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拜年（五）
徐小米拉着母親和妹妹走進正房，屋子中間放了一張大的八仙桌，桌子上放着一把粗陶茶壺，四個粗陶茶杯。
牆正中掛着一副褪了色的壽星仙鶴圖。還掛着些草帽和草繩，徐老漢坐在正上方的長板凳上，嘴裏叼着煙桿看見她們進來。
把煙桿拿下來邊在桌腿上“啵啵！”的敲着邊說：“進來坐吧！”
徐小米讓徐二強和徐濠走在前面，她和母親妹妹隨後。
徐二強走進去，先拉着兒子跪下給徐老漢磕了頭。
“起來吧！一轉眼，你也是幾個孩子的爹了。”
徐老漢停下手裏敲煙鍋子的動作說道，同時眼睛裏閃着渾濁的淚花。
徐二強看到老爹這樣，突然愣住了。在他的記憶裏，爹對什麼事都很冷漠。
從來對他們兄弟姊妹幾個都是，不說也不罵，只管幹活回家就自己到房裏歇着。
喫飯不說話，做事不說話。家裏孩子的事都是王氏說了算。今天，怎麼爹也感動啦？
還是因爲他太久沒來看他？不可能，前幾天娘和大哥還去他們家鬧騰呢！他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怪他怨他，他爹也不會怪他的。
“爺爺，您的身體還好嗎？最近胃口怎麼樣？有想要我們做的事情嗎？”
徐小米見這父子倆見面沉默的時間太久。於是，就主動問徐老漢，打破這個沉悶的氣氛。
徐老漢聽見她問認真的看着她說：“我這把老骨頭是越來越不行啦！喫嘛！還行！你們只要個個都好好的，我就沒什麼要求啦！你以後就常來家裏走動吧！”
“好！爺爺，我以後會經常來看你的！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啊！往後，有什麼事您做不了的就來叫爹吧！”
徐小米現在要讓王氏和文秀娘知道，她已經不再是四年前那個任打任罵的徐小米了。
於是，她又問徐老漢道：
“爺爺，今天我打了徐寶這事兒，您怪我嗎？”
“這事怎麼能怪你呢？這麼多年，我雖然從來沒說過他們的對錯。但是，誰對誰錯我心裏還是有數的。
只是，都是兒子孫子，就隨着你們去鬧騰吧！虧喫多了就知道要怎麼做纔不會喫虧。這虧總得有人喫。也許，你們先喫虧，但後面就不會再讓人給你們虧吃了。
當然，自己家裏再怎麼鬧騰也不能找外人，今天這事讓徐寶給你道歉。他念書都念到哪裏去啦？”
徐老漢這麼做是想給徐寶一個警告，可就是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起到作用。
“爺爺，我不服！爲什麼要讓我給她道歉？她一個賠錢貨，有了銀子不拿來孝敬……你，只顧着自己一家人做新衣服，喫香喝辣的。我幫你教訓她，我有什麼錯？”
徐老漢剛說完，徐寶就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還邊走邊振振有詞的說道。
“你還說？你好歹也是個讀書人，唸書三年夫子有沒有教你，長幼有序，尊老愛幼啊？你今天這都做了些什麼啊？你以後要是還敢向她們要銀子，就別去唸書了，這學了些什麼啊？你這是給讀書人抹黑。”
徐老漢憤怒的看着從門口走進來的王氏，徐寶和文秀娘吼道。
徐寶臉刷一下紅了。徐小米只是平靜的看着他們，徐小婷看到往徐小米身邊靠了靠。
“不去就不去，誰稀罕誰去！”徐寶紅着臉回道。
“你個混賬孩子，說什麼呢？”文秀娘忙呵斥徐寶道。
她轉臉對坐在主位的徐老漢肯求道：“爹！你就別和這孩子執氣了，他不懂事頂撞了您，秀娘給您賠不是了。”
她又忙去拉了徐寶到前面說：“來，跪下！快給你祖父認錯，你怎麼能和祖父這樣說話呢？”
徐寶扭捏着甩開文秀孃的手大聲說：“不，我不認錯，不念就不念，誰稀罕誰去，學堂裏我是最窮的學生，喫得差穿得差。我一碰書就頭疼，你們天天逼着我去，我一點都不願意去。”說完就氣沖沖的跑了出去。
“唉！乖孫，你上哪兒去啊？唉……”
“兒子，你這是要到哪裏去啊？”
看到徐寶跑了出去，王氏和文秀娘哭着喊着就要追出去。
徐老漢氣得直搖搖頭吼道：“讓他去！誰也不準攔，我倒是要看看他一個人在外面能呆幾天？”
徐老漢這個從不發脾氣的人，突然這樣發火把王氏和文秀娘嚇得一下子像泄了氣的氣球，再也不敢喊了。
文秀娘哭哭啼啼的低着頭摸淚。王氏看看二兒一家人都只是淡漠的坐在那裏，本來還想對着徐小米她們發火的，可是想到徐老漢還在就只是對着徐小米娘仨狠狠地瞪了兩眼。徐曉婷見了嚇得忙把頭埋在母親的懷裏。
徐二強看了徐寶跑出去，徐老漢發脾氣，他坐在那裏臉上肌肉直抽抽。徐濠看着這一切只是淡漠的把頭低下來看桌子下面。
然後王氏又聲音放輕對徐老漢說：“老頭子，你看你這大過年的還發這麼大脾氣做什麼？大強爲了老二家年三十都沒回來，現在你又……”
“你以後少跟我提那不成器的東西，你要再提老子休了你！”
徐老漢一聽到老婆子又提到不爭氣的大兒子，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對着毫不知情的王氏吼道。
王氏沒想到自己的老伴幾十年來，除了她賣了徐小米那次動過氣之外，什麼事都是依着她想怎麼就怎麼的。可是今天……嗯！這一切都是因爲徐小米這個小蹄子。
她轉臉看看這一家人沒有一個順眼的，還都穿上了細布新衣服。嗯！讓你們先得瑟幾天，到時候再找那個堂姐來把徐小米這個小蹄子給賣到窯子裏去，看你們還得瑟不，嗯！雖然心裏這樣想着，卻不敢發作。
徐小米看着被徐老漢訓斥得低眉順眼的王氏，心裏簡直想笑出來。但是，她是不可能笑的，這可是便宜老爹的親孃呢！她是不能做得太過份的。
只要她們不主動挑事，她必須既往不咎，寬宏大量。但是，如果她們想搞出什麼幺蛾子來，她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徐小米心裏這樣想着。
現在看到老宅的這種氣氛還是回家吧！
於是，她起身拉着母親和妹妹給徐老漢跪下磕了頭。就和爹孃弟弟妹妹離開了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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