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湿漉漉的头发握在手心,周逸觉得自己整個人就像被风浪打湿的孤舟,抓心挠肺地难受。更可恨的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不难受。
他伸手轻轻按住她,示意她重新躺下,低声說:“一直都是我。”
手重新移回头发上,密密的发丝触着指腹,有些怪异的痒,那种湿漉漉的难受劲儿渐渐减退,另一种又痒又焦躁的情绪却在蔓延。周逸窝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望,无数激荡的情绪在心口鼓舞着跳跃着却找不到出口,在越来越紧迫的焦渴中他突然弯腰向着她发心处轻轻一吻,像是激荡的海潮乍然找到了喷涌的出口,让盗匪的心也为之一颤。
他突然說道:“我這就带你去海上。”
他越来越沒有耐心,他不想再管什么太子什么海务,也不想步步为营揭露什么恶行,他只想一刀一個杀個痛快,然后带上她,回他的海上。那裡天高海阔,她可以为所欲为,再不用像现在這样小心算计。
“姑娘,奴婢沒找到剪刀。”晴云的声音突然响起,跟着她掀开撒花软帘走出来,抬眼看见周逸,顿时呆住了。
刚刚宁越嫌头发梢发黄,逼着她回去找剪子给她剪头发,但晴云从小就听人說剪头发不吉利,尤其是生病的人更不能剪,所以她虽然答应着,却只是在屋裡混了一会儿,想着骗她說沒找到剪刀混過去算了,哪知一出来就看见周逸握着她的头发站在那裡。
等晴云反应過来时,连忙跑過来护在宁越身侧,紧张地說:“二老爷,您不该碰我家姑娘的头发!”
满腔的柔情蜜意突然被打断,周逸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然而对方只是個小丫头,他不想跟她计较,只沉着脸松了手,站在边上轻声說:“已经照你說的办了,我的人說三皇子府今天沒让周思成进门。”
宁越的心思顿时从头顶上那怪异的触感又转回到正事上,嫣然一笑:“周思成肯定要气死了。”
周思成最爱名利,苦心经营的前程突然沒了,足以让他气恼狐疑,而人在這种时候,往往最容易出错。
周逸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线:“有时候我真弄不懂你的心思,杀個人還這么麻烦,能痛快嗎?”
“能啊。”宁越笑得更愉悦了,大大的眼睛弯得像海上的月牙,让周逸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這种一点点夺走仇人的一切,让他们落在圈套裡却摸不着头脑的感觉真是痛快极了,不過這种快乐就不是周逸這种大刀金马的汉子所能了解的了。
在他俩說话的功夫,晴云匆匆拿棉布巾给宁越擦了头发,急急地說:“姑娘,你披散头发的模样不能被外面的男人看见,赶紧进屋,奴婢给你挽发吧。”
宁越扶额,小丫头真是個女德典范,一言一行都看紧了她,简直是道紧箍咒。她摇摇头說道:“你帮我把头发剪了,我再进屋。”
“沒找到剪刀。”晴云大着胆子撒谎。
“卧室的针线筐裡有一把,再有我那個描金黑漆的衣箱裡也有一把,总不能都找不到吧?”宁越笑吟吟地說道,她猜晴云是不想给她剪。
晴云沒法子再搪塞,咬着嘴唇开了口:“姑娘是生病的人,本来连洗头发都不应该,更何况是剪头发?太不吉利了,奴婢听人說头发连着血脉运气,无缘无故剪了是要倒霉的,反正,奴婢不剪。”
宁越无奈,正要再說时,突然听见周逸的声音:“我来!”
周逸走近了,只伸出两個指头在晴云胳膊上一点,已经将她推得踉跄着退开了好几步。他在宁越身后站定,一手捞起厚密的长发,一手拔出了靴子裡的匕首,冷白的刀刃上寒光一闪,一缕枯黄的发梢轻轻落在了木盆裡。
周逸抬眉瞥了晴云一眼,淡淡說道:“小小年纪,居然迂腐成這样,可笑。”
晴云憋得脸通红,半晌才說:“你,你不能摸我家姑娘……”
“摸了又怎样?”周逸冷哼一声,“偏你事儿多,不然让你家姑娘摸還回来?”
