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樸石山莊
“沒錢就別來買玉石啊！”
“璞玉堂”的小夥計小唐皺着眉，心裏嘀咕着。
“璞玉堂”是“樸石山莊”的店面，主要賣玉料原石，很少有散客。而“樸石山莊”壟斷了南陽的玉石礦，在東晉，算得上富甲一方。
一個看店的小夥計，自然也看不上一般散客。
“要不是看你們兩個姑娘家，我纔不來招待呢！”
小唐滿眼不屑地看着那兩個在自家後院的雜石散料廢料堆裏“淘寶”的女子，心中難免抱怨：這“苦差事”怎麼落到了自己身上。
今天可是有大主顧要來，掌櫃喫大肉，自己去跟着還能喝點湯，可現在沒他接待的份了。
也怪不得他沒了耐心，那兩位姑娘看衣着就不是有錢的主，一個時辰前進的門，央求着“璞玉堂”的徐掌櫃只求挑一塊小雜玉籽。
徐掌櫃，徐振，本來今天因着“漱玉齋”的大客戶要來挑玉石，不想接待散客的。
但當那個叫“菱角”的小丫頭，拉着他的袖子晃啊晃，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眨啊眨地提出這個真誠又可憐的請求，說只求在散廢料裏挑個便宜的，徐掌櫃心下一軟，就隨手指了小唐去接待。
小唐當時也是樂得應下的，因爲雖然這兩位姑娘看着沒錢，但是人美呀。
那位主子一身青玉色素紗裙，戴了白紗的冪笠，看不見容貌，但光看旁邊那個綠衣丫頭水靈的模樣，猜那主子定也是個美人，也就是人美，更要遮着臉吧。
南陽靠近東晉都城洛陽，歷來治安良好，但兩個姑娘家身邊沒男子陪着也是有些不妥。萬一真的因爲貌美而被人覬覦了呢？
小唐本也是個熱心的，剛纔聽對方的口音明顯不是本地人，本想提醒幾句，可看着對方在這石頭堆裏扒拉了近一個時辰，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也沒了這好心情。
小唐把頭別開：也不看你們！
回頭卻看見自家掌櫃，不知何時已經跟大客戶“漱玉齋”的餘採辦坐在店堂中喝茶了。
小唐嘴角抽了抽，因爲發現這餘採辦，一雙眼睛時不時瞟向院中那兩位姑娘。
果然，被人覬覦了不是？這餘採辦可不是什麼好人，每次來採買原石都收了自家掌櫃不少好處，貪財得很。
如今看來不僅貪財，還好色！
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小唐是個機靈的，餘採辦是“漱玉齋”大客戶，得罪不起，所以小唐癟了癟嘴，只站在一邊冷眼看着。
翻着石堆的兩位美人，似乎一點都沒在意其他人，那主子指指點點，那婢女菱角忙忙碌碌，幾乎把那堆廢碎玉石料翻個遍。
翻過的石料，似乎看着更亂了，小唐暗暗嘆了口氣，想：這兩位姑娘可真能折騰，這有啥好翻的，山莊裏有專門辨料的人，好料子，早就挑出來，被大客戶定了。
都快一個時辰了，你們兩位姑娘家真的不累嗎？
好像是累了，青衫女子終於直起身，站定，將手中的小玉石交到菱角手裏，輕聲叮囑了兩句。
“呀！”
看到手裏的玉石籽，菱角眼睛一亮，發出一聲驚喜的輕呼，然後\噌、噌、噌”小碎步蹦到小唐身邊，滿心歡喜地問：“這位小哥，我家主子要這個，可不可以？”
小唐看見菱角手裏那一個雞蛋大小的玉石籽，睜大了眼睛：這麼好的玉色，居然混在了雜料堆裏！
小唐嚥了咽口水，慌忙道：“姑娘，這個小的做不了主，姑娘去問掌櫃吧！”
小唐想掌櫃在接待大客戶啊，把這小散客引過去還是叫掌櫃來呢？好像都不合適。還在猶豫，眼前這小散客就直奔自家掌櫃的去了。
菱角又幾步就奔到店堂中的徐掌櫃身前，手掌攤開，伸到他面前。聲音嬌柔，狗腿盡顯：“掌櫃，多謝掌櫃，讓我家主子挑了這麼久，主子挑到這塊小的，掌櫃是好人，給我家主子便宜點吧！”
徐掌櫃正想取過那塊玉籽，查看成色，以便定價，旁邊坐着的餘採辦，眯着一雙眼，看着對面那小丫頭，都沒看那玉料，就微微一笑道：“一塊小雜玉籽而已，徐掌櫃就送給這位姑娘吧。”
徐掌櫃怔了一怔，沒想到今天這位“漱玉齋”的餘大采辦居然會來開口管這閒事。
不過一塊雜色籽而已，雖然底色的青白已顯水潤，但上面雜色不少，本也不是上品。應該是哪塊好料子上剔下來的，值不了幾個錢。
