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玉帛 作者:未知 月生搖頭一笑,伸手拈白子,下了一手,另潘吼目瞪也明眸圓睜,大出意料。 時間如流水,緩緩逝去,劉菁只覺一眨眼的功夫,船已靠岸,然後他們坐上馬車,回到了長沙幫的總壇。 太陽已經偏西,陽光雖不毒辣,天氣卻更加炎熱,街上的柳枝彷彿也沒有了精神,焉頭耷臉。 四人進了臨安城,到了總壇,便見到張護法與宋長老皆站在門前迎接。 劉菁秀臉通紅,有些羞澀,轉頭看了看蕭月生,見他神色嚴肅,面沉若水,一舉一動,沉穩從容,心也莫名的輕鬆下來。 “張護法,他們可是走了?”潘吼是急性子,迎頭便問。 張護法微微一怔,隨即醒然,搖頭笑道:“還沒那,趕不走他們,死活賴在這裏了!” 隨即,他向蕭月生見禮,看了一眼劉菁,蕭月生溫和一笑:“這是內子。” 又向劉菁笑道:“這是張護法。” 張護法眼中露出驚奇之色,卻是向劉菁抱了抱拳,乾枯的臉上擠出笑容,道:“見過蕭夫人,幸會。” 劉菁雖然極爲羞澀,舉止卻落落大方,微酡着秀臉,襝衽一禮,柔聲道:“見過張護法。” 隨後是宋長老,也與劉菁見禮,不看僧面看佛面,雖然劉菁默默無聞,但竟然成了蕭先生的夫人,自然不能怠慢。 幾人寒暄了兩句,便往裏走,到了大廳落座。 “幫主。蕭先生可是來了!”張護法搖頭嘆道,露出一個苦笑:“這幾天,這兩個小祖宗可把咱們折騰慘了!” “怎麼?”潘吼身體一繃,雙眼精芒四射,沉聲問。 “他們不停的找人比武!”張護法搖着頭。苦笑着說:“他們找人比武。不管你武功高還是低,總是樂此不疲,咱們內堂的兄弟們。差不多都被他們打敗了!” “哦――”潘吼沉着臉。哼了一聲,覺得大丟顏面。尤其是在弟妹跟前。不由哼道:“將他們大駕請來。本座想見識一下。” “是。”張護法點頭,欲言又止。終究沒有說話,起身離開大廳。步伐沉凝,功力越發精純。 “咳。讓弟妹見笑了。”潘吼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劉菁苦笑,頗有尷尬之色。 劉菁抿嘴一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蕭月生在一旁擺擺手。輕輕笑道:“大哥不必如此。那位許靜軒的武功極是厲害,便是大哥你親自上陣,怕也不是對手,何況是幫中兄弟們。” 他心中暗自一笑,這個大哥。極是好面子的。 宋護法點點頭,緩緩說道:“那個許靜轅更是厲害,怕是也唯有蕭先生能夠降得住他!” 蕭月生看了一眼宋護法,目光瞄在長劍拔出的地方。雖沒有透視之力,卻可以從舉動上觀察得出,他已然無恙。 見他的目光所落,宋護法點頭,抱拳道:“老夫還未曾道謝。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蕭月生搖頭。擺擺手,示意不必多禮。 劉菁坐在蕭月生地身旁,一身杏黃羅衫。白皙如玉地臉龐嬌豔動人,靜靜聽着衆人說話。 她明眸轉動,波光流轉。媚意橫生,白瓷般的嘴角帶笑,知道丈夫定是救過宋長老的性命。看他們對蕭月生地恭敬神情,她心中甚是自豪,與有榮焉。 腳步聲響起。隨即一道淡紫色人影飄入,輕盈如羚鹿,一陣淡淡地幽香隨之飄入。 劉菁看清了來人的面容,心中不由一動,此女生得花容月貌,比自己更勝一籌,雪白地瓜子臉,秀挺地瓊鼻,菱角般地紅脣,明眸善睞,目光流轉之間,卻帶了幾分俏皮之意,她不猜而知,這定是那位許靜軒了。 許靜軒甫一進來,看到蕭月生,明眸一瞪,黛眉挑了挑,上前兩步,嬌聲哼道:“哈,姓蕭的,你終於肯出頭了!” 蕭月生點頭,神情沉靜,淡淡說道:“許姑娘風采依舊。” 許靜軒菱脣一撅,嬌哼一聲,不再去看他,轉頭打量了一眼劉菁,笑道:“姐姐,你生得真美!” “你也很美。”劉菁秀臉一紅,微微笑道。 “真地麼?!”許靜軒頓時眉開眼笑,似乎剛纔稱讚別人,便是爲了讓別人反過來贊她自己。 劉菁抿嘴微笑,點點臻首。 