摸還回来?亏他怎么想的出来!宁越忍不住笑出了声。
晴云气鼓鼓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努力瞪着周逸,周逸不再理会她,光滑的长发被他握在手中,像海裡闪着幽蓝光芒的游鱼一样随时会溜走,让他不得不打起全副精力来对付。
宁越感觉到了他笨拙又认真的动作,笑意更深了。现在想来,当初找他合作,還真是個划算的买卖,他是无法无天的盗,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拘泥着礼教名节,时时跟她讲一通无趣的大道理。周逸仍旧在努力对付那些滑不留手的头发,发梢处有些干枯,有的已经开了叉,然而却是他触摸過的最柔滑的牵绊,他忽地想起了刚刚嘴唇触碰她发心的感觉,心尖上便是一荡。
他要的,不仅是吻她的发,她身上的每一处,他都要细细吻遍。
更多细碎的枯发落下来,周逸侧身挡住晴云的视线,抬手割下一股长长的黑发,迅速藏进了贴身的衣袋裡。
头发還是湿的,洇得裡衣也潮潮的,周逸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打湿了,他一個海盗,竟然有了溺水的感觉,于是他越发凑近了握住她的发,像溺水的人抓紧了救命的绳。
他灼热的呼吸吹在宁越头顶,水汽被蒸发着,一时凉一时热,让她也有了异样的感觉,她心中一跳,连忙开口說道:“二叔,我盘算着等下個月周思成過生日宴客的时候……”
周逸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她:“不要叫我二叔!”
“抱歉,一时失口。”宁越眨了眨眼睛,觉得心绪渐渐平复了些。
她不是口误,只是刚刚的情形太暧昧,她不能任由自己被他牵引着沉溺下去。
“你想說什么?”周逸稍微抬高了点身子,问道。
“我想找個人多的场合当众揭破周思成這些龌龊事,下個月他生日的时候比较合适,只是又要劳你多等几天了。”宁越轻声說。
“人多的场合?”周逸想了一会儿,断然說道,“不用等下個月,我帮你想法子!”
就在此时,晴云跑来挡在了宁越身前:“二老爷,你剪得太多了,被人发现就糟了!”
周逸疑惑地抬眉:“是嗎?”
宁越坐起身,抬手拉過了头发,干枯的发梢被剪下去了一两寸,留下的都是乌油油的好头发,他剪的很整齐,像用尺子比着剪的似的,透出一种笨拙的可爱,宁越不由得笑了起来。
“可以了,多谢你。”她回头对周逸說。
周逸還在看她,她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可爱的让人晕眩,他忍不住又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拥抱她,却见她灵巧地从竹椅的另一侧跳下去,不着痕迹地躲過了他突兀的举动。
“二叔,刚刚你說的是什么法子?”她跟他隔着椅子站着,抬手把头发挽成一個松松的发髻,又接過晴云手裡的竹簪簪住。
她美妙的风姿让他沉迷,然而她的话又让他生气,于是他忽地探手抓住了她:“我說過,不要叫我二叔。”
“疼……”她脸上的笑意突然沒了,细细的眉蹙了起来,委屈地看着他。
周逸几乎是瞬间就松开了手,然而看到她眼中闪烁的狡黠光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只要他做了什么她不情愿的事,她就会叫他二叔,看起来,就是這么個规律。這個让人着迷的女人,又是如此让人生气。
可是他,却這么一边生着气,一边又一头扎进去,再也无法自拔。
“太子說過要给我封官,让我替朝廷出力,被我拒绝了。”周逸看着她,像叹息一样說道,“不過,现在我就去跟他讨封赏,几天后就能在侯府办宴。”
他从幼年时就在海上,已经习惯了那裡的风浪和自由,不想被困在京城,所以当初他跟太子的约定是他帮太子对付临海各国的侵略,太子帮他恢复身份,其他的他一概不要,等事情了了,他還回海上。
可现在她需要一场盛宴,那么,他来替她办,哪怕会因此违背了初心,失去了自由,他也在所不惜。
“等我的消息。”他强压着再次拥抱她的冲动,一個腾挪跃上了围墙,他黑沉沉的眼眸仍旧牢牢地看住她,带着說不尽的留恋,“等我。”
在這一刹那,宁越突然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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