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低吟的祈禱語(13)
“咿…”嬰屍這時候倒是乖了起來,皺巴巴地窩成一小團,眼睛裏的瞳仁是全黑的,眼白很少,身上一片青紫,像只很醜的小猴子,它眨着眼睛看池意晚,神情有些可憐。
池意晚就那樣面無表情地與它對視,因爲聽不懂它在說什麼,苦惱地皺起眉。
“咿……呀……”過了許久,池意晚慢吞吞說出這兩個字,嬰屍立刻像與他找到共鳴一般,興奮地叫了起來。
“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池意晚提溜起嬰屍,將它提到和自己一樣的高度,“但貌似很有用的樣子。”
“乖乖待在我的包裏咿呀,不然就把你掐死咿,聽到了嗎咿呀?”怕嬰屍聽不懂,池意晚特意每句話之後都加了嬰屍的本土語言,以便它能聽懂,而他也確實毫不留情地手上力氣變大,捏緊嬰屍的脖子,很明顯,嬰屍唯一的作用就是變出無用的□□,而真正的它甚至連牙都沒有,更無法起到傷害作用。
“很吵的話,”池意晚勾了下脣角,對着嬰屍笑了,“殺了你哦。”嬰屍在他手裏哭喊不得,也並不掙扎,只是本就青紫的臉變得更加青紫。
“聽到了嗎咿呀?”
“咿……咿呀。”好凶,嬰屍可憐巴巴地應了一聲。
但它一睜眼見到的就是池意晚,就好像雛鳥剛睜開眼睛,見到自己的媽媽一樣,即使害怕,但它還是忍不住去貼近池意晚。
甚至被那雙手掐到全身發紫,快要破碎,它還是努力地歪着頭,蹭了蹭池意晚的手背。好溫暖的手。
媽媽的手。
“你還可以再小一點嗎?”並不知道嬰屍已經將他當成媽媽的池意晚鬆了手,任由嬰屍摔到地上又滾了一圈才堪堪停住。
嬰屍聽不懂什麼是小,直到池意晚用手比了一個小圓圈,它才反應過來,將自己縮成玩偶似的大小,剛好可以躺在池意晚的手心裏,現在又有點太小了,看不清晰,甚至可以掛在包上當做配飾。
池意晚隨便將小東西裝進口袋裏,小嬰屍抱着池意晚的食指蹭蹭,不情不願地進口袋待着了。
“嘖,接下來是這些血跡啊。”
其他人還沒有要醒的跡象,
解決好了嬰屍,池意晚低眸看着手上的血跡,這個他也需要處理,否則在大家都醒來後發現只有他一人身上沾染了血跡,嘖……掉馬也就不遠了,他還是想多玩一會兒的。
最簡單的方法,池意晚將目光投向剛剛纔被自己開腸破肚的男人,可能是被浸泡在水裏的緣故,劉明的屍體被保存得很完整,鮮血也沒有凝固,池意晚用刀將他的肚子劃開後鮮血四溢,渾身浴血的黑髮青年將男人屍體上的手砍下,鮮血滴滴答答地流出,他拿着那隻手給昏迷着的人們淋上血液。
至此,這裏如人間地獄一般,毫無生機。
池意晚把刀塞回那個新人玩家的手裏,又將黎治手上的藥液給他喝下,趁所有人還未醒來時昏倒在地,混亂的廟堂裏重新恢復了寂靜。
黎治是第一個醒過來的人,他對昏迷前的記憶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那些嬰屍似乎一直在往上爬……
對了!它們是用聲音攻擊玩家來降低玩家的san值的!
黎治睜眼時直播間又重新開啓了——
[主播居然還活着,我還以爲這波要團滅了!
[遊戲難度有限制的,像這個任務雖然是一週的時限,但因爲不是最終任務只是第二個小任務,一般還會給玩家生門,最多死三到四個人,至於全滅是不可能的!
[黎神快看看san值還剩多少?
[好感動,嗚嗚,晚晚居然還活着,不過大家身上怎麼都這麼多血啊?
黎治看了眼自己的個人面板,55的san值,暈死之前手上的兩瓶藥劑都不見蹤影了,剛剛……是誰出手了?
“嗯……這是……”
黎治聽見聲若蚊吶的小聲吸氣音,警覺起來:“誰?”
