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所谓安床,就是在大婚之前,择一良辰吉日,由新娘娘家人出面,给婚房铺上风龙被褥,撒上喜果,寓意龙凤吉祥、早生贵子。
管事嬷嬷還特意带来了几把绑着红绸的剪刀,以及四对宝瓶。
剪刀寓意彩蝶比翼双飞,宝瓶则是花开富贵。
安床過后,公主府的管事并未久留,从老太君那边得了赏银之后就离开了。
倒是陆家人纷纷来婚房看了看。
陆鸢抓起一把喜被上的喜果,一边吃一边說:“瞧瞧這婚房布置,還沒成婚呢,绫罗绸缎摆都快摆不下了,随随便便一件首饰就是奇珍异宝,长公主嫁女,真真是大手笔呀。”
陆绵绵也抓了把喜果,床上到处都是花生、桂圆、莲子等果物,她叹道:“啧啧,四哥,你可不能让琼华郡主活着离开咱们侯府,這些东西足够咱们侯府上下花销数年了。”
陆瑾之虽并不想迎娶琼华郡主,但对婚事還算亲力亲为。
长公主府派人来安床后,他也過来看了一眼,总之,不能让那位琼华郡主在侯府受委屈。
至少和离之前,他都不会亏待琼华郡主。
陆瑾之拧眉,“不得胡說。”
陆鸢吐吐舌头,“說笑嘛,四哥干嘛当真。”
陆绵绵努努嘴,“四哥可以让琼华郡主给咱们陆家生一個孩子,到时候嫁妆就都能留下来了。”
陆瑾之昨晚一宿沒怎么睡,此刻脸色并不好看。
那個娇弱女子能生孩子?
她就是能生,他也不会让她怀上。
不知怎的,陆瑾之又回想起昨晚蛊发的难熬滋味,若是换成女子倒是好說,可琼华郡主……
罢了,他自会尽快抓到那妖女!等到情蛊解了,一切都不是問題。
陆瑾之,“行了,你们出去吧。”
陆鸢和陆绵绵姐妹俩不敢忤逆她们四哥,不過,领走之前,又特意多抓了几把喜果。
陆瑾之觉得不妥,“站住。”
姐妹两人回头,“四哥還有何事?”
陆瑾之交代道:“郡主进门后,不可再說方才那些诸如此类的话。你二人若是缺银子,就去账房上支,莫要占郡主便宜,陆家人不可无志气。”
陆绵绵翻了個白眼。
陆鸢反驳,“哼!四哥,你怎的老是胳膊往外拐呀?那琼华郡主现在還不是你的侯夫人呢!”
陆瑾之,“……”他胳膊怎么往外拐了,他不是为了陆家着想么?
无论琼华郡主如何富裕,都与陆家毫无干系。
他答应成婚,也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楚宜修出了一個馊主意,她今日入宫了,并用合适的借口向靖帝提出要观赏一下西域新进贡的枣红马。
以她两世为人对靖帝的了解,他定然会把陆瑾之召见入宫。
陆家的三十万兵马,始终是靖帝的心头大患。
漠北战马一直稀缺,可就在前几年前,陆瑾之不知从何处請来了育马师,三年之内培育出了数万匹战马。
战马配上良兵,无疑所向披靡。
但有关漠北的陆家战马也只是传闻,靖帝十分好奇。
当然了,靖帝尚未捅破君臣关系的窗户纸,不過,对陆家的敲打,一直持续不断。
马场风大,楚宜修身上裹着一件大红色披风,她肤色是陶瓷白,饶是日光下去看也毫无瑕疵,可看见细微的小绒毛。
陆瑾之一到马场,就看见楚宜修手裡提着小马鞭,碎刘海下的水眸盈盈发光,正盯着马场上的骁驹,仿佛很想靠近,但又不敢。
陆瑾之上前给靖帝行礼,“臣给皇上請安。”
靖帝看着两丈开外的高大男子,那种威压感又席面而来,他很是不喜。
陆瑾之是武将中的翘楚,无论是身段、气度、能力,皆是本朝百年来罕见的俊才,得臣子如他,靖帝本该欢喜,但他的皇位是如何得来,他自己心裡很清楚。
十年前,陆家是极力反他的。
那么,十年后的今天呢?
人心隔肚皮,靖帝自是不可能不忌惮。
他收敛眸中异色,笑道:“爱卿不必多礼,朕今日召见爱卿,是想让你看看這批进贡枣红马品质如何。”
陆瑾之直接应下,“臣领旨。”
楚宜修這时走了過来,她一手抓小马鞭,一手提裙摆,气喘吁吁,站定之后喘了两個呼吸才勉强能够开口說话,“舅、舅舅!我要让侯爷教我骑马,你快让他答应!”
陆瑾之,“……”這個琼华郡主当真古怪,她不应该对自己避而远之么?前几次不是被自己“吓”晕了?
靖帝似是忧心,“宜修啊,你這小身板真的能骑马么?”若是這小妮子死在了陆瑾之手裡,长公主怕是会疯狂报复吧。
楚宜修连连摇头,发髻上的朱红玛瑙左右晃动,她的小脸還有一些婴儿肥,如此一看,介于稚嫩与清媚之间,无疑是個美人。
只可惜,命不久矣。
靖帝慈爱一笑,看向陆瑾之,“既是郡主要求,那爱卿就随了她的意吧,這丫头骄纵惯了,你多顺着点。”字裡行间都是对外甥女的爱护。
陆瑾之還是直接应下,“是,皇上,臣遵旨。”
楚宜修内心的小人吐了吐舌头,好一個奸诈的皇帝舅舅,明知陆家记恨皇室,却故意将她嫁到陆家,這又当面呵护她,是嫌她還不够孱弱不能自理么?