許靜轅與張護法緩緩走了進來,潘吼打量了一番,心中暗叫一聲好人才,這個許靜轅,實在是英姿不凡,一表人才。 許靜轅穿着一身淡紫的輕衫,與其姐地顏色相同,更顯得面如冠玉,狀如敷粉,他走到蕭月生跟前,抱拳一笑,朗聲道:“這位便是蕭先生吧?在下許靜轅。” 蕭月生抱拳,淡淡一瞥,緩緩點頭:“在下蕭一寒,令尊可是清風劍客許曉風?” “正是。”許靜轅點頭,冠玉般的臉上未露異樣。 蕭月生暗自一皺眉,他故意說這一句,便是刺探之意,看此子地表情,似是並不記恨自己,是他掩飾得極好,自己也覺察不出? 他又暗自一搖頭,以自己靈覺之敏銳,玄妙莫測,又是無形無質,對面之人的心緒波動,必難逃自己靈覺。 他雖然靈覺敏銳,洞察深明,卻並非無所不知,許曉風武功被廢,除了他自己,家中其餘的人,皆有鬆一口氣之感,對於蕭月生反而並無敵意。 乍聽起來,卻是有些匪夷所思。 實因許靜轅的武功已然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中州一帶,無人不知, 況且,還有許靜軒地一身武功也遠強過父親,一門兩虎。更是無人敢於登門尋仇。 許曉風雖然人稱清風劍客,聽上去淡泊,卻是極喜歡惹事之人,他夫人與兩個孩子皆是擔心不已,卻又擋不住。只能暗自擔心。生怕他哪天與人動手,出了意外。 這一次,他武功被廢。終於能夠安下心來。在家中老老實實地頤養天年,令周圍衆人皆是大鬆了口氣。 故對於蕭月生這個仇人。兩兄妹並無大恨。只是氣不過。想找回顏面而已。 蕭月生略一點頭,淡淡一笑:“有子當如仲謀。你父親好福氣!” 許靜轅笑了笑,這樣地話。他聽得極多,已經耳朵起繭。毫不掛心,說道:“我大姐數日前碰到蕭先生,聽聞蕭先生劍法高絕,便忍不住想切磋一二。在下也技癢得很。” “嗯。也好。”蕭月生點頭,身形緩緩站起,邁步走到他跟前,按上劍柄,道:“令姐的劍法精妙。想來你的劍法更在其上,在下也技癢得很。” 許靜轅看了大姐一眼,見她一幅躍躍欲試的神情,顯然並不服氣。又看了一眼蕭月生,見他神情沉靜,無悲無喜,宛如一潭幽水,看不清深淺。只能硬着頭皮。道:“請出招罷!” 潘吼四人俱是聚精會神,瞪起眼睛,目不轉 次見到蕭月生出手,他們都覺得眼界大開,受益匪淺 劉菁雖知丈夫武功高明,但畢竟不知對方地深淺,心中難免緊張,緊緊攥着小手,握成拳頭。 “鏘――!”一聲清鳴,蕭月生長劍出鞘。 寒霜劍露出真容,世人罕有見到,宛如一汪清水在微微晃動,寒氣森森,實是難得的寶劍,蕭家祖上看來應該不凡,否則,也不會有這樣的寶劍。 “這柄寒霜劍吹毛斷髮,削鐵如泥,許少俠要小心了,請――!” 蕭月生神色嚴肅,長劍平舉,緩緩說道,如臨大敵,並不像平常那般隨意。 非是他真地拿許靜轅當對手,此舉僅是爲了顯示許靜轅的厲害,而是對他心胸之尊重,也是爲了給長沙幫衆人留一些顏面。 許靜軒撇了撇菱脣,當初自己找他比試,他可僅是折了一段兒柳枝兒,應付了事,顯然不拿自己當一回事,實在可恨! “有僭!”許靜轅低喝一聲,長劍出鞘,也是一柄利刃,雖不如蕭月生地寒霜劍,亦非尋常長劍可比,卻是許曉風的清風劍。 許曉風武功被廢,想要練回去,已是不可能,心灰意懶之下,只能將拱若珍寶的清風劍傳於自己地兒子。 “嗤”的一聲利嘯,許靜轅身體一挺,手腕一壓,劍尖化爲一點兒寒芒,直刺蕭月生膻中大穴。 蕭月生肩頭一動,寒霜劍晃了一下,已擋在膻中,似快實慢,許靜轅來不及變招,兩劍相交,發出一聲清鳴,頗是悅耳。 許靜軒微蹙着眉頭,不再亂想,靜靜觀察,高手出招,甫一出手,便顯不凡,她看了看蕭月生,這個蕭一寒劍法確實高明,這輕輕地一劍,似緩實疾,輕描淡寫,着實不凡,自愧不如。 但她只是在心裏想想罷了,卻不會說出來,反而帶要暗哼一聲,揚了揚圓潤的下頜,不屑的模樣。 劉菁小手越握越緊,緊張的身子微微顫抖,令許靜軒看得有些不忍,想去安慰她,卻知道太過孟浪,不能亂動,免得惹人誤會。 