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晉江獨發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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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不是幼兒園剛畢業啊?!連這個問題都要比來比去。
她配合地擠出一絲笑容,琥珀般的眼瞳裏淡然如常:“您最快,可以了吧?”
沈弋單手抄兜,嗓音戲謔:“我快不快,你不知道?”
姜予漾愣了會兒,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騰地一下臉紅的如煮熟的蝦子。
一年未見,光天化日之下搞顏色,還可真夠狗的。
陽光正盛,她將墨鏡取出來戴上,墨鏡鏡框很大,近乎遮住小半張臉,想着氣勢總不能輸。
他側過身,遙手一指:“我車就停在東邊。”
東南西北也就京城本地人分得清楚,姜予漾隨意地看過去,還是一眼認出了那輛超跑,純粹是因爲噴漆挺炫酷的。
不過......敢情是沈弋親自來接的?
他車庫車不少,但能讓司機開的就一輛專跑商務的邁巴赫,其餘的全是“收藏品”,三五不時取出來開一開。
沈弋亦沐浴在這晌午的陽光裏,眼眸微眯,神色柔和。
他靠近過來,高大的身影籠罩着她,能聞到熟悉的冷杉氣息。
“很熱?”
姜予漾快速眨了眨眼,覺得他是在她腦子裏裝GPS了吧,要不然她正想着京城的秋老虎這麼猛就被他知曉了呢?
見她正欲往後退幾步,沈弋出聲制止說:“別動。”
“漾漾,久等啦,今天堵車太嚴重了......”
喬頌後半截的話卡在喉頭,不可置信地挑了下眼尾,出聲詢問:“沈總怎麼在這裏?”
沈弋微擡下頜,柔和散去:“你來接人,我不能來接人?”
“倒也不是。”喬頌牙尖嘴利,握住姜予漾的手腕,將人牢牢護在身後:“那您慢慢等,漾漾我就接走了。”
“不巧。”他舌尖頂了頂上顎,脣邊笑意漸顯:“你要接的人,正好是我的人。”
不能因爲不是出家人就打起誑語吧?她什麼時候是他的人的?!
明晃晃的陽光曬下來,姜予漾終於明白爲什麼他不讓她往後走,他身形高大,正好遮住了那時候她身前的陽光。
她不由得一愣,沈弋什麼時候這麼會照顧人的?
喬頌真是被氣笑了,她正了正神色:“沈總,我下午還有個採訪,沒時間跟漾漾陪着您耗。”
“你下午有個採訪啊。”沈弋饒有興趣地勾起話題,按兵不動道:“你打開手機看看。”
喬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一時間沒明白沈弋葫蘆裏買的什麼藥。
主編萌萌:[頌小仙女,下午的採訪我讓李沅跟你換了下,你採訪的對象是沈弋,採訪的問題我已經讓她發你郵箱了哦。]
喬頌無能狂怒:[爲什麼?!]
主編萌萌:[沈弋親自要求的呢,可能是因爲你業務能力過關吧,這一回他可是好不容易答應了專訪,我就答應了他提的任何要求我們都儘量滿足。]
社畜的日常就是老闆面前不得不低頭。
喬頌咬牙切齒,覺得這人的狐狸尾巴招搖的可歡樂了,可就是不能奈他如何。
沈弋看了眼腕錶,擡眸提醒道:“你時間不多了,我三點半之後還有會。”
“漾漾,我......”喬頌晃着她胳膊,發出了求救的信號。
姜予漾沒什麼太大反應,將這件事在腦子裏比較了下孰輕孰重,開口說:“小喬,沒關係的。”
她跟沈弋之間的私事,過去的就過去了,再怎麼說都不能干擾到喬頌工作,讓她丟飯碗不是?
精明如沈弋,哪裏看不出姜予漾的心思,可他的表面仍風輕雲淡、冷靜自持:“先喫個飯,我定在了銘雅苑。”
他轉身去取車,背影有些落拓。
姜予漾坐在喬頌的副駕駛,接過喬頌遞來的礦泉水小抿一口。
車內的空調冷風吹拂着,躁熱感消退的也快。
“跟沈弋玩兒手段,那真是玩不過。”喬頌愧疚道,“漾漾,你真沒關係嗎?”
姜予漾淡漠搖搖頭,明事理地說:“我跟他都過去了,你們兩工作上的公事,不能因爲我鬧得不愉快,沒必要。”
喬頌鬆了口氣:“那就好。”
“沈弋比我想象中癡情啊。”
喬頌感慨說:“我跟他同班那麼幾年,就沒見他對什麼事上過心,這一年,你在巴黎深造,他爲君聯廝殺,雖說互不打擾,總覺得你們兩中間隔了個吸鐵石,在互相吸引。”
跟沈弋不對付是一方面,但他的優秀確實是無可否認。
畢業這麼多年,同窗裏,也只有他做到了行業金字塔頂尖的存在。
姜予漾一頓,想到了《莊子》裏的一句話,輕聲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吧。”
屏幕一亮,顯示來了條微信。
陸朝野:[姐姐,你到了嗎?]
