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山雨欲來兮
——林東同學，你終究才16歲，你真可以在攻防兩端打滿全場嗎？
安西教練的這問題其實是並不嚴謹的，因爲那得看你的對手是誰。
林東覺得如果是在神奈川縣大賽時，那不管打海南、湘北還是陵南，自己都可以在攻防兩端打滿全場。
因爲在那幾支隊伍裏，除了牧紳一、仙道彰、櫻木花道等寥寥數人可以憑藉速度、技巧或身體力量給自己的進攻稍微製造一點麻煩外，其他人都等於是白送。
就像手套佩頓對新秀格蘭特說的那句傳世名言一樣，過他們就像過清晨的馬路，就算打滿全場也根本不會有疲累的感覺。
而像阿牧那樣的球手雖然能讓自己認真一些，會出現一點消耗，但他們畢竟每個隊都只有一個人，在那樣的消耗中，防守方不管身體還是心理，都只會比自己累得更快，或許只需要自己稍微衝上幾次，對方就已經完全失去防守的能力和信心，變得和其他普通球員一樣了。
所以到最後，這種程度的消耗就仍舊會變成是件沒有意義的事情，說不定還沒有自己邊打邊恢復得快……
可眼前這支山王卻和他們的情況完全不同。
除了171公分的一之倉聰外，澤北榮治、深津一成、河田雅史和松本稔，四個人輪番的消耗，每個人對位上來時都是竭盡全力的給自己製造麻煩，用120%的爆發去消耗自己，不管有球無球，他們都恨不得一上來就拉着自己肉搏一場，然後他們卻可以馬上休息輪換。
最麻煩的藤真由防守專家的一之倉聰徹底鎖死，於是輪換防守中的人只需要用一半甚至都不到的實力，在‘休息恢復中’就去封鎖死翔陽的其他隊員，以保證他們車輪戰自己時的續航能力……
且每個人的反應、速度、防守功底，感覺都不在海南的阿牧之下，威脅甚至還更大，畢竟阿牧防守自己的同時還要兼具進攻，沒法真的全力以赴，更沒有任何心理上的其他支撐……這些人甚至還都做過針對性的單防訓練！
這彷彿就像是一支專門爲了剋制他而打造出來的隊伍。
是的，自己仍舊可以一步就邁過他們的防守，但那同時也就意味着一次爆發。
就像一個跑100米的專業短跑運動員，如果每次都全力以赴，且中途沒有任何休息……不，哪怕只用出80%甚至70%的爆發力，伱又能連着跑幾個100米還不慢下來？
而更可怕的是，就算你拼死進攻了全場，頂住了他們車輪戰的消耗。
可是防守端呢？山王咬死的比分，對其他人的予取予求，你能保證打滿全場還一次失誤都沒有嗎？你能在包辦全隊得分的同時，還包辦全隊的籃板、順便掐死山王的進攻嗎？
安西教練說的沒錯，山王並不是那種與自己有着巨大鴻溝般斷層差距的普通日本高中球隊，只靠自己一個人的話，可能真的贏不了這場比賽……
………………
腦子裏正在轉念間，深津一成的大手已經朝着林東控制中的籃球拍去。
防守方其實是很忌諱這樣出手斷球的，因爲這樣的出手往往也意味着露出破綻。
林東第一時間警覺，控球的右手本能反應般一轉，一個背後運球將球拉到了左側，同時擡腳起步，一步衝出。
而出手掏球的深津一成破綻已露，再想跟上防守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2分拿下。
雙方再次打平，18：18！
可林東的臉上卻並沒有喜色。
山王工業必然細細分析過自己的各種錄像視頻，深津一成應該很清楚這種動作不可能斷到自己的球。
可他還是出手了。
這看似對方失誤的防守，表面上讓自己的這次突破變得更簡單，似乎消耗很少，可事實上深津一成剛纔掏球的動作十分迅疾，出手果斷狠辣，着實是讓正在觀察山王陣勢的林東給小小的驚了一下。
這是心理戰……對方只是想讓自己時刻都保持在一種絕對的專注中，讓自己從心理上都得不到絲毫的休息機會，進而從身體、心理進行雙重的消耗。
這可不太像是高中生所能想到的層面。
回防的同時，林東不禁的看了看場邊的安西教練。
安西教練當時說讓自己不要輸給山王，後面似乎還有一句：和背後的他們？
