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她知曉沈弋在這件事上一向很坦誠,從不藏着掖着,所以只能僵直了身子,由着他把藥塗抹上去。
沈弋將醫用棉籤扔進垃圾桶,又察看了一眼她的傷勢,幸好劃傷的不深,不至於在美玉般的肌膚上留疤。
“藥上好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姜予漾語氣很冷,又刻意跟他拉遠了距離。
兩個人待在同一空間裏,卻分坐在沙發兩端。
初見少年,她只是小心翼翼地逆來順受,扮演好乖順的角色。
可沈弋的光芒是耀眼的,七年來,他的名字成爲了她青春裏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大學時的姜予漾剛學着打扮,素顏好看,上妝更是一絕,隔三差五就有男生用各種方式表白,奈何室友說她活的跟個菩薩一樣,清心寡慾地看都不看那羣躁動的男生們一眼。
其實她不是真正的無慾無求,只是見過了最好了,其他的那些於她而言就成了宇宙裏的塵埃。
真要放下沈弋,割捨的不止心頭上一塊肉,還有伴隨他的影子將近七年的自己。
但沒有人能一直活在過去,也是時候該跟過去的自己告別。
沈弋屏息凝神,揉着眉骨道:“讓我抱一抱。”
她被拉入他懷裏,感受的到今晚的沈弋確實累極了。
只不過他身上那種清醒的脆弱如同銳利的刀鋒淬進她心臟。
權當最後一個真誠的擁抱,獻給曾經最愛的少年。
一夜無夢。
慣常來說,沈弋的作息很規律,自制的可怕,無論晚上多晚睡,第二天都能按時醒。
但他今天早上沒有,甚至在她醒來的時候還在沉睡,算是破了例。
男人眉宇擰着,下頜微擡,就算睡着了也是極爲規矩的,不會像她扭動的像條麻花一樣。
姜予漾早早地到了ICON,準備爲陸朝野今天的外景拍攝佈置下任務分配,喝咖啡的期間,她刷到了東醫醫療的公關資訊,瞥過一眼就摁滅了屏幕。
她將長髮自然盤起,左耳一側別了個鑲嵌着碎鑽的髮卡,絲毫不顯俗氣,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減齡。
還沒到中午,天氣就熱的像個蒸籠。
同事喊她下樓喫飯,她應了聲然後婉拒了,用手頭的兩片面包飽腹,還算能撐得住。
從到京城唸書,姜予漾就意識到在這個盛大的城市裏每個人的起跑線都不一樣,她不再是那個可以隨意向母親撒嬌的女孩了,必須得堅強一點。
來之不易的機會就要努力爭取,因爲很多東西從手頭溜走就不會回來了。
這次外景拍攝的主題是“盛夏·街頭”,很符合陸朝野身上隨性自由的氣質。
只不過雜誌社負責陸朝野外景這期的工作人員就得受苦了,頂着外頭將近四十度的高溫拍攝,每個人都像曬蔫兒了的草。
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到了約定時間,他們還得如同伺候祖宗一樣等陸小姨將陸朝野帶過來。
姜予漾用雜誌樣刊頂在頭頂遮擋陽光的暴曬,水潤的杏眼微微眯着,細密的汗珠掛在鼻尖和鎖骨上。
她抿了抿脣,試圖讓嘴脣不那麼幹燥。
小時候到了盛夏,她可以毫不猶豫地跳進滿是荷花的池塘裏游上兩圈,很快能解暑,但現在她只能乾站着,雙腿微微麻木,暴-露在陽光下的部分肌膚被曬的通紅。
不遠處,幾個雜誌社裏與她一向不對付的人到陰涼地休息,眼神若有若無地瞥過來。
“這陸大媽也太過分了,等人過來了,讓他們在四十度高溫下曬個個把小時角色互換一下。”
“陸朝野挺有禮貌的啊,怎麼就攤上這麼個小姨?”
“姜予漾不是負責聯繫陸朝野的麼?上次看她討好陸大媽點頭哈腰的,也不顯磕磣,自以爲拿下來別人,結果呢,別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啊......”