她報了個平安:[到了。]
陸朝野執拗道:[我的那些話,都是真心的,姐姐要考慮好哦,委屈.jpg]
姜予漾沒再回了,她知道自己很難對誰動心了,陸朝野將滿腔赤誠捧到她面前,無疑是熱火碰冰山。
喬頌八卦兮兮地問:“誰啊?”
“一個弟弟。”她不能說是陸朝野,怕讓喬頌驚掉下巴。
喬頌擠眉弄眼一番:“抓緊啊,弟弟比老男人好多了,年輕又有活力,就是平時累了點。”
姜予漾被她揶揄着,只笑不語了。
這還是三個人第一次單獨湊到一起喫飯。
銘雅苑是完全中式的佈置,店內別有洞天,沿途的牆壁上都懸掛着大氣磅礴的書法字畫,山山水水,環境清幽,能聽見隱約的管絃樂聲。
服務員給她們引路到定好的包廂,沈弋比她們到的早,外套掛在了衣帽架上,正熟稔地解開脖頸的第一顆鈕釦。
他將手機放在了桌面上,那頭正在用英文匯報什麼。
服務生不敢打擾,只能默默地將覆蓋在青花餐具上薄膜拆掉,周到地用熱水燙了幾遭。
沈弋薄脣輕動,飛快地用英文回話,嗓音清冽,如淙淙流水。
一通簡單的電話會議打完,服務生才提醒說:“三位,可以點菜了。”
沈弋將冊子遞到姜予漾手邊,眼眸深邃:“想喫什麼?你來點。”
難得,這位大少爺還能委曲求全。
既然如此,姜予漾就好辦了,整桌三個人,屬沈弋最挑食。
喬頌沒有忌口,所以她選的全是自己的口味,完全不照顧他那點少爺性子。
“西湖醋魚,糖醋里脊,清炒蝦仁,粉蒸排骨......”
“甜品的話要杏仁豆腐,糖蒸酥酪......再來一打烏梅汁。”
姜予漾合上冊子,服務生又跟她確認了一道,急匆匆出去讓後廚備菜去了。
沈弋眉峯一揚,輕哂一聲。
挺好,選的沒幾樣是他的口味。
西湖醋魚上了桌,沈弋拿筷子挑了一小塊魚肉,心想着果然不如姜予漾做的好喫。
所有的菜很快齊桌,喬頌卻接到了工作上的電話。
喬頌從座位上起身,拿着手機到外面接聽去了。
做記者這一行就是要隨時隨地交接任務,姜予漾上次聽說喬頌的那個主編萌萌生產前一個小時還在處理工作,不由得咂舌了下。
現在包廂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安靜的能聽見空調吹出冷氣的響聲。
沈弋靠在座椅上,坐姿端正,眉目間像是經由春風吹拂,盡是溫和之意。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着,輕吐出兩個字:“瘦了。”
姜予漾還以爲自己幻聽了,下意識吭了一聲:“嗯?”
“我說,你瘦了。”沈弋的指節搭在桌面邊緣,能看見手背浮現的筋脈。
在巴黎,姜予漾時不時練習瑜伽,也更注重身材的保養,落在他眼裏,就變成了乾巴巴的“瘦了”兩個字。
對沈弋來說,姜予漾脫離了從前的稚氣,純媚交加,氣質不凡,也更能吸引男人的注意了。
宛若一株從花苞成長起來的盛放的玫瑰。
姜予漾沒想到他突如其來這麼一遭,疏離地說:“減肥呢。”
沈弋取下腕錶,篤定地說:“都這麼瘦了,你不需要減。”
他喉結上下滑動,單手扯過領帶:“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心疼。”
很輕的關切,如羽毛掃過心口。
換做以前,他口中是斷然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沈弋說得很虔誠,他知道過去都是她來心疼他的,她包容所有,就連最歡暢的時候,他力道漸大,將她弄的受不了,哼哼唧唧求饒,她還是疼他的。
小姑娘會勾着他脖頸,呵氣如蘭:“我疼你啊,離開我,就沒人疼你了。”
後來果真如此,這一年,他用工作麻痹內心,再沒回過泛海國際,也等不到熱好的粥、關切的話語。
成年人的喜怒哀樂,都要僞裝的很好纔行。
姜予漾壓下眼睫,抗拒地說:“你還是留着這份心......心疼別人吧。”
“心疼誰?”沈弋像聽到了什麼笑話,將手裏舀的一碗糖蒸酥酪放在她手邊:“他們都不值得我這樣。”
這話說的倒是一套一套的。
“我跟溫芙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了。”沈弋鄭重地說:“兩家老爺子也都表明態度,不強迫我們。”