蕭月生僅是長劍一豎,輕輕擋住許靜轅的劍招,無論他出什麼劍,僅是這一招,守得滴水不漏,令許靜轅極是無奈,這才明白大姐地心情,對方僅使一招,果然太過折磨人。 許靜轅的劍光博雜,一招接着一招,宛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招式轉換之間,毫無滯澀,運行自如。 蕭月生心下暗自點頭,果然是一個天才人物,這些招式,能夠連接到一起,非是任何人都可做到,沒有卓絕的天賦,怕是很難使出。 劍招連環,轉眼之間,三十幾招過去,潘吼幾人看得目不轉睛,如飢似渴,如飲醇,這般酣暢淋漓的劍法,委實動人心魄。 潘吼暗自思忖,怪不得長沙幫無人敵得過這個許靜轅,此人的劍法,委實精彩絕倫,即使自己,怕是僅能抵得住十來招,斷無可能得勝。 蕭月生身形從容,僅是轉動微小的角度,似乎不必動彈,僅是身體某個部位活動一下便可,舉重若輕,便是如此。 蕭月生一瞥之間,忽然覺察到了夫人劉菁的異樣,秀臉泛白,櫻脣緊咬,便打消了繼續欣賞劍法之念,淡淡說道:“小心了!” 許靜轅心中一緊,長劍更疾,宛如狂風暴雨一般籠罩住了蕭月生,一時之間,劍影如山,看得潘吼幾人目瞪口呆。 蕭月生淡淡一笑,劍尖一壓,由豎變直,平平一劍,直刺許靜轅,劍光如電,讓旁人生出目眩之感。 許靜轅劍招陡變,似要格擋,卻已無以阻擋,身形急忙一動,欲要躲開,避其鋒芒,卻覺喉頭一冷,渾身不由一僵,不敢再動。 蕭月生收劍歸鞘,抱拳淡淡道:“許少俠,承讓!” 說罷,轉身回到劉菁身邊,拿起她的繡拳,一股熱氣緩緩輸送過去,讓她地小手放鬆開來。 許靜轅僵在當場,面色蒼白,陷入了苦思,一直在回想剛纔蕭月生的那一招劍法,卻隱隱約約,看不清他的劍,似乎太過迅疾,目光無法追蹤。 “弟弟!”許靜轅嬌喝一聲,將他驚醒,她知道弟弟地毛病,每次與人動完手,都要發一陣子呆,要將對方的劍法變成自己的,這個驚人的天賦,旁人無法企及。 只是,她卻是明白,這一招劍法,即使學會了,也沒甚麼用,因爲要訣僅在一個快字。 當初,師父曾言,即使劍招再精妙,遇到太過快疾的劍,也僅有逃之夭夭,她當時並不信,如今看來,卻是自己太過淺薄了。 她幾日前敗給蕭月生後,一直在默默思索,爲何會落敗,想來想去,對方地劍法簡單,眼光卻是高明之極,更重要的卻是,他出劍看似悠緩,漫不經心,卻是騙人眼睛的,其實出劍極快,往往後發先至,故能從容破解劍招。 許靜轅醒過神來,臉色恢復,強自一笑,抱拳向蕭月生道:“蕭先生果然劍法如神,在下佩服!” 蕭月生放下劉菁地小手,擺擺手道:“劍法如神四個字,在下當不得,……不過,許少俠小小年紀,劍法卻是如此廣博,着實不凡。” “確實厲害!”潘吼也跟着點頭,搖頭嘆道:“看到許少劍,我便感覺,自己這一把年紀,都活在驢身上了!” 他雖說得粗俗,卻豪爽過人,許靜轅不由一笑,搖頭謙遜不已。 對於這兄妹二人,蕭月生頗感好奇,不知爲何二人竟沒有敵意,便邀他們坐下,一塊兒喝酒喫飯,也透出化干戈爲玉帛之意。 二人痛快的答應下來。 酒席間,潘吼問及,爲何他們對蕭月生沒有恨意,彷彿並不是爲了報仇而來。 許靜軒心裏存不住話,便原原本本一說,聽得衆人不由搖頭失笑,大覺有趣。 趁着喝着盡興,許靜軒問,爲何蕭月生來來去去,僅使一招劍法,着實太過氣人。 蕭月生苦笑,搖了搖頭,嘆道:“非是我僅使一招,而是我僅會三招劍法!” 衆人聽得目瞪口呆,感覺匪夷所思,望向蕭月生的目光也透出不信之色。 蕭月生笑了笑,淡淡說道:“此事說來慚愧,在下的天姿駑鈍,學劍法極慢,後來便想出笨辦法,只練一招,到了現在,也僅練了三招而已!” 衆人皆是意外不已,實是出乎意料。 最受震動的,莫過於許靜轅,他一直以來,靠着自己的天賦,想要博通天下間的所有劍法,然後自創一套,可謂是雄心勃勃。 如今,與蕭月生交手之下,僅是對方一招,便接不下來,難道自己的路走錯了嗎?他看了看蕭月生,不由動搖起來。蕭月生看清了他的心思,卻沒有出言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