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8晉江獨發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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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向來直白慣了,說個哄人的話也不拐彎抹角,勾的人心顫。
這一天經歷了太多事情,她確實心情算不上好,沒什麼胃口地攪拌了下碗裏的拉麪,小口地吃了起來,神思一直處於神遊的狀態。
過程中,沈弋還真就什麼也沒幹,他拿了雙乾淨的筷子將碗裏的叉燒夾到對面的碗裏,撐着手肘慢條斯理地看着她吃麪。
等喫到差不多飽了,她擱下筷子,很認真地問道:“你今晚沒有工作處理嗎?”
姜予漾記得,之前兩人定好跨年去滑雪來着,一通電話,他就回了公司,半夜風塵僕僕趕回泛海後,已經是凌晨兩三點了。
那時候君聯尚在初期發展階段,事事離不開他來決策,沈弋的性子也絕對不是君王不早朝類型。
他這樣的人自少年時期起就離經叛道,對巔峯的渴望與野心從來就不藏匿着。
“應酬,我推了。”沈弋嗓音壓的挺低,像是在說只屬於兩個人的悄悄話。
她正擦着脣角,聽他這話,感覺還挺意外的。
怕她有什麼負擔,他又補充說:“不是什麼正經應酬,去不去無所謂。”
“推掉後,我就只能一個人跨年了。”沈弋說得倒是可憐兮兮的。
其實,像他這樣的男人要什麼名利場、風月場沒有,隨便勾勾手,就有人作陪。
舌尖抵着上顎,他笑的自在:“正好,漾漾,你也是一個人。”
“我不是。”姜予漾矢口否認,脣紅齒白的,臉皮白淨的像璞玉。
沈弋眼尾一勾,氣壓有點兒危險:“那你原來打算跟誰一起出來?”
原來,他那麼自制的一個人,有朝一日也會因爲一個問題的回答而提心吊膽。
“喬頌啊......她約了跟我到後海跨年,但家裏有事就沒來。”她沒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擡眸望向他眼底。
沈弋釋然了會兒,黑眸裏盪漾着清淺的笑意,不禁覺得還算喬頌這回還算助攻的不錯。
過程怎麼樣不重要,反正現在陪在她身邊的人是他,這就夠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拉麪館,夜間的後海,湖水黑梭梭一片,或許是快要下雨的緣故,空氣裏的涼意比以往更重。
周圍全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穿過的是最繁華的酒吧街,裏面有不少樂隊在駐唱,膩歪的情侶恨不得到哪兒都要摟摟抱抱,她瞥過一眼就自覺收回目光。
沈弋一直貫徹着她的原則,沒牽手,就是安靜地跟她並排走,跟看孩子似的。
姜予漾就是瞎逛,結果一不小心繞開了嘈雜的人羣,越走越往衚衕裏去了。
她一開始來京城,還真走不出來衚衕,不過現在也好不到哪兒去。
細想過來,她來什剎海的次數不多,爲數不多的還全跟沈弋有關。
剛來京城,沈老爺子讓沈弋帶她去什剎海滑冰,她一南方姑娘,嘗試滑冰都是第一次。
沈弋動作挺嫺熟的,給她穿好溜冰鞋後,就自顧自滑了起來,根本沒打算顧及她的情緒。
或者說,對於長輩的命令,少年只打算履行,完成任務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姜予漾艱難地站起來,試了好幾次都跌坐到了地上,又撐着欄杆自己起來試着滑。
中途,沈弋接到一個電話,說要離開一陣子。
姜予漾就自娛自樂,好不容易能扶着欄杆滑行一段距離,一回頭,沈弋還沒回來。
等到天色漸晚,她渾身凍的發冷,眼眶通紅。
卸下滑冰的裝備,姜予漾抱着膝蓋,像一團小刺蝟。
那時候的少女不是沒脾氣,她只是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能避着的地方都避着了,儘量不去招惹沈弋,安安分分學習,可是卻在這座城市裏如履薄冰,找不到一處容身之所。
哭了會兒,少女嗓子都啞了,給他撥過去電話,響鈴了好多聲,就是沒人接。
結果往前走的過程中正碰上從酒吧街出來的沈弋,他瞳孔一震,纔想起來自己有這麼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妹妹”。