是指日本籃協吧。
呵！這還真是有了種正在抗衡整個日本的感覺。
山王的進攻依舊無法可破，儘管退防時安西教練衝大家做出了防守3的手勢，讓花形透、長谷川和高野昭一進一步收縮包圍圈，死守籃下，形成上次林東打NBA新秀隊時的籃下三角陣地，以此來對抗河田對內線以及籃板方面的壓力。
但這無疑就讓外線徹底空了出來。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在個人能力不如對方的情況下，只能是先賭一賭的對方外線的命中率了。
林東看死了左側底線的澤北榮治，也隨時注意着罰球線附近的一之倉聰。
可球卻根本就不傳這邊來。
右側的藤真面對飄在外線的深津一成和松本稔兩人，那就真是顧此失彼了。
藤真畢竟不是櫻木花道，無論運動能力還是防守能力，比起櫻木花道來都要差上一大截。
何況深津一成和松本稔顯然也並不是鮑勃那樣移動緩慢的老傢伙。
深津一成持球吸引藤真防守的同時，籃球順勢就直塞到了右側底線的松本稔手裏。
一個大空位三分出手。
河田雅史此時正在籃下以一敵三，面對三個身高都不亞於他的內線，終還是勉強觸及了河田雅史的上限，被花形、高野昭一和長谷川三人合力將之擠在了搶籃板的最有利位置之外。
可遺憾的是，松本稔那球剛一出手，林東就知道這籃板不用搶了。
對方的投籃姿勢太漂亮了，雖然多少還是有些機械，手感不夠頂級射手的那種柔和，但仍舊看得出來最近下過很大的苦功。
這種在短時間內磨鍊出來的準度，稍微鬆懈上幾天就會很快還回去，又或者說在更長時間的訓練、觸及到射手的第一個大瓶頸之後，其命中率也會一定程度的下降。
但偏偏……現在就是他第一個階段最準的時候，而且屬於那種感覺一旦上來，就準得一發不可收拾的類型。
唰！
球進。
21:18。
林東和安西教練都感覺得出來，翔陽其他人的情緒，似乎已經沒有一開始時那麼激昂了……
開場僅僅不到5分鐘時間，山王工業將近70%的命中率，翔陽卻仍舊還是保持着100%的命中，可比分卻落後了三分。
球權轉換，藤真持球。
事實上，山王的戰術不僅僅是安西教練和林東看得出來，藤真也看得很清楚。
爲林東分擔壓力、節省林東的體力，只有在這樣的前提下將上半場的比分咬住，那翔陽纔有贏的機會。
得找機會出手，不能在這上半場時就全都把球交給林東處理。
作爲隊長和球隊2號人物，現在他得站出來打開局面！
眼前的一之倉聰實在是太過黏人，藤真衝高野昭一遞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掩護上來擋拆。
藉助高野昭一的擋拆，藤真從三分線弧頂位置處殺出。
可松本稔卻也已經和一之倉聰完成了換防，切換的速度之絲滑，讓藤真的這個擋拆似乎變得完全沒有意義。
不！
這是一個錯位。
往前繼續猛衝出兩步，將松本稔拉到了底線附近，藤真跳起來回首望月般將球扔給了高野昭一。
兩人剛纔換防後，高野昭一面對的是僅只有171公分的一之倉聰，足足22公分的身高差，讓這兩人的對位等若於一個空位。
場邊安西教練的眼前一亮，藤真同學果然是一流的組織控衛，這個錯位找得相當好。
可遺憾的是，此時遠在罰球線與三分線之間的高野昭一卻不敢投……
他的中遠距離太水了，哪怕就是平時空位的投籃訓練，命中率也不過五成而已。
他的視野沒有藤真和林東那樣寬闊，只看到籃下的花形透被河田雅史擠在身後，藤真又已衝出底線，一時間找不到傳球的目標，於是一個背打轉身，想要以身體力量的優勢先往籃下擠進去兩步。
可球纔剛落地，身後背頂着人的感覺就隨時消失，讓他剛準備發力頂過去的身體一個踉蹌，隨即一之倉聰已繞到了他身側，大手一拍……
斷球！
山王的快攻，澤北榮治、深津一成都是立刻就丟下防守人立刻朝前場衝去。
翔陽這邊僅只有林東跟得上回防的腳步。
深津一成在衝進三秒區時接到一之倉聰的傳球，林東已然後發先至，從左側補防了上來。
