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5章
微雨一霎過庭軒,風柳兩得閒。花花草草正喧喧,遊絲惹殘煙。
愁中冷,夢裏歡。思歸方知晚。狡兔空肥東門遠,雲陽血跡斑。
一首小詞阮郎歸寫在杏花箋上、擺於龍書案頭,李世民盯着它從白天看到黑夜,從夜半看到天明,忽而陪着星星眨眼,忽而陪着紅燭滴淚。
這首詞是被囚禁於佑領軍府的長孫無忌寫的,沒錯,長孫無忌被關進了佑領軍府。
前幾天皇帝暴罵了李恪一通之後,就沒讓他再去佑領軍府,而是直接把他趕回了吳王府,同時把長孫無忌從刑部大牢轉入了佑領軍府。
佑領軍府雖然是在皇宮大內,但條件真的很艱苦,不過比起刑部大牢的話,也算是有着極大的改善了。
這裏好歹有張架子牀,雖然沒有牀幔,也還有一牀薄被,而刑部大牢連牀都沒有,只有貼着地皮的一塊木板和枯草。
這裏還有一桌一椅,雖然簡陋些,也還有文房四寶擺在明面上,而刑部大牢想看到筆墨,那得等到提審的時候,想摸到筆得等到簽字畫押的時候。
這裏可以到院子裏走走,雖然庭院空空,也還有偌大的院落能轉轉,而刑部大牢連門都出不得,能不能出來放個風還得看獄卒的心情。
長孫無忌看到筆墨的一瞬間,簡直有種心花怒放的感覺,提起筆來又千頭萬緒不知該從何處落筆。
認真地解釋?卑微地乞命?虔誠地懺悔?孤傲地沉默?剛直地痛罵?滔滔不絕地申冤還是有條有款地辯理?
想來想去、思去思來,忽然一陣小雨飄落,雨後似霧般的微風拂面,淺薄的涼意喚起一聲長嘆。
長孫無忌從容落筆,寫下一首小詞,字裏行間沒有一點怨氣、沒有一點焦慮、沒有一點掙扎,有的只是一聲嘆息。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別人不懂,長孫無忌不懂嗎?朝中的事哪有什麼是非對錯?
有的只是君寵,一切都是上意,君寵還在的話,你就做什麼都不是罪過,李承乾就是活例子,真的造了反又怎樣?
君寵不在了的話,你再有理也禁不起“公事公辦”,人嘴兩層皮,欲加之罪,從來不缺罪名。
乞命更是用不着,皇帝有饒你的心,你想死也難,皇帝不想饒你,你乞命人家也不給你面子。
懺悔等於把自己往絕路上逼,懺悔的第一件事就是認錯,案子還沒開審呢,你就認錯,你說出一樣來就給自己添上一樣罪過。
沒有紙筆的時候,長孫無忌有一千句、一萬句話要說,紙筆當前他卻什麼都沒有寫,只是寫下了他此時的心境。
他在等,等皇帝給他一個結果,無論什麼樣的結果他都只有承受。
他想過了,最慘也不過就是像大秦宰相李斯一樣,落得個“雲陽血染衣”罷了,他認了。
“早有今日東門之嘆,何如當初聽人一勸?”李世民指尖壓着素箋紙,目光不離斷腸詞。
東征回來李世民就想退位做太上皇,同時也力勸長孫無忌早日歸隱,長孫無忌一面駁回皇帝的退位詔書,一面鬥志昂揚地播雲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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