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認罪（三）
殺人啊！當時我都沒有那個概念。
只記得唯一的親人被抓走了，而我被送進了福利院。
那時候我七歲，未脫稚氣，卻被差不多同齡大的小孩子圍着罵是殺人犯的兒子！
這東西現在說起來可能沒什麼，但我那時候還那麼小，經常因爲這個跟別人打架！
可是他們人多啊，我完全不是對手，每次都被打得很慘，遍體鱗傷的。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很恨郭根亮！
我的人生還沒有開始，便已經毀了一半！”
韓旭靜靜地聽着，沒有發生任何聲響，暗想七歲的郭峯只不過是一個孩子，並不應該因此受到這樣不公正的待遇。
但現實是殘酷的，父輩所做的一切會直接影響到下一代。
更何況像郭峯這樣的，本身並沒有什麼親屬了，郭根亮被捕後，只能送到福利院去。
別看福利院的各種設施體系已經很完備了，但是在那麼大的孩子們之間，彷彿也有一個圈子，而像郭峯這樣的孩子，自然而然便成了排擠的對象。
韓旭能夠想象到郭峯在那個時期，心理承受着怎樣的壓力，他現在還能有這樣的成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要知道在這個平行世界中，父輩如果犯有重罪的話，子女也會受到一些牽連，至少考公這條路是沒法走了。
還好郭峯憑藉着自己的努力，成爲了一名體育老師！
韓旭突然明白郭根亮爲什麼會那麼痛快地自曝了，他欠郭峯的實在太多了，所謂子不教父之過，身爲父親的郭根亮甚至都沒有好好養育過郭峯。
郭峯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其實吧，我也不怪郭根亮，雖然我恨他，但等我長大了以後，明白很多事情是不由人的。可能我這人就這命吧，好不容易擺脫了命運的桎梏，憑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學，再然後就是參加了工作。
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郭根亮會提前出獄！
他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即便做過再大的錯事，我也沒辦法眼睜睜地看着他在街頭流浪。
所以就把他接了回來，但是更加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竟然引狼入室，不，更準確來說，是接回來一個惡魔！”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你父親郭根亮是耀揚案真兇的？”韓旭不禁問了一句，目光灼灼地盯在郭峯身上。
郭峯苦笑一聲，雙手握拳，捏得咯咯作響，“在他殺死最後一名被害人的時候，我才發現的。”
“楊鹿？！”韓旭眼睛不自覺地眯了起來。
“我不知道那個小女孩叫什麼名字，我找到那座爛尾樓的時候，她已經沒氣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在耀揚犯下三起命案的竟然是郭根亮！”郭峯彷彿陷入到了回憶中，目光有些迷離，臉上的表情更多的是愧疚與悔恨！
“之前你是怎麼發現郭根亮有問題的？”韓旭打蛇隨杆上，追問了一句。
郭峯又嘆出口氣，回道，“那段時間，我不在耀揚市，一直都在燕城，當我回去的時候，總覺得郭根亮有些古怪。
韓警官，我這麼說你可能不太理解，我就是有一種直覺。
因爲郭根亮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可能是手上沾滿了血，我看他的眼神時而恍惚，時而清明，但是不經意間會流露出一種讓人非常害怕的東西。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韓旭聞言點點頭，如果一個普通人突然殺了人，手上沾了血，是會做出一些特別反常的舉動，不過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
即便是幹了很久的老刑偵，最多隻能從一個人身上看出其性格特點，行爲習慣，甚至大概收入，以及情感狀況等等東西，但肯定無法看出一個人是否身背命案。
不過作爲直系親屬，又生活在一起的話，是有可能感受到一些東西的。
特別是殺人者曾經有過前科的話，這種感覺可能會越發濃烈一些。
所以韓旭覺得郭峯沒有說謊，至少在這一點上。
“然後你就跟蹤了郭根亮？”
郭峯聞言點點頭，“一開始我跟丟了，在那一片找了很久，最後纔想起來那段時間的耀揚案，兇手喜歡將被害人綁到高處實施犯罪……那片附近又只有那座人跡罕至的爛尾樓，所以我就找了過去。”
“然後呢？”韓旭試着引導對方，他想知道郭峯在耀揚案中到底充當了什麼角色。
“接下來的事，不用我說，韓警官，你應該都知道了吧，”郭峯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我第一時間試圖阻止已經變成惡魔的郭根亮，與他扭打在了一起，但沒想到郭根亮力氣還挺大的，我一個失手，將他摔在地上，嗑了一下後腦勺，更沒想到那一下，直接導致郭根亮患上了老年癡呆症！”
韓旭聽到這裏，明白過來，原來郭根亮的老年癡呆症是這麼來的。
要知道腦袋受傷以後是很有可能會誘發老年癡呆的，一般來說老年癡呆這種疾病與遺傳因素以及腦部的疾病，還有腦部的外傷等等因素有很大的關係。
“不過這樣也好，惡魔忘了自己是惡魔，也不會再出來殺人了！”
韓旭皺了下眉頭，“這麼說的話，最後一起的案發現場是你清理的？”
郭峯默然點頭，“韓警官，那你說我當時應該怎麼辦？郭根亮都那個樣子了，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被你們抓走吧？”
老張聽到這裏，實在聽不下去了，“你那是幫兇，你知道嗎？”
郭峯擡頭看了眼老張，“但他是我的親生父親，而且已經在監獄蹲了十幾年了！如果換作是你，你會大義滅親嗎？！”
老張聞言不由一窒，暗自思忖了一陣，然後厲聲說道，“你只顧你父親，可是你想過那些被害人嗎？
她們有什麼錯？
憑什麼被你父親奪去了年輕的生命，而且是那樣一種被褻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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