少女乖的不行,眼眸像小鹿,眨着眼睫,鼻尖兒跟眼圈都發紅,手上還拎着滑冰的裝備。
“哥哥。”
見沈弋跟周圍人打完招呼徑直走過來,她囁喏啓脣,幾乎忘了他的禁區。
“說什麼?”幸好,他沒聽見。
有那麼一瞬間,沈弋真覺得自己挺不是人的,瞧她又乖又純,就想欺負她到哭。
可一見到她那般狼狽模樣,他又捨不得了。
少年將她拉到沒什麼人經過的一側,嘴脣若有若無地掃過她鼻尖:“我送你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兒。”
年少時的沈弋,比現在還要混蛋多了。
姜予漾漫無目的地往前,再走,就是死衚衕了。
“往哪兒走?”沈弋輕捏着她手腕,眼眸沉坳的如同夜間的後海。
她興致缺缺:“我也不知道。”
沈弋是真挺縱容她的,完全隨着她來。
天氣預報這回挺準,雨絲如針,細細密密地降落下來。
冬日的雨都凍人,寒意直往衣領子裏鑽。
兩人都沒拿傘,當務之急是找個地兒躲雨。
沈弋脫了衝鋒衣,擋在她頭頂,交待說:“先這麼用着。”
尾音含着點重量,敲落在她的心頭。
她今天就穿了件羊絨開衫,基本沒什麼擋風效果,沈弋的衝鋒衣一移至頭頂,冰涼如刀刃的雨下的更急,雨滴如豆大,全砸他衣服上了。
沈弋沒什麼擋雨的東西,他行在雨中,倒是毫不在意。
姜予漾的視線被雨柱澆的朦朧,問話有點磕絆:“你......沒關係嗎?”
“我淋雨淋多了。”他微擡眼皮,帶着點兒淡漠的弧度。
此話不假,他是那種下小雨都不會打傘的人,也沒什麼淋雨後生病的前例。
好在他對這塊兒地形熟,姜予漾跟着他,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一家酒吧躲雨。
雷聲陣陣,雨勢轉而更大,聽聲音都噼裏啪啦的。
男人黑髮覆在額頭,雨滴順着額角、下頜往下淌,匯聚成一小灘水窪。
他皮膚本就冷白,雨珠滾過,像一隻出浴的男狐狸精。
多年前,少年也是這般,帶着點兒桀驁,孤身從雨中走來,在書店跟她相遇。
一切定格的像是電影慢鏡頭。
姜予漾的視線自上而下掃視過,不由得臉熱了。
沈弋擰了擰了衣角的雨水,站在酒吧門口點菸,火星明滅,指尖殘留一抹猩紅。
回過神來,她還拿着他的外套,發現這衣服根本沒法兒穿了。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要走外面等雨停,沈弋肯定是受凍的那個。
“走吧,進去暫且躲躲雨。”他碾滅菸頭,扔進垃圾桶,桃花眼也像是雨水浸溼,破開禁慾的外衣,那點兒情愫呼之欲出。
酒吧裏,人聲鼎沸,正是跨年的狂嗨的時候,無數人隨着音樂節奏蹦迪,樂聲震耳欲聾。
噴出的乾冰與小紙片更添了狂歡的氛圍。
沈弋領她到了一隅的卡座坐着,不一會兒就有經理過來打招呼。
“沈總,新年好。”
他不常來這地方,但紀隨之不一樣,他跟不少京城酒吧老闆都有交集,隨便說一個,都能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禮遇幾分。
“喲,這不是沈總嗎?”來者不善,正是君聯的死對頭易科資本的朱總,上回洲星併購的事情,沈弋一箭雙鵰,算是讓他們吃了個啞巴虧。
商場上,沒有默默喫虧的道理,被沈弋這種手腕扳倒,易科很快振作起來,重振旗鼓,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想等來日報復回來。
這種場合碰到,不寒暄又說不過去,氣氛不尷不尬的。
沈弋揉了下她的腦袋,大掌寬厚乾燥:“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姜予漾心下一軟,知道這是他一貫哄人的口吻。
過了半晌,服務生問她想喝什麼,姜予漾不喝點兒東西總顯得格格不入,她試着報了個聽名字不太烈的酒。
而且,她也想借着酒放縱一回,成年人發泄壓力的方式太有限了。
《ICON》換主編的事情本就鬧得腥風腥雨,鍾歆又是在年關離的職,這個時候招人最不容易。
新刊如火如荼地快辦起來,但多重不順無疑是降維打擊,搞得她心力交瘁。
姜予漾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口,發現這酒果味兒挺濃的,類似於氣泡水,酒精濃度不高。
旁邊的卡座落座了一個金髮男人,打着耳釘,看起來像個妖孽。
男人一上來就直奔主題,衝她打了個響指:“有沒有興趣交個朋友?”
