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等一個人
街上迎面過來一個提着籃子的老婦人，路過林照人時低聲道：“有人跟蹤。”
林照人向後看了看，便在街心停下，轉頭看着旁邊的小巷子。穿過這個巷子是當年和二公子常來的那家小酒樓。
“也正好就着雨雪喝一杯清酒。”林照人低聲道。當即轉入巷子。
記憶蜂擁而來，仰頭看天。那年一起從這裏走過時，北魏的天空還是晴朗的。
“裏面請。”
酒館門口早已換了當季的花，小二用雪白的布子一遍遍擦着桌面。掌櫃的提了一壺茶過來，親自爲林照人倒上，問：“這位小姐，想喝什麼酒？”
“我聽聞你們這裏有一款酒帶着苦杏仁味。馬上杏花要謝了，你就給我來一壺那個酒。”
掌櫃的揚聲道：“好嘞！”
清酒上來又加了一盤牛肉。乍一看過去，這真不是一個姑娘應該喫的。
林照人喫的很慢，酒也喝的很慢。喫罷喝完，林照人丟了一塊銀子在桌子上，下一秒人已消失不見。
酒肆中四個角落坐着的人猛地站起來追出去。..屋外溼漉漉的一片，天地間靜謐無邊。空中飄着雪粒子。空蕩蕩的巷子似乎從來沒有人出現過。
爲首一人嘆息道：“跟丟了。”
回到住處，黛正則問：“蘇白找你？”
林照人點頭，“她想讓我把當年的誓約兌現。所以我讓他們把二公子的骸骨移到帝陵。”
黛正則嘟着嘴說：“世子也是過分，不管如何，您在東楚冒險幫了他，他倒好不報恩反而暗暗使勁欺負我們。”
林照人道：“北魏有我要找的人。我要她爲我指路。”己妤反應過來時，已經在書店門口呆站了許久。淡青色的玻璃連接着屋頂和青石板路，踏着碎玉般的光點，己妤推開門走進書店。
男子詫異的擡起頭，看着突然出現的人。
迎上男子目光的瞬間，己妤感覺千年史，時間奔騰的朝代更替，昌盛與衰落，在這一瞬停止了。
仿若女人幽嘆一般的落寞氣質，細碎的短髮，疲倦蒼白的臉龐，優雅的鎖骨，纖長的手指，泛黃的書頁，部堆積在一起，勾勒出眼前人俊逸的外表。
世間只剩己妤的心跳在停滯的時間裏，噗通噗通的響徹雲霄。
男子眼裏閃過一絲失望，猛然終結了這美好幻想。己妤如小鹿亂撞的心，慢慢沉下去。
男子說：“買書嗎？”聲音清脆溫和，卻有着道不完的冷漠。
己妤點頭。
男子說：“自己選好了拿過來就好。”說完繼續低下頭。世界的光明落幕，書店被黑暗籠罩。
己妤掖了一下衣角轉身出去。
書店外喧熱鋪面而來，己妤眼角忽飄飄的望過去，男子依舊低着頭在看書。
己妤回到家裏，書店男子失望的眼神揮之不去。己妤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低聲說：“要是我會狐媚之術就好了。”
話這般說完，己妤低頭看着手中的長髮嘆息一聲，沉沉說：“爲什麼要去那種沒有一個人的書店？我再也不去了。”
空曠而冷清的屋內發出夢囈般的聲音，“你不喜歡他嗎？”
聲音散去。屋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許久後己妤眼裏泛着紅光擡起頭，嘴角勾起笑意，擡手丟掉手中的頭髮，輕笑一聲說：“喜歡，我還要去找他。”
這個想法來的突然，己妤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有這樣大膽。但還是不受控制的打開衣櫥挑選衣服。
選定了衣服，然後化妝更衣，出門時已經是華燈初上。
書店裏亮着燈，男子依舊低着頭，亮黃色的書燈彎着腦袋靜靜的站在書桌上。己妤推門走進去，直挺挺的站在門口。
男子再次擡起頭。
彼時己妤換了一身淡蘭色的上衫，配了一條灰色的長裙，淺灰色的細腳高跟鞋。長髮披散開來，散落在兩肩和身後。
己妤的心裏不斷的在說，“看我眼睛，看我眼睛。”而男子亦順從般的對上己妤的眼睛。
眼裏的冷漠慢慢瓦解，男子說：“還是你。”
己妤內心狂跳，卻微微含了一下下巴。
男子終於起身，走到書架前說：“要什麼書？”
己妤咬着嘴脣說：“你推薦幾本。”
男子笑着說：“推薦的你不喜歡讀，也要買嗎？”
己妤點頭，同時輕輕的擡起眼角看向男子，男子俯身看着樹架的第三層。衣服垂下來，露出完美的鎖骨，亦能看到男子臉頰上微微的汗珠。十指泛白，清清瘦瘦的如同長長的碧玉，似乎一動可以發出悅耳的響聲。
男子說：“有一套在家裏。”
己妤兩眼放光，卻低聲問：“是你收藏的嗎？”
男子噙着笑，眼角彎彎的，說：“也不算，但比較喜歡。”
己妤說：“你要賣給我嗎？”
男子搖頭，指着不遠處的說：“那是我家，你若是喜歡，一會兒可以跟我拿。我要送給你。”
己妤的心臟狠狠的跳着，低下頭不說話。
男子說：“要不你明天來？”
己妤慌亂的低頭，這時才發現自己和男子貼的好近。男子身上沒有一絲味道，卻讓己妤衝動不已。
男子笑着回到書桌前說：“我叫慕南枝，這家書店叫稷宮。我在這裏讀書。”
己妤內心狂喜不已的出了書店。一路回去，滿街的梧桐樹不再陰鬱，路燈發出七彩霞光。己妤非常難得的提着裙子在原地盈盈一轉。
滿身是汗，己妤回到家就仰面躺進浴缸中，天花板沉默的陷入眼底，己妤擡手抵着額前，許久己妤說：“難不成真的是被我色誘了？爲什麼前後變化那麼大？”
又笑一聲，“我竟然有勇氣去一個冷冷清清又很古怪的書店。”
從浴缸中坐起來，己妤轉身就能看到韓非的住所如同巨大的城堡迎面而來。己妤“啪”一聲打在自己的臉上，“莫非我真的會狐媚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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