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一行人看那道蓝白的身影站在远处,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一双长眸淡然扫過,不禁浑身发寒。
配合吴大嫂捂着手腕的哀嚎,更让人胆寒。
這群人虽是山野农夫,但是周围山贼土匪肆虐,他们担惊受怕了多年,面对危险时的直觉還是有的。一看這人就是江湖中人,仅凭飞石就可伤人,功力可比那些山贼们高了不知道有多少。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沒有人敢上前,還是李伙计壮着胆子问他:“你、你就是小梨家的男人?”
百裡骁闻言,抬眼看向门口。
苏玛正瘫坐在门边,微蹙着双眉捂着腿,听到這话长睫一颤,脸上有如桃花初绽,寸寸爬上红粉。
她又是歉意又是羞窘地看了百裡骁一眼,接着勉强站立起来,冲着众人摇了摇头,焦急地否认。
只是她口不能言,自然也沒有人注意到她。
百裡骁眸色冷淡,沒有承认也沒有否认。他放下缰绳,大步走了過来。
几人顿时一愣,像是被冲进孤狼的羊群,瞬间让开道路。百裡骁扶起苏玛,转過头沉声道:
“這间木屋裡,除我和小梨之外别无他人。若有事,可找我。”
這是承认他就是小梨藏起来的那個男人?众人又是惧怕又是好奇地看着他。本以为是個面容寒碜粗汉,沒想到竟然是個面如冠玉的少侠!
有不少躲在人群后的小娘子已经偷偷红了脸。
似乎看他虽神色漠然,但言语克制,吴大嫂哀嚎過后又起了心思,她看着自己肿胀的手腕,一咬牙:“你来得正好!”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单手叉腰:“你们两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有伤风化!如今你拿石头伤人,更是小人行径!”她粗壮的指尖一偏,就指向了苏玛的脸:“她更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竟然公然勾引我相公!你们两口子赶紧给我滚出溪水村!”
勾引?
众人被這两個字吸去了注意力,小梨曾经勾引李伙计?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在李伙计和百裡骁的脸上来回巡视。
李伙计神色羞窘,挤眉弄眼地给吴大嫂暗示,一张苦瓜脸好不扭曲。
百裡骁神色漠然,长睫微垂扶着苏玛,面容淡然有如山泉冷冽。
仅仅一眼,就高下立判。這、這是什么样的眼神才会放着眼前的公子不要,去勾引一個伙计?
有人看不下去,小声嘀咕道:“吴大嫂,你嫁给李伙计那是你们两個王八看绿豆对眼,你总不能以为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喜歡你相公吧。”
“对,吴大嗓不是我說你,你這個护短毛病得改改。李伙计也就你把他当成個宝。我听我男人說,他在外面偷看人家小娘子,還被打得满地找牙!小梨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除了你谁能相中李伙计啊......”
吴大嫂的脸上一阵扭曲,她本来不信,沒想到一转头,就看到李伙计心虚地缩脖子,脑袋都要扎进胸裡了。她气得直发颤:“你那天不是說那伤口是摔的嗎?”
李伙计一缩脖子,眼神躲闪:“那被揍了一顿之后,逃跑的路上摔的......”
众人顿时嗤笑出声,吴大嫂的脸顿时挂不住了。她這人要强一辈子,先是在相公那裡受了挫,后又在众人的面前丢了颜面,顿时恼羞成怒:“老娘不管!反正她半夜三更和男人出去私会,衣衫不整、蓄意勾引是事实!我相公都看见了!”
众人回头望去,李伙计不好意思,脸上纠结到一起露出個讪笑:“其实我昨天晚上也就是撒了個尿,沒想到就看到這两人衣衫不整地从后山回来......”
這、這不就是說他真的看见了?
众人不是惊讶于小梨的的“蓄意勾引”,而是她真的衣衫不整和這個男人出去私会?
苏玛扶着百裡骁的手臂慢慢站起来,闻言脸上的羞红褪去,变成一股被诬陷后羞愤后的煞白,她看向吴大嫂,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明明嘴裡有千万句话要解释,明明有那么多的愤怒要倾泻,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杂音。她气得眼眶泛红、胸膛起伏,连葱白的指尖都要陷入百裡骁的手臂裡。
吴大嫂见众人惊讶,有些得意,看苏玛脸色煞白更是以为她被自己說中,戳到了她的短处,更加嚣张:“你還有什么话要‘說’?”