深津一成卻並未選擇強打，而是順勢一個背傳。
球到了緊隨其後的澤北榮治手中。
面對林東在籃下的鎮守，兩人顯然都有些顧忌，面對妥妥二打一的機會，澤北榮治居然沒有強攻籃下，而是在罰球線距離處來了個原地的空位投籃。
這樣的投籃對澤北榮治來說，那和灌籃的命中率也差不多了。
唰！
球進，23:18。
高野昭一滿臉的尷尬，藤真卻只是拍了拍他的屁股：“剛纔擋拆得不錯，不要輕易運球就是，再來。”
藤真持球過半場，山王的防守再次一變。
這次則是由松本稔防林東，山王的最佳第六人，被譽爲放到全國大賽任何一支隊伍裏都可以成爲絕對的王牌，能力相當全面的天才型球員，之所以被稱之爲第六人，不過只是因爲被澤北榮治遮擋了他的風頭而已。
同樣的貼身纏繞，給林東的感覺卻比澤北榮治和深津一成的防守都更狠一點。
無球情況下就已經在上演着激烈的身體對抗，就差直接上手把林東往場外推了……顯然打定主意要車輪戰的山王，打的就是和林東之間的體力互換！
哪怕林東消耗1，他們消耗3，那也耗得起！
到這份兒上，山王所有的意圖已經等若是人盡皆知。
藤真愈發不敢去找林東，要是讓林東上半場就消耗過多，全隊其他人則是被封得手感冰涼。
那下半場林東萬一真正需要支援的時候……那時候還怎麼打？
仍舊是藉助高野的擋拆突破分球，但這次卻沒找高野昭一，而是瞧準機會傳調給了接應上來的花形透。
藤真的想法也是花形的想法。
防守端自己固然不如河田，但進攻端……
你也是日本第一進攻中鋒呢！
接球的瞬間，一道精芒自花形透的鏡片上閃過，轉過身來時便已直接後仰起跳，可沒想到……
呼！
河田雅史這次跳得相當堅決，似乎早就算準了花形透接球后的動作，起跳甚至比主動進攻的花形透還早了那麼半拍。
遮雲蔽日般的大手瞬間就封到了花形透的視線中，完全遮擋住了籃筐，再加上那鋪天蓋地的氣勢。
唰！
籃球脫手而出，可下一秒。
嘭！
一聲清響，投籃的弧線出現了一個肉眼可見的方向改變。
被他碰到了！
花形透的心頭劇震。
自己比河田雅史高了3公分，如此高度後仰出手，竟然還被對方碰到了球？
那是提前量的起跳，超強爆發的彈跳力，以及對方的臂展優勢、乃至於氣勢上對自己的壓迫……
籃球高高拋了起來，花形透想趕緊穩住身體來爭搶這個球的落點，可後仰的同時，落地時能保證不摔一跤就已經不錯了，哪可能還跳的起來爭搶？
河田雅史率先落地，緊跟着就是原地二次起跳，‘啪’的一聲將籃球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隨即就是一個長調。
山王在比賽剛開始的快攻節奏終於打了起來，面對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不管反應還是速度都慢了一拍的翔陽，僅只有林東一人回防到位。
可山王卻有三個……
澤北榮治持球強衝籃下，迎着林東高高跳起，而與此同時，松本稔已經跑向了右側底線三分位置處，深津一成則是跑向了左側罰球線處。
林東一聲暗歎。
防？澤北肯定會傳球，兩邊都有絕對的空位機會。
不防？那澤北就得在他頭上灌一個了。
翔陽現在整體已經開始有點迷茫，作爲他們現在唯一的信仰，這球必須跳起來防。
否則如果讓澤北在自己頭上扣一個，那翔陽的士氣恐怕瞬間就得跌到谷底去了。
林東隨即跳了起來。
找到了身體對抗的澤北彷彿終於完成了任務一樣，壓根兒就沒有要頂着林東硬來的想法，將球分到了身後的深津一成處。
顯然在他看來深津一成的中距離把握更大。
唰！
深津一成果然沒浪費這機會，將球穩穩投進。
25:18。
呼哧！呼哧！呼哧！
藤真和花形透都有些錯愕的看着電子記分牌上的比分，同時回想着剛纔那個球。
他們剛纔的選擇、發揮，乃至配合，都已經無懈可擊了，可是……
兩人一時間竟有點說不出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