反正，最後羊毛出在羊身上，待會都算到“漱玉齋”的賬上。既然餘採辦開了口，哪有不應的道理。
徐掌櫃立刻笑道：“小姑娘，今日看在這位餘採辦的份上，這個就送給你家小姐了。”
菱角眨了眨眼，分別徐掌櫃和那位餘採辦福了福，笑着道謝：“菱角代主子多謝掌櫃，多謝這位老爺。菱角告辭！”說着，跑回了自己主子身邊。
老爺？叫我嗎？
餘楓眠笑了笑，想了想：自己這身打扮，略帶浮誇的假富貴，符合自己主子給自己定的這貪財的人設。
自己主子和餘楓眠都清楚，採辦這個位置，不貪點財，有時候反而不太好辦事。
所以主子允許他貪，更要求他貪。每隔半年來“樸石山莊”採買原石，餘楓眠收了不少銀錢賄賂，對“樸石山莊”把次等原石混入上等原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玉料原石的品質不到完全剖開，很難斷定，自己是行家，但再慧眼識玉，也不能保證開出來的玉石都是上品。
只是前幾天自己主子的要求突然提高了，要求餘楓眠不但貪財還要好色。
所以，現在餘楓眠盯着面前那水靈的菱角小丫頭，滿眼的，嗯～欲色！一直目送那嬌俏的背影扶着她家主子出了“璞玉堂”的大門。
徐掌櫃看在眼裏，心裏打起了算盤，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位爺還好這口呢？
兩年前，餘楓眠初來，徐振也試着拉他去花月樓風流，被一口拒絕了，送上門的錢財倒是照收不誤。所以徐振還以爲這位餘採辦只貪財，不好色。現在想來是喜歡乾淨的。剛纔那丫頭看着確實嬌俏可人，雖是良家有主的婢子，但費些手段，倒也不是不能弄到手。
徐掌櫃立刻給小唐使了個眼色。
小唐會意，到後院找了個護院，去跟上那兩位良家女子。
扶着自家主子慢慢走着，菱角的耳朵突然動了動，將那個雜玉籽交到自家主子手中，趁勢靠近，在自家主子耳邊悄聲道：“有人跟上來了。”
青衫女子摩挲着手中的小玉籽，藏在白紗中的脣角，彎了彎：“也有些累了，直接回客棧歇會吧。”
菱角明白，主子這是要直接告訴後面盯梢的，我們住哪兒。
菱角暗暗嘆了口氣，現在只有自己一人護着主子，主子好像還要搞事情，不知道會不會把事情搞太大，自己護不過來啊！
這“璞玉堂”背後的“樸石山莊”可不好對付。
這邊，餘楓眠也很快確認了一批原石。
臨了，餘楓眠突然睨了一眼院中的雜料堆，指着一邊的一小堆凌亂擺放的雜料，淡淡地說了一句：“這幾塊廢料，徐掌櫃也算在我“漱玉齋”的賬上吧。”
徐振一喜，那些廢料根本不值錢，但“漱玉齋”要採買的原石，必須是中上等的原石啊。
“漱玉齋”以玉爲名，是玉石這行生意的翹楚。發跡於南昭，南昭雖是小國，但國力富庶，因爲只有南昭國出翡翠，而“漱玉齋”跟南昭王室關係密切，所以掌握了南昭國內、國外的所有玉石原石和成品生意。
“漱玉齋”更是在三國的都城都開了成品玉器店，“漱玉齋”品質上乘，設計別緻，雕工精細，各國的皇親國戚、達官貴人都對“漱玉齋”的玉器趨之若鶩。
餘楓眠提出要買這些廢角料？這~餘採辦是在明擺着在要回扣啊……
於是，徐掌櫃把這堆裏的四塊十斤以上的中大型石料按中等玉石價，填在了銷售清單上。這原來廢料的價錢與中等玉石，其中的差價，自然是他跟餘採辦五五分賬。那堆裏其餘的小碎石都統一直接裝車，沒上清單，算送的。
徐掌櫃絲毫沒有察覺，這堆料子是剛纔那兩位良家婦女翻過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堆在了一塊的。
餘楓眠剛纔垂着眼，似在品茶，兩人在那裏搬動那堆廢料，其實盡收眼底，還忍不住暗中嘆了口氣：主子真是，挑那麼多“便宜貨”！
不過，想想以主子的本事，“便宜貨”也能變成上等的成品，特別是徐振送的那些小料裏，餘楓眠覺得，在主子的手裏，最後還有能賣出天價去的。
這些“便宜貨”，可是給自家主子得的大便宜。
最後，餘採辦行使自己的職責，對照清單，看着夥計們一一裝箱，然後親自封箱，再看着跟自己一起來的鏢師裝車，在鏢車上也打上封條。
好的玉石原料不算便宜，又重，“漱玉齋”的原料和貨物的運輸向來都是交由“長林鏢局”負責的。