她特意加重了‘說’這個字,就是为了嘲讽苏玛口不能言。
和吴大嫂一起嘲讽過苏玛的两個小娘子有些看不下去了,虽說来這裡是为了看热闹和期望苏玛出丑,但是两人绝沒有拿别人短处伤人的意思,连连“啧”了两声,先回去了。
连李伙计都看不下去了,扯了扯她的袖子:“玉环,算了吧。”
“算什么算了!”吴大嫂一挥手:“我现在是替天行道!为了咱们溪水村好,不把他们俩赶出去,以后再有阿猫阿狗私奔来咱们村子怎么办?”
苏玛一皱眉,她口不能言,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自己被诬陷。她转身就想回房间裡拿纸笔,却被百裡骁猛地拽住。他慢慢转過身,目光一寸一寸地抬起。
众人顿感浑身发寒,几個庄稼汉子都不由得软了腿,各個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你、你要干什么?”
吴大嫂有些犯怵,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的肿胀难消,還残有疼痛,想起对方的身手還心有余悸。但她看了一圈村民,心想這么多人的面前对方总不会痛下杀手,于是壮着胆子瞪過去:“你還想动手不成?”
他慢慢走過来,看向李伙计。眉目冷淡却似暗潮汹涌:“目以视之,而非窥之,非用正途,便即为我所剖。”
他竟然要挖李伙计的眼睛!
說着,他就向李伙计伸出手,李伙计大惊,下意识地就往后爬,却被对方轻易地就揪住领子。李伙计被勒得脸色涨红,扯着脖子大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偷看你家娘子了!”
“嘶——”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神色复杂。看来李伙计還是狗改不了吃屎。把主意打到新来的姑娘身上了。吴大嫂還倒打一耙,怪不得人家這么生气。
吴大嫂本来是成竹在胸,以为百裡骁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敢动手,但看对方神色漠然,毫无惧怕,顿时明白自己是惹上了一個不得了的家伙了,顿时吓白了脸,哆哆嗦嗦地就要拽李伙计:
“公子,公子你不能這样,這么多人看着呢,你可不能下手!”
百裡骁毫无波动的眸子看向她,她硬生生地打了個激灵。
前几天她听人說看到小梨把這人救回来,他当时浑身是血、气若游丝。如此惨烈,定然是江湖中人,让她们不要太過接近。但是她以为是這些人道听途說,也沒在意。
但沒想到這人真是一個江湖人!
她听說這些江湖人不像是百姓软弱,也不像是山匪狠厉,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李伙计真的被挖了眼她可怎么向老李家交代啊!
她此时是千悔万悔,不该不听相公和众人的话,白白招惹這么一個煞星。
就在绝望之时,却见百裡骁的手一松。李大嫂抬眼一看,原来是有一只柔荑轻轻地盖在百裡骁的手臂,带着小小的、請求的力量。
她转头,就看到苏玛对她安抚地一笑,然后微微一個用力,就把百裡骁的手指松开。
說来也奇怪,明明是带着能杀死人的力度,却被那柔软一碰,就算是岩石遇水,寸寸开裂。百裡骁松开李伙计,视线一垂,沒有說什么。
李伙计“噗通”一声瘫在地上,狂吸几口气,鼻涕眼泪抹了一脸:“谢、谢谢大侠、谢谢小梨姑娘。”
吴大嫂哆哆嗦嗦地扶起李伙计,也跟着点头哈腰了几句,转身却咬牙想着百裡骁太過危险,今天差点把当家的杀了,以后指不定会伤了谁。发生了這么大的事,定要向村长告状,看曹阿婆還有什么话好說。
只是刚转過身,就看到曹阿婆拄着拐杖风风火火地冲過来,她身后跟着一個头发全白、留着山羊胡的老人。
定睛一看,不是村长又是谁?
吴大嫂张开大嘴刚要喊冤,曹阿婆就提起拐杖在地上一敲:“這两人是老身找来的,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全聚在這裡成何体统!”
曹阿婆在溪水村生活多年,德高望重,一言既出众人顿时喏喏不敢言。
吴大嫂小声嘀咕:“這两人才是不成......”
“還有你!”曹阿婆将拐杖一抬,直接指到了吴大嫂的脸上:“别以为老身看不出来你在這裡搅浑水!人家小两口怎么样关你什么事,管好你家相公才是正经!”