他說的是法語,聲線偏沉,在嘈雜的氛圍裏她聽的格外真切。
“沒興趣。”姜予漾拒絕的乾脆利落,能在這地兒混跡的男人,能有幾個保證是走心的?
男人驚訝了下她能聽懂法語,視線愈發大膽地遊離在她身上。
淋了雨,她的羊絨開衫輕薄地貼在前胸後背,身形窈窕,髮絲尾巴帶着潮意,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杏眼水潤,乾淨的一塵不染。
怪不得,他能在人羣中一眼鎖定這個女孩兒,乾淨的讓人不忍破壞。
沈弋就一會兒沒看住人,就見小姑娘旁邊的卡座坐了個男人,看樣子還離她越來越近。
她手邊的杯中還剩了一半藍色液體,不知道是不是揹着他喝了酒。
心頭燃起一陣躁動,沈弋按捺住,他現在在追人,說什麼都沒權利讓姜予漾拒絕與否。
長腿一邁,他挺自如地擠到了她的身側,嗓音含着戲謔,故意調笑着說:“請你喝一杯?”
姜予漾不知道這人又在搞什麼不認識她的戲碼,只是看到金髮男人不悅的神情:“哥們兒,搭訕也要講個先來後到吧。”
這場面挺好笑的,她像個局外人,看着沈弋在那兒醋的不行。
“我的人,不需要搭訕。”沈弋聲線凜冽,佔有慾佔據了上風。
金髮男人遲疑片刻,對她言笑晏晏:“你有男朋友麼?”
“沒有。”姜予漾眼波流轉,說的乾脆利落。
反正這話只會打沈弋的臉,讓他下不來臺。
姜予漾離開卡座,見沈弋還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她沒忍住脣邊的笑意,居然感受了一絲虐人的快樂。
沈弋拉過她手腕,眼眸似點漆,掃過一眼說:“挺不乖啊。”
她舔舔脣,眼神狡黠:“我又沒說錯。”
跟個小惡魔似的,攪的他心神盪漾。
況且,他現在還真不能拿她怎麼樣。
喝了點果酒,姜予漾渾身躁意明顯,想到外面去透透氣,一出去,發現外面暴雨未歇,冷意恨不得融到骨子裏。
他衣衫半乾,手裏拿了把經理送過來的雨傘,順利撐開,衝她招手:“過來。”
“不用,我打車。”姜予漾看了眼手機時間,不早了,她沒什麼興致玩下去。
沈弋拿她沒辦法,嘖了聲:“這個時間和地點,打不到車。”
果然,由於是跨年夜,什剎海附近都堵的不行,根本沒什麼車能過來。
他懶散地輕哼一聲,指節捏着傘柄,胸腔微震:“除非你不想打傘,我再費一件衣服。”
剛剛,因爲給她避雨,沈弋已經費了一件衝鋒衣。
再脫下去,他裏面就一件單薄的襯衫,還真就沒衣服了。
姜予漾依稀記得他襯衫下勻稱的線條,肩頭平直,腹肌形狀好看,背脊筆挺,哪兒都讓人移不開眼。
這人真是頑劣的不行......
