聲,然而屋內卻靜謐得有些溫馨,一時間他們兩個人都不想動。
她緩緩地收回手,小聲問:“該起來了吧?”
他搖了搖頭,反而握住了她的指尖,閉上了眼睛:“再等等。”
蘇瑪的指尖開始發麻,好半晌才找回嗓音:“你是不是頭痛?”
他微微點了一下頭,她給他揉了揉眉心,他眉頭的印痕終於消散了下去。
就在她感到手臂發酸的時候,他擡下她的手臂,剛想張口,後窗突然傳來一聲驚叫。
蘇瑪嚇了一跳,她下意識的坐起來。
“怎麼回事?誰在叫?”
她披好衣服去看,打開了後窗。
百里驍緩緩起身,揉了揉額頭。
蘇瑪從後窗向外看,這間客房的後面,正對着沛豐客棧的後院,因此看到後院裏拴着追天逐地她並不意外。
意外的是大山和小凳子都在場,小凳子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大山手裏拿着草料,正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哀直叫。
一看見這情景蘇瑪頓時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想來是小凳子要給追天逐地喂草料,沒想到被想要立功的大山搶了先。
只是大山沒有想到追天逐地的脾氣太怪,一不高興就要踢人,他正好撞到槍、口被踢個正着。
她雖然不喜歡大山,但是對方要是出了人命那就不是她所願意看到的了。
想到這裏,蘇瑪道:“樓下有小二被追天逐地踢傷了,我得親自去看看。”
百里驍道:“聽其聲音,洪亮順暢,並無大礙。”
“我得親自看看才能安心。”
說完,她不等百里驍回話就匆匆地跑下樓去。
一到樓下,問小凳子是怎麼一回事,小凳子驚慌失措地說:
“白夫人,大山只是喂、喂個馬……”
蘇瑪暗道果然是這麼一回事。
地上的大山還在翻滾,只是在翻滾之中眯着眼偷瞄,一看見她來了喊得更大聲了。
蘇瑪鬆了一口氣,有力氣裝病那就代表沒事。
她扔給他一錠銀子,大山偷偷看了一眼,假模假樣地哼哼兩下。
蘇瑪故意道:“這兩匹馬的蹄子很厲害,有些傷乍一開始不痛,但要是傷到了內臟可就麻煩了。這銀子是給你看病的,若是晚了一些小心性命不保。”
大山臉色一變,拿着銀子連滾帶爬地跑了:“掌櫃的!掌櫃的我要看病!”
蘇瑪無奈。
小凳子看蘇瑪有些羞愧:
“白夫人,是小的不小心,讓您費心了。”
如果不是他沒看住大山,白夫人就不會破費。
蘇瑪道:“不關你的事,是它們兩個難伺候。”
她撿起地上的草料走到追天逐地的面前,兩匹馬先是跟她撒了會嬌,接着一改剛纔的囂張,乖乖地低頭喫草。
“這兩匹馬脾氣大得很,非親近之人喂的草料不喫。”
她說完,卻半晌沒有聽見聲音,一轉頭就看見小凳子怔怔地看着她,眼底微溼。
“怎麼了?”
小凳子回過神,他抹了抹眼睛:“沒什麼……白夫人,恕小的冒昧,您剛纔餵馬的樣子,很像我一個好朋友。”
蘇瑪不由得一怔。
原來小凳子是想起了小桌子。
她的內心涌出一股暖流。她沒想到這個和小桌子只相處了幾天的店小二,竟然還記得她。
她的聲音溫柔了下去:“那你們的關係應該很好,即使是看別人也能想起她。”
小凳子難過地低下頭:“只是可惜他已經不在了,否則要是知道你給了我一錠金子,該會有多高心……他最喜歡金子了,白公子當時賞了他一粒金子,他不知道有多寶貝……”
蘇瑪哭笑不得,原來自己在小凳子的眼裏是這麼個形象。
她暗道自己現在雖然已經沒了一粒金子,但是已經有了一座金山了。
她道:“也許有緣的話,你們還能再相見。”
明明知道小桌子已經不在了,但是小凳子還是莫名地相信眼前之人的話,他哽咽地點了點頭。
蘇瑪暗歎了一口氣。此時此刻她是不可以告訴小凳子自己的真實身份的,不說天道不允許,對方信不信也是一回事。
只能說人生即是如此,有聚有散。能被一個人記住,那就不枉她來此一遭。想到這裏,她似有所覺,緩緩擡起頭,正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
百里驍垂眸看着她,陽光晃得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她卻覺得從他身旁拂過的微風都帶着溫柔。
恍然間似乎回到了一年前,在那個微暖的春日,她穿着灰撲撲的衣服,頂着一腦門的汗給兩匹馬喂草,一回頭,就見到了那個人站在窗口。
長身玉立,眸光冷冽。
如今一年過去,她不是那個她,他的眼裏也終於有了她。
她微微勾起嘴角。
百里驍道:“回來吧,喫過飯咱們就走。”
兩人辭別沛豐客棧再度上路,眼看着路線越來越熟悉,蘇瑪的心開始提起來。
這裏,不是去往溪水村的路線嗎?
百里驍爲何帶她走這條路?
她不由得看向他的背影。
如果說百里驍想帶她去溪水村,那麼目的是爲何?想去帶着“現任妻子”緬懷“前任”?