“啊!”“陳小橙”第二個醒來,她本來是裝暈,沒想到嬰屍的作用不僅對玩家有效,也對她有效,而且她剛附上這個身體,靈魂很弱,當幾個嬰屍爬到她的背上去啃咬她時,“陳小橙”直接昏迷過去。
醒來後發現現場已是血跡一片,她裝模做樣地“啊”了一聲,把池意晚喊醒了。兩個npc先醒在黎治的意料範圍之內,但剩下的玩家san值和體力值均有所降低,自己醒來怕不是易事。
他不算什麼好人,等會兒救這幾個玩家恐怕要狠狠出一筆血,他心裏不快,可不救也沒辦法,玩家多了,npc的仇恨值纔會降低。
“唔……剛剛到底是什麼?”池意晚也假裝剛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美人初醒,眼皮輕輕顫了兩下,而後才緩緩睜開,他懵懂無知地,又像是在恐懼着什麼,醒來後又退了一步,貼着牆壁,警惕地看着黎治,“剛剛那個究竟是什麼東西?”
嬰屍在他的口袋裏聽到了這句話,戳了一下他的腰:媽媽,是我呀!
被碰到癢癢肉的池意晚:……
他用力捏了一下嬰屍,警告它不要亂動,不知道捏到什麼地方,嬰屍不動彈了,他才繼續道:“而且……我剛剛爲什麼會從梯子上摔下來?”
催眠被控制時npc不會有自己的記憶,所以池意晚的記憶應該是從從梯子上摔下,看到地上的男人屍體以及一羣嬰兒忽然從裏面涌出開始的,他不敢相信,只一味覺得剛剛那是他的幻覺而已,可是……
“血,爲什麼我的身上有什麼多血?”池意晚嫌惡地皺眉:好惡心,真的好惡心。
他有潔癖,完全接受不了這樣的血跡在身上存留。
“我要出去換衣服。”
“你先等一會兒,我們還未做完禱告。”
池意晚挑釁地笑了一聲:“我憑什麼聽你的?這是什麼破禱告!”他毫無敬畏之意,即使看見死去的屍體也不懼,只在乎自己。
醒來的玩家們甚至覺得他自私,萬一……萬一他走了,祭司發怒,針對他們所有人怎麼辦?
將將睜眼的女人哭訴道:“別走,求你!”她好怕,好怕自己會死!
池意晚當做沒聽見,用力拉了一下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門開了。
池意晚很快從門裏逃出,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就連剛反應過來的“陳小橙”也沒能追上,黎治一一給其他玩家灌下藥劑,“陳小橙”問他怎麼辦,聲音有些顫抖,黎治沒多想,只以爲陳小橙是害怕纔會聲顫。
他說:“不用管他。”雖然美麗,但過於愚蠢,凶多吉少。
[笨蛋美人,美則美矣,可惜太蠢了,總是自己作死。
[估計下次看到晚晚的時候就是他的屍體了,希望boss能給他留個全屍,至少看着漂亮,賞心悅目。
[唉,要是晚晚是玩家就好了。
[如果是玩家的話……這麼一個豬隊友,好恐怖。
無人注意到,低垂着頭的陳小橙兀自地彎了一下脣角,她的眼睛完全地翻了過去,露出眼白,很高興地呢喃:“是我的了,終於,是我的了。”
池意晚故意開門跑出來的,廟堂裏的消息已經給的足夠充足,雖然熱衷於演戲,但如果想要徹底解開謎題,和那羣玩家待在一起還是過於礙手礙腳,很是麻煩。
當然,池意晚早就知道門能打開。
自從第一次發怒着去拉門的時候他就知道,因爲門根本沒有關過,只是他裝門打不開,其他人也便先入爲主地覺得門是鎖上的,沒有去驗證,而當劉明的屍體被放下來後,池意晚立刻察覺到,這是一個很好的逃離機會。
玩家們不可能什麼都不調查,任憑遊戲把玩,慌忙逃亂地度過這幾天,他也自然不會,池意晚跌跌撞撞地衝出教堂,首先回了自己的臥室處理傷口,其他人的身上的血是他灑上去的,他身上的可是實打實的傷口。
但這樣的疼痛,讓池意晚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渾身的疼痛似乎麻痹了其他所有的感官,除了疼,他再感受不到一絲其他的感覺。但這樣的疼痛,卻莫名有些爽。
而且他的意識清醒了很多,不復被嬰屍啃咬時的混亂。他看了眼san值,已經升到了70,不知道是嬰屍的作用還是疼痛的作用,他發現道具欄裏多出來一個道具——
【道具名稱:嬰屍(剛出生便被殺死的嬰兒)
作用:對於剛出生便看見的第一人很忠心,可用於抵擋傷害,它不會躲避
可使用次數:一次(若是想讓它一直陪伴在身邊可將它縮小成玩偶形狀,它可永久保存)】
原來是個脆皮道具,專門抗傷害的,還只能抗一次,基本沒什麼用。
池意晚把口袋裏的小嬰屍拿出來,看了半天,說了句:“小廢物。”
嬰屍聽不懂,咿咿呀呀地笑,抱着池意晚的手蹭來蹭去,確實看上去很忠