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恐怖的五牙大艦
“又下雨?冀州疲敝不假,但區區一些錢糧都運不過來?發令,十日內糧草不到司隸,那就讓他提頭來見明公!”
許昌,尚書檯,荀彧不停奮筆,一道道命令發往各州各郡。
他已得到戰報,趙儼部在沔口與敵軍僵持不下,曹軍主力的先鋒軍又遭遇重創。
前線喫緊,他坐鎮後方,每一日軍費超過億錢,壓力極大。
基本上,每一分錢都要掰成兩半花,整個北方的積蓄都在往南運輸。
就這樣,發一個禁酒令,還有無數世家大族找他哭訴,卻不肯出錢糧支援。
另一邊,揚州刺史溫恢的求援信又像雪片一樣發來。
援軍,援軍,現在就算湊一支新援軍過去,又去哪裏能湊夠這些援兵的錢糧?
他把最後一份文書用火漆封好,交於手下發出,自己走出尚書檯。
建安的年號有多少年,他便在尚書檯呆了多少年。
這尚書令,他一坐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來,曹操每年都在打仗,荀彧坐鎮後方,保其後勤,嘔心瀝血,兢兢業業。
而如今,這場大戰,還未正式決戰,就已經耗費了太多錢糧。
這一戰,曹操幾乎是壓上了所有的家底。
荀彧面有憂色,步行回家。
他不需要坐馬車,他的府邸就在尚書檯外不遠,是曹操爲他專門置辦的大宅,爲衆官中離中樞最近者。
官職不是最高,卻擁有所有內政的權力,他的話語權,在北方,只在曹操一人之下。
他穿過尚書檯長長的甬道,回望一片祥和的皇城。
十三年前,他勸說明公奉迎天子,又棄了洛陽,搬到許昌這座小城。
十三年建設,始有此城之繁華。鉅商大賈,周流不息,已有長安、洛陽二京之氣象。
二京傾覆,毀於戰火,我重建大漢京城。
爲了守護這份安寧,再難,也必須做下去。
甬道走到頭,他已經下定決心。
唯有前線錢糧不可斷,哪怕親手將許都榨乾汁水!
刀,必須要伸向那些世家。
一片雪花落到他的頭上,他伸出手來,下雪了。
雪花簌簌,難以遮掩他臉上的愁容。
下雪了,道路不通,再往南運糧運兵,就會越來越難。
他在雪中呆立良久,最終苦澀的朝南方遙遙一拜,嚴肅道:“明公,珍重!”
再擡起頭來時,卻見兩個少女迎面走來,對他盈盈一禮。
其中一個扎着利落的丸子頭,嘴巴緊抿,一臉的不開心。另一個身姿傲人,見到荀彧,有些不好意思,擰巴了好久才道:“令君大人,前次沙盤的事,是阿九不對。阿九今次來,是我家將軍,讓我們給您送錢來了!”
一張寫着“苟或老哥親啓”的字條,從江夏飛到襄陽,又從襄陽飛到北府,再一路運送到許都,最後經由曹阿九的手遞到了荀彧這裏。
見到“苟或”兩個寫的歪歪扭扭的字,有那麼一瞬間,這權傾天下的中年尚書愣在了那裏。
京城,雪花飄落,又消融。
……
“嗡!”
建安十三年十二月,司隸州迎來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而更南方的長江戰場,卻沒有人有時間管變冷的天氣。
“嗡!”
嘹亮的號角聲響徹江面,周瑜麾下大將淩統率領一支船隊在江面上疾馳,目標直指曹軍。
黃蓋、董襲、陳武,這些被後世稱爲江表十二虎臣的大將們,在後壓陣。
淩統傲立船頭,新滅黃祖,讓他信心爆棚,瞪視面前曹軍,面無懼色。
他麾下的小兵卻不同,剛勝夏侯淵,他們也有一定信心,可當看見曹軍氣勢的時候,還是嚇得心中直跳。
對方哪裏是船,那簡直就是一片移動的帆海!
數不清的樓船列在江面,白色的帆像是江上的浪潮,平時可稱大船的艨艟,在這片浪裏只若漣漪一般渺小。
在那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船海之前,是一艘巨大的無法形容的戰艦。
樓船在它面前,也只若孩童。
“咚!”
戰艦上,巨鼓擂動。
淩統手持長刀,眼神銳利,大聲喝道:“兒郎們,曹賊瞧不起咱們,只派一艘船來迎戰,咱們能怕他們麼?”
衆士卒凝心聚氣,應和道:“不怕!”
“那便隨我,拿下這艘……”
“嗖”的一聲,一支半人長的利箭突然飛來,打斷了他的話語。
淩統飛速翻滾,纔沒被箭矢射中,再回頭時,只見那箭已沒入帆杆,猶自顫抖。
緊接着,又有數支長箭射來。
淩統的副將看的真切,大叫一聲:“對方船上有硬弩!”
淩統這才注意到,那艘巨大戰艦之上,竟然有好多孔洞,黑洞洞的,直指他們。
此時,他們距離敵軍,仍有兩箭之地。
“這麼遠的射程……”
結合剛纔射出的箭矢,很明顯,是巨弩所射。
這種硬弩,因爲體型過大,他們這種小船,根本無法列裝,而樓船即使能列裝,也只能裝一兩個,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可是這船……
又是“嗖嗖”的破空聲音響起。
對方這船上,到底有多少硬弩?
淩統粗略望去,只這幾輪射擊,他的士兵就折損了十餘人。
他的士兵,長期進行水戰,對弓箭這種水戰利器,都有一定防禦經驗,等閒對射,很少死人。
然而這硬弩的箭矢,遠超平常,幾乎每一箭出,就有人受傷或者死去。
淩統咬牙切齒,大喝道:“衝鋒,衝鋒!”
帆已是滿帆,船上的搖櫓手奮起力氣,大力滑動槳片,船隊以最快的速度行進,很快到了一箭之地。
淩統船隊舉弓箭還擊,對方只有一艘大船,硬弩厲害,弓箭射擊面卻窄。
這本該是淩統反擊的機會,然而對方所有士兵都躲在大船掩體處,並不出來。
淩統射了一箭,也只能擊中船身,射不到人,憤憤不平道:“這是一艘烏龜船麼!待我等跳幫上去,看你們往哪裏藏!”
他的船隊很快與大船接觸,便故伎重施,使出那日破夏侯淵先鋒軍的辦法,大船打橫攔住對方船隻,其餘小船從兩側貼近。
“咚!”
鉅艦上戰鼓鳴響。
“咚!”
淩統打橫的旗艦與大船相撞。
令他錯愕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旗艦,竟然被大船撞出了裂痕!
這船雖不是樓船,卻是選用上好的木頭做成龍骨,再多次加固,以前與船隻相撞,從未落過下風。
可這次……
他看着自己旗艦上肉眼可見的裂痕,詫異的回望大船船頭,那比他還高的船頭上,反射着一絲寒芒。
隨即,他得出了一個近乎離譜的結論。
他的副將也是張大嘴巴,替他說出了想法:“這大船……船頭有鐵?”
這到底是艘什麼東西?
遠方觀戰的周瑜也看到了這一幕,雖然沒有看清細節,但他突然深刻的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力。
那是集齊整個北方的財力,壓在六郡身上的壓迫力。
是金錢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