不過,她今日正好需要与陆瑾之“亲密接触”一下。
楚宜修水眸潋滟,直勾勾的看向陆瑾之。
這厮今日穿了高领中衣,雪色布料把脖颈下面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瞧不见裡面的光景。
她当场估算了一下身段、体态,陆瑾之与昨晚的黑衣人很像。
但楚宜修還是需要进一步確認。
楚宜修指了指马场上的一匹枣红马,对陆瑾之說:“侯爷,我要骑那匹最高、最壮、最烈的马。只有那匹马才能配得上我。”
陆瑾之顺着楚宜修所指的方向望了過去,的确发现了一匹好马,他看了看那匹野性未驯的骁驹,又看了一眼嫩得能掐出水来的楚宜修,陆瑾之欲言又止。
配么?
他怎觉得半点不配。
不過,他当然不会劝說楚宜修不要骑那匹马,更是不会告诫楚宜修,她這样的女子只适合骑小马驹。
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他依着她便是。
女子与小人,是最不可纠缠的。
“好。”陆瑾之一口答应。
两人来到马场,楚宜修犯难了,根本爬不上去,她气得当场连连跺脚,“哼!侯爷,你倒是抱我上去呀!”
陆瑾之,“……”
脑子裡刚冒出“男女授受不亲”,可两人又即将成婚,陆瑾之便沒有顾虑太多,他伸手握住了楚宜修的腰,稍稍一用力,就把她提上了马背。
這腰……可真细,且柔软。
陆瑾之的手离开的刹那间,他竟莫名不舍。
原来女子的腰肢是這般纤柔。
仿佛他稍微不注意,就会折断了似的。
陆瑾之猛然一僵,脑子裡有关折断柳腰的画面已经十分清晰。
他气息变得不稳,眸光沉了沉。
不過,陆瑾之素来能够自控,须臾即收敛眸中异色。
他岂能对琼华郡主动/情?!
看来,這情蛊的威力实在不可小觑。
這时,楚宜修也察觉到了陆瑾之出现了片刻的走神,不過,她无暇顾及太多,立刻扬起小马鞭,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抽在了马腹上。
這匹烈马尚未被彻底驯服,她故意挑中這一匹。
果不其然,下一刻,烈马对它身上的不速之客十分不满,前踢高高抬起,仰面嘶鸣。
就在烈马发狂之际,楚宜修孱弱又娇小的身子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陆瑾之当然不会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摔着。
他眼疾手快,结结实实抱住了楚宜修。
而這位娇弱的琼华郡主似是受惊過度,尖叫出声,“啊——”与此同时,她一手揪住了陆瑾之的衣领,脸埋入了他的脖颈,在拉下他衣领的瞬间,瞥见了他脖颈上的指甲划痕。
她笑了。
果然是他!
好一個偷鸡摸狗的定远侯!
看来,她要尽快找到被她下蛊虫的陆云天,有了那厮的一臂之力,她才能更有胜算。
陆瑾之非池中之物,她不能大意啊。
楚宜修探查過后,立刻闭上了眼,小手虽然還揪着陆瑾之的衣领,但无法让人以为她是别有用心。
她的小身板轻颤。
陆瑾之自然是感受真切。
“……”她不是趾高气昂要骑最高、最壮、最烈的马么?這就吓成這样了?
陆瑾之抱着楚宜修,她的這点分量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抱在怀裡只有小小一团。
楚宜修紧闭双眼,陆瑾之能看见她轻颤的睫毛,這個时候强行把她放下来似乎不太君子。
如此靠近,女儿家身上的楚楚幽香扑鼻而来。陆瑾之深呼吸,尽量面不改色。
而那匹烈马已经在马场上扬长而去。
靖帝隔着数丈之远,看着這一幕,眸光意味深长。
此时,陆瑾之喊了一声,“郡主。”
楚宜修這才缓缓睁开眼,她生了一双含情眼,专注看着人时,会给人含情脉脉的错觉,似多愁善感,又像是妩媚多情。
“侯爷,听說,大婚前一個月,未婚夫妻两人见面多有不吉,你說說看,你我会不会有善终?”
“……”
“侯爷,我若是死了,你過多久续弦?”
陆瑾之哑口无言,“……郡主,你不会死。”
两人四目相对,直到陆瑾之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楚宜修的粉唇上,并且渴望一尝芳泽时,他這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失态。
陆瑾之立刻避开视线,目不斜视望向前方,“郡主可否下来自己行走?”
楚宜修看着男人的侧脸。
以她对陆瑾之的了解,這人一本正经的外表之下,還藏着另外一副放/荡面孔。
楚宜修自然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她就是要让陆瑾之厌弃她,最好是,大婚之后,两人能够相安无事,谁也不要找惹谁。
楚宜修,“嘤嘤嘤,可是我腿软呀,无法下地行走。侯爷,我怕是要死了,看来……我大抵還是個福薄之人呐,与侯爷有缘无分。日后侯爷忘了我,再另娶便是。”
陆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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