而餘楓眠就可以不用跟貨一起走，那麼辛苦趕路，他是採辦，不是保鏢。他也不需要去收貨，收貨的只要檢查封條，覈對清單即可。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收了貨，自然是付錢了。
與徐掌櫃心領神會地相視一笑，餘楓眠將一疊銀票交給徐掌櫃。
一車上等原石，也要近十萬兩白銀。但到了“漱玉齋”，經過巧妙構思製圖和雕刻琢磨後，價格可能翻上幾倍，甚至幾十倍。
徐掌櫃笑着接過點了點，銀票是足額的。
當然是足額，回扣不是這個時間，大庭廣衆下抽的。
徐掌櫃眼神狡黠，笑着問：“晚間的賭石大會，餘採辦定然會去吧？”
餘楓眠領會，笑答：“自然，餘某必到！”
餘楓眠明白，今晚“大通賭局”的賭石大會上，他一定會賭到一塊價值千金的好石頭。
所以，餘楓眠心滿意足的走了。
餘楓眠一走，剛纔去跟人的護院，就來彙報，說那兩女子住在“客來棧”。
他還跟客棧掌櫃打聽到了，說那兩個女子來此投親的，住了兩天了，好像還沒找到親人。
徐振竊笑，“客來棧”是個中等的小客棧，不在熱鬧的街口，看來那兩個女子實在是一般人家，沒什麼背景，說不定就此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不如今晚再送餘楓眠一個大禮。
徐振一直想徹底把餘楓眠收爲己用，因爲他知道餘楓眠不僅識玉，還懂探礦，金銀礦。
徐振知道“漱玉齋”的東家手裏還有幾個祕密的金銀礦，這是行業內的祕密，大概連南昭朝廷也未必知道。金銀礦這種，怎麼可以落在普通百姓的手裏？
徐振猜餘楓眠之所以敢這麼貪，必然是仗着自己有本事，那“漱玉齋”的東家就是知道他中飽私囊，只要不算太過，也不會追究。
徐振想，如果餘楓眠能爲自己所用，幫他開幾個金礦、銀礦的。那他的“樸石山莊”，到時說不定能與“漱玉齋”平起平坐了。
既然，今日碰到這個水靈的小丫頭入了餘大采辦的眼。徐振便想着今晚不但要讓餘楓眠賭到一塊上好的玉石，還要送餘楓眠一個小美人。
在東晉□□、拐賣良家婦女可是重罪，餘楓眠雖然在南昭的“漱玉齋”做採辦，卻是原生的東晉國民。
徐振打着如意算盤，如果自己能拿到餘楓眠這個把柄，憑藉自己與南陽知府的關係，對餘楓眠威脅利誘，說不定餘楓眠能徹底爲自己所用。
徐振絕對是個有手段的，十八年前，他將自己的情人，林淺淺送給了當時“樸石山莊”的莊主樸鴻做了小妾，兩人勾搭着，經過五年，徐振在山莊中慢慢穩固住了自己的實力，而樸鴻卻一“病”不起，離世時唯一的子嗣樸玉堂年僅十歲。
樸鴻死後，徐振表面上將樸鴻的父親，老太爺樸勤十分殷勤地供着。樸勤似乎相當信任徐振，讓徐振掌管“樸石山莊”，只是要求徐振在樸玉堂成年後，將山莊交還給自己的孫子。
但七年前，就在樸玉堂即將滿十六歲，在巡礦時遭遇礦難，被埋在了礦下，恐怕是屍骨無存。
徐振依舊對老太爺樸勤敬奉有加，實則“樸石山莊”全部到了自己手中，徐振是個有野心的，過了這幾年富貴安逸日子，還想要更多。
手裏只有南陽玉，他還想要開金銀礦、甚至還想要翡翠。
碰巧，有人跟他想法還差不多。那就是“漱玉齋”的東家！
餘楓眠知道，自家主子手裏有了翡翠和金銀，還想要白玉。和田太遠，北疆那裏又不太平，南陽的玉質雖然不如和田的，但按照自家主子的原話“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主子的毛病，總覺的白玉比翡翠好，又是主子的原話“翡翠太過刺眼，白玉玉質溫潤，不覺得與你家主子更配嗎？”
餘楓眠聽了這話也只有嘆氣，我們“漱玉齋”的翡翠賣得可比白玉好多了，主子你是靠山喫山，靠這翡翠發家的好嗎？
但主子想拿下這“樸石山莊”，餘楓眠是表示完全支持的，這徐振真不是個好東西。從他第一次來跟着徐振打交道，同時派人潛入“樸石山莊”，布了兩年的局，主子終於要收網了。
餘楓眠離開“璞玉堂”，便回客棧休息，晚膳在客棧裏叫了些喫食到房間喫完。收拾好自己，準備去赴晚上的“賭石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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