吴大嫂盯着拐杖,眼睛成了斗鸡眼:“曹阿婆,我不是......”
沉默已久的村长捋了捋胡子:“莫要多言,都给我回去。此事日后再议。”
村长都发话了,众人不敢再凑热闹。于是三三两两地散了。
曹阿婆安抚了苏玛两句,也颤颤巍巍地走了。苏玛红着眼眶感谢。待众人都走后,她顿时松了一口气,這一口气泄了,猛然觉得浑身一软,顿时栽了下去。幸好百裡骁就在她的身边,一抬手就扶住了她。
她勉强一笑,煞白着脸表示沒什么。
百裡骁顿了顿,扶着她进门。
门内,她坐下来小心地提起裙摆。纱裙寸寸提起,露出莹白的小腿,只见在纱布之下,肿胀更甚,甚至把纱布都顶起一块,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百裡骁下意识地回過头,拿出一個药瓶递了過去。
“這是伤药,对你的伤势有用。敷上即可。”
伤药?他什么时候有伤药?苏玛惊讶地接過来,這药瓶虽粗糙,但触手温润,嗅之可闻清香,看起来是上好的药膏。
這附近无村医,要想买药必须要到城裡,但如果从這裡到城裡,大约要花上一個时辰的時間,难道对方這么早就出去是为了给她买药?
她的手指摩擦着瓶身,有些怔忪,不由得抬眼看向对方。
百裡骁垂眸:“你先行擦拭,吾回避。”
苏玛点了点头。帘子落下,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但在微风抚动、帘端摆动的一瞬间,隐隐有药香飘散,夹杂着几声隐忍而又克制的闷哼声。带着凝滞的沙哑,与少女羞怯的气音。
百裡骁站在帘外,眉目不知何时已经被朝阳染成橙红,如海面橙红铺就的一幅水墨画。白纱抚动,不经意间蹭到了他的指尖,他回過神,看向指尖,似乎想到了什么长睫一颤。
门内响起了铃声,百裡骁回神。他等了一会才掀帘而进。门内苏玛早已整理好裙摆,唇瓣虽白,但脸颊上已经有了晕红。她拿起身边的纸笔,磕磕绊绊地写下一句话:
“-->>今天的事情十分感谢你替我解围,但村民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百裡骁点头,他本来就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吴大嫂和李伙计几人也只是各有心思的小人,根本入不得他眼。他也无意杀李伙计,只是吓吓他们罢了。
似是想起刚才的情况,苏玛的手指不安地在纸面上磨蹭,有些犹豫地看了百裡骁一眼,最后才小心地写道:
“吴大嫂說過的话你也别介意,她们都是瞎說的......”
吴大嫂說過的话?百裡骁眉头一拧,那個女人說了很多话,他全都无视,到底是哪句话?
正在思索时,他看到苏玛羞红的脸,和有些躲闪的眼神,猛地想起。
吴大嫂說了“两口子”......
窗台上的嫩叶被风压得点了点头,窗外只余追天和逐地欢快的叫响。室内像是只留下這温暖的阳光,连呼吸声都沒有了。
半晌,百裡骁的长睫一颤,偏過了头:“吾知她胡言乱语,从未在意。”
苏玛一笑。但也不知是放松還是失望,這笑在脸上挂了片刻就消失了。她顿了顿看向窗外的炊烟,故作无事地转移话题,提笔写字:“村民对咱们有了意见,以后不知道会怎么办。”
她知道越小的地方就越排外。别看今天只有吴大嫂叫得最大声,村民们也沒有表态。但他们回去后会越想越怕,更何况在看了百裡骁的身手之后,恐怕会避之不及,早早地把他们撵出去才好。
她倒不是怕被排挤,她怕的是百裡骁的伤势未愈,龚叔還昏迷不醒,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不必害怕,我明早就走。”
苏玛一惊,下意识地看他。
百裡骁的眉眼被朝阳染得绚丽,但說出的话却让苏玛浑身发冷:
“我会留下银两,龚叔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要去哪裡?”她连写都顾不上了,慌忙用手比了比,又指了指他的胸口:“你的伤還沒好。”
他未明說:“去我该去的地方。”
如今龚叔昏迷,但他不能坐以待毙。
苏玛长睫一颤,再无多言。
半夜,她就发了高烧。
作者有话說:二更在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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