爲此,他還受了沈赫連一巴掌。
沈赫連年輕的時候就在老爺子的要求下從了軍,成爲一名光榮的海上搜救員,那場海上大爆炸,他是其中爲數不多的倖存者,後來被授予表彰,榮譽加身。
也就是在這時候,沈赫連退伍,回家得知了妻子難產血崩去世的消息。
臨盆前,她剛剛得知那場大爆炸,卻沒能撐到丈夫回家,直接撒手人寰。
沈赫連極度自責,終日沉湎在悲慟中,那時候林平芝總是伺候在他身邊,這才得以上位。
明明沈弋和沈蕁都是他的孩子,可沈赫連下意識排斥沈蕁的存在,從小到大也更關注沈弋的成長。
沈蕁去世後,父子兩關係陷入冰點。
溫老爺子參軍時救過沈老爺子一命,所以纔有過約定,讓後輩成婚,親上加親。
沈弋的反抗無疑是打破了這種約定,令兩家人都下不來臺,沈赫連實在動怒不過,當着衆人的面對自己的兒子掌摑了下去。
沈弋只能受着,自嘲了兩聲,知道自己的幸福對沈赫連來說,還不如面子來得重要。
這些,姜予漾都不知道。
喬頌接完電話,一身輕鬆地回來了。
不過席間的氛圍有點不對勁,她只能跟姜予漾打開話題:“漾漾,你這次回來是要自己創刊嗎?”
姜予漾挖了勺糖蒸酥酪送入口中,含糊道:“《ICON》旗下的一個分支,算是自己做主編。”
喬頌憧憬地說:“哇,那肯定能見到很多明星,比如說那個誰......可以請到陸朝野,然後給我要一份簽名!”
沈弋面色沉了幾分,他擱了筷子,口吻冷淡:“喬記者,我們的訪談好像快開始了。”
這男人喫起醋來還挺挑時機。
反正權力的五指山壓死人,喬頌知道自己接電話耽誤時間了,只能趕緊悶頭喫飯,爲後面的訪談騰出時間。
姜予漾放下勺子,默默走到一旁的沙發上不做打擾。
喬頌進入工作狀態挺快,事先準備好的問題也已經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沈弋身上那件襯衫很熨帖,被他穿得格外清冷禁慾,商界精英大抵如此。
他閒散地靠着椅背,眼神睥睨着,似有很深的疲憊。
“沈總,我們知道您今年在AI醫療領域取得了不菲的成就,東醫有個製造更是獲得了峯會金獎......”
他眼裏暗光一沉:“講重點。”
見喬頌愣怔,沈弋點撥說:“喬記者,你的問題前綴太冗長了。”
喬頌無語:“......”
他這麼會訪談,怎麼自己不來試試?!
後面的訪談內容,沈弋回答得還是很認真的。
談到風投的領域,他總是有一種全盤在握的掌控感,但談吐得體,用詞精準,不會讓人覺得那是種自負或眼高於頂。
採訪結束,喬頌反思了一下李沅準備的問題,雖然專業性很強,但確實存在沈弋說的問題,前綴冗長會使得采訪不夠精悍,他算是一語中的了。
一旁的沙發上,姜予漾縮到一角,眼眸閉上,呼吸平穩,看樣子還有點不適應時差,必須得補補覺。
綢緞般柔軟的長髮如瀑傾泄,髮絲還有一縷黏在了飽滿紅軟的脣上。
紗裙在睡着的過程裏掀到了膝蓋上小一截,露出來的光景潔白如玉,肌膚通透。
他試過那種手感,心頭仍記得不分晝夜糾纏的滋味,輕握腳踝,她會羞赧的不行。
可現在,好像她只有會在睡着的時候還跟以前一樣,對他乖順溫柔、毫不設防。
空調的冷氣正好對着沙發那一塊吹,他將衣帽架上的外套取下,輕柔地披在她身上,又把紗裙裙襬給她整理好。
姜予漾被他一把打橫抱起,睡着的狀態下,精神疲憊的不行,只能貪戀地往人懷裏靠了靠。
沈弋對此十分實用,就這麼抱着人下了電梯。
有多久沒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溫度、她的重量,他根深蒂固的執念就有多重。想讓她回到自己身邊來。
曾喝醉了躺在酒店的大牀房,想着等她回到自己身邊,一定惡狠狠地將她欺負哭。
但是到底.....不捨得,只能將菸草過肺,將思念碾磨成灰,最後憶起那些過往,一遍遍紅了眼。
喬頌打開了後座車門,剛想開口說什麼。
他立刻比了個停的手勢,將人安安穩穩地放在車上後才關好車門。
沈弋不願多說,桃花眼裏笑意翻涌:“噓,別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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