如果說不是去溪水村,那麼這條路會通過汴城,通往洛城。那麼去這兩個城市的目的又是爲何,故意現身勾那些想殺他的人出來,來個甕中捉鱉?
蘇瑪一想就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只是在這些猜想之外,蘇瑪想起對方剛纔帶她路過的沛城,內心不由得一動。
他又是和她說起山洞,又是和她住回沛豐客棧,不像是偶然,有點像是……緬懷過去?
蘇瑪一驚,他該不會是意識到了她的真實身份了吧……
想到這裏,她的心差點跳出胸口,如果不是自己心理素質強硬,幾乎要當場跳車而逃。
她勉強壓下驚慌,慢慢推測。如果從百里驍謹慎的性格來判斷,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她的攻略又不是天衣無縫,對方懷疑她也不是沒有道理。
只是若是真的認出了她,又豈會如此淡定?
蘇瑪想,若是放在自己身上,知道心愛之人起死回生,肯定先親個對方百八十回吧……咳,對方確實親過她,但是他也沒跟她相認啊!
他從來都沒有主動和她提起過小梨和蘇夭的事!
蘇瑪想得糾結,正好路過溪水村,她從窗口看去,遠處青山已經有了綠色,隱隱可聞開化的溪水清冽。
那間小木屋若隱若現,她怕看到那座被燒燬的木屋觸景生情,在那之前趕緊收回了視線。
卻沒想到百里驍似乎也無意在這裏停下,馬車筆直地前進,沒有絲毫地停頓。
蘇瑪的內心一緊,她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苦笑一聲。
是她想多了,百里驍對這裏沒有留戀,又怎麼可能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呢?
畢竟起死回生太過駭人聽聞了,還是活了五次。
想來過去就是過去,即使對方的懷裏藏着她的鈴鐺,即使他手裏拿着的神劍有她的血肉,但是人死不能復生,自己不能強求他還停留在過去。
她深吸一口氣,暗示自己不要多想,只是還是因爲委屈紅了眼眶。
百里驍問:“聽你氣息不穩,可是哪裏不舒服?”
蘇瑪回過神,馬上道:“沒有。”
她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這條路是通向哪裏?”
百里驍道:“汴城。”
“汴城……你要帶我去那裏嗎?”
百里驍“嗯”了一聲。
蘇瑪終於死了心。既然是去汴城,那就和小梨無關了。對方是真的在計劃什麼反擊的事情吧……
她勉強一笑,沒有說話。
許是沒有聽到她的聲音,百里驍難得解釋了一句:
“……買些東西,晚上用。”
如果蘇瑪仔細地聽,肯定能聽出他嗓音裏的深沉和顫抖,只是她正在難受的時候,錯過了此刻。
進入汴城。此時正是陽春三月,天氣剛剛轉暖,但是街上已經有了男女拿着迎春花來往,花團錦簇,好不熱鬧。
百里驍下了馬車,牽着兩匹馬緩緩往裏走。
蘇瑪掀開窗簾往外看,嗅着迎春花的香氣,難受的情緒緩和了一些,看着街上的往來,有些恍惚。
她和百里驍一共來過這裏三次。在她是小梨的時候,在她是蘇夭的時候,也在她是“凌清”的時候。
每一次的心境都不太一樣,第一次好奇,第二次忐忑,第三次迷茫。
也不知道下一次來這裏會是什麼時候。
不過……還有下一次嗎?
如今這個世界馬上就會結局,無論它存在與否,她都會被天道送出去,與這個世界無關了。
只是如果她留下來呢,蘇瑪想到這裏,內心突然一動。
要想長久地留下來,除非她不攻略用自己真正的身體前來。
只是不攻略的瑪麗蘇還是瑪麗蘇嗎?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不攻略的樣子,又有什麼理由是她放棄攻略,值得她留下來的?
蘇瑪一時有些茫然。
正怔愣間,馬車突然一停,蘇瑪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清脆的低呼:
“怎麼又是你?”
百里驍看着眼前的紅衣女子,擰了一下眉。
他依稀對這個紅衣女子有印象,在他和小梨、蘇夭在一起的時候,這個女子都出現過。
李紅兒的身邊還是那個王公子,兩人形影不離,看她被盤起的頭髮應是剛成-->>親不久。
王公子似乎還記得上次的不愉快,因此面對百里驍還是有些不自在:“白公子。我和紅妹只是路過,多有打擾請見諒。”
說着,他就要拉着李紅兒走。
只是李紅兒這人心性耿直,上次的事她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畢竟男女之間看的是緣分。對方和那個黃衣姑娘沒有在一起也不能強求。
她不好意思地道:“白公子,上次的事情是我莽撞,你別在意。再見即是有緣,我祝你和你的夫人百年好合,恩愛……”
話音未落,突然聽到車內傳來一聲疑問:“白瀟,怎麼停車了?”
然後,一隻纖長的手挽起車簾,一個女人探出頭來。
這女子微蹙着雙眉,即使是略有不耐,也難掩面上清冷,與白瀟站在一起,一似高山白雪,一似山下冰溪,格外和諧。
李紅兒剩下的半句話猛地卡在了喉嚨裏,半晌擠出一個聲音:“她、她是誰?”
百里驍:“我的妻子。”
李紅兒:“……”
王公子:“……”
蘇瑪:“……?”
饒是向來不欲管閒事的王公子都有片刻的怔愣。白瀟的妻子不是那個姓蘇的白衣女人嗎?怎麼又換了一個?
而且這才短短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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