她沒得選擇,挪了挪步子上前,腦子還因喝了點果酒有些混沌。
“站那麼遠,我怎麼打傘?”他輕輕攬過她腰際,將兩人間的距離貼的近了點兒。
是一擡頭,她的脣就能掃過他衣襟的距離。
沈弋還特意俯了俯身,她要是僵直不動,脣峯就要掃過男人滾動的喉結。
兩人在一起時,她不止一次摸過他喉結,還問他什麼感覺。
那時候沈弋只是笑笑,轉身把她壓在身下,動作一下比一下狠戾,輕吐出幾個字,欲的不行。
她聽的分明,男人說的是:“不想讓你下牀的感覺。”
說起渾話來,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姜予漾走在傘的一側,兩人中間空的像是能站下第三個人。
沈弋由着她去了,兩人往回走,一路回到了邁巴赫停車的位置。
拉開車門,沈弋收了傘,目光深邃,問道:“回哪兒?”
“我搬家了。”姜予漾摳摳手指,沒告訴他地址。
沈弋單手搭在方向盤上,車還沒啓動,他睨過去一眼,意味深長地說:“不告訴我地址,我就直接回泛海。”
擋不住威脅,姜予漾哽了哽,挺沒骨氣地說了一串地名。
整座城市在傾盆的雨中顯得光怪陸離,邁巴赫行駛速度很快,掀起四濺的水花。
姜予漾望着手機發呆,看到了屏幕上面的時間,十一點五十五。
還有五分鐘就要迎來新的一年。
她的消息已經有不少人發過來的新年祝福,同事的、在巴黎認識的中國朋友,還有陸朝野。
姜予漾一一禮貌地回覆過去,又見喬頌給她發過來一堆美食照片。
喬頌的語氣嘚瑟的要上天的:[漾崽啊,我猜,你現在是不是跟沈弋在一塊兒?哎,我真的是爲你們的愛情犧牲了太多......]
別說,猜的還挺準。
姜予漾坦誠說:[我是跟他在一塊兒,後海碰面的。]
喬頌化身尖叫雞道:[啊啊啊啊,你明天好好跟我講,你們今晚的過程,帶顏色的我也要聽嗚嗚嗚......]
帶顏色的?不可能的,也就喬頌滿腦子這些。
姜予漾無奈地笑笑,摁滅了屏幕,沒繼續回覆。
邁巴赫在她新家樓下停穩了,沈弋掰正腕錶,又坦蕩地一笑:“姜予漾,新年快樂。”
她內心挺平靜,同樣鄭重地說:“嗯,新年快樂。”
喧鬧的跨年夜進入高-潮,路邊小店放着吵吵鬧鬧的跨年歌舞節目,酒吧里人羣同樣一同在喊“新年快樂”,街邊火樹銀花,亮如白晝。
車內,她的身邊還是沈弋,一如多年前的少年。
有人說,看你對一個人的重視程度,就看第一個新年快樂會發給誰。
還挺碰巧,這麼多年,她的選擇都是沈弋。
姜予漾說完後,沈弋才注意到,小姑娘髮絲半溼不幹的,臉色卻意外的潮紅,像一隻甜美多汁的桃子。
他心頭一動,掰過她下巴,淡淡地問:“臉怎麼這麼紅?”
姜予漾一掙脫,下頜從他手指間離開,額頭輕掃過他柔軟的手心。
沈弋眸色一沉,眉心皺起,覺得剛剛一瞬間的觸碰,她額頭滾燙的不行。
跟哄小朋友一樣,他語氣放緩,掌心再次貼過去:“別動,給我摸會兒。”
作者有話要說:不在特定語氣下,沈狗這句話是不是挺色-氣哈哈哈感謝在2020-05-0615:09:42~2020-05-0801:51:46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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