見姜予漾過來了,其中抱怨的幾個才停了下來,她們知道誰是Klaire身邊的“紅人”,明面上不敢造次,可指不定在背後怎麼說她呢。
人言可畏,可還沒到足夠強大前除了忍受現狀也沒有別的辦法。
“道具那邊還需要人去看看。”姜予漾不卑不亢地交待着。
談論最歡的女生翻了個白眼,擺足了姑奶奶的架勢:“誰愛看誰去看唄,今天能不能拍都是個問題,萬一拍不了,耽誤的也是大家的時間。”
她嗓子被烤的近乎冒煙,忍着不適說:“陸朝野會過來的,我們能做的只是完成好手頭的事情。”
正在話頭上,陸小姨摘下墨鏡,姍姍來遲,輕輕拍了下姜予漾的肩膀:“姜編輯,我們可以開始了。”
“誰說拍不了,那以後可以不用參與拍攝了。”
陸小姨這種人背景強大,輕飄飄一句話就可以讓人丟了飯碗。
像ICON這種一線大牌雜誌在與藝人方對接時,他們最好的姿態就是姜予漾那樣,不至於得罪對方,但絕對能保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其他人頓時噤若寒蟬,趕緊拿衣服和道具上前去。
拍攝的中場休息,陸小姨還自帶了幾把遮陽傘,讓陸朝野回車上休息。
姜予漾還在連軸轉,恨不得像個陀螺到處配合各組的進度。
陸朝野拉開車門,少年黑髮微溼,眉峯上揚,眼皮形成一道深深的褶皺,桀驁中又透着股痞勁兒。
少年的腳步最終停在了她面前,將一杯未啓封的水遞過去。
姜予漾道謝的同時眼前突然眩暈了一陣,心慌的不行,腳軟的幾乎站不住,耳朵裏像是灌入了過量的海水,嘈雜一片。
幸好陸朝野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他當着所有工作人員的面就這麼打橫抱起了暫時沒了意識的姜予漾,快步把人放進了車裏消暑。
剛纔還擡槓的女生愈發怒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說:“這姜予漾故意的吧,在陸朝野面前暈倒讓人抱,要是把照片發到網上,估計他的女友粉要恨死了。”
有人勸解道:“你也少說幾句吧,予漾一直在幫忙,不小心中暑了,怎麼就是故意了?”
再醒來,她還坐在陸朝野的保姆車裏,少年戴了一個耳朵的耳機,另外一個的白色耳機線掉落到她的手背上。
“你醒了。”
她眼神還是朦朧的,可少年的輪廓很清晰,能聽見他清冽嗓音下關懷的話語。
“不好意思,陸先生。”姜予漾自覺不好意思,只能跟他客客氣氣地道謝。
“沒事的,姐姐。”反差巨大的就是少年在私下一點不像在舞臺上狂野,他很平和也足夠紳士。
“也別叫我陸先生,聽起來怪怪的。”他摘下另外一個耳朵的耳機,目光深邃:“叫我陸朝野就行。”
姜予漾明白做他們這一行很容易接觸到圈子裏各種各樣的明星,像他這樣沒什麼架子的倒是少見。
她莞爾一笑:“謝謝你啊陸朝野,給你添麻煩了,我公司還有事要忙,不能耽誤,改天再還你這個人情。”
進退之間,度拿捏的剛剛好。
陸朝野:“那我送你回公司吧,這裏太偏了,不方便打車。”
思來想去,沒有更好的辦法,姜予漾點點頭,目光盡數是虔誠的感激。
一路上,她都裝作閉目養神,不太想過多介入藝人的私下日常。
期間,陸朝野打了個電話,說是要推掉另一個綜藝,到國外進修一年。
姜予漾無疑偷聽,但知曉後還是很震驚的,像他這樣熱度如日中天的藝人,選擇多拍幾部劇多上幾個綜藝固粉肯定是最佳選擇,但他偏偏低調的不行,劍走偏鋒地選擇繼續進修音樂。
到了長安街,外頭車流如織,陸朝野讓司機找了個就近的地方停車。
她關上車門,臉上還帶着甜膩的笑容,結果一回頭就看見正盯着她的男人。
沈弋靠在邁巴赫旁,指間彈了下菸灰,一雙幽深的眼眸將她死死定格在原地。
也就是說,她剛剛和陸朝野告別的場景他可能都收之眼底了。
“上車。”他斜斜咬着那根菸,不給她多餘的反應。
姜予漾莫名其妙被他帶上車,沈弋靠近過來,咔噠一聲將安全帶給她扣牢。
全程他一字未發,看起來岑寂又落寞。
剛剛在陸朝野的車上,她一直沒打開手機,現在翻了下手機上的電話和消息,全是沈弋打來和發來的,在她中暑昏倒的時間裏,他似乎也在忍受一份煎熬。
姜予漾愣了下,聲音涼薄如水:“我下午沒看手機。”
說罷,邁巴赫就往三環疾馳而去。
車窗半降,熱風吹拂,車廂內安靜又昏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一排排路燈如同白天鵝,分在道路兩旁立着,光影明暗交錯,落在他清雋的側顏。
沈弋咬着腮幫子,眼神裏涌出淡淡的嘲意:“姜予漾,你還沒離開我身邊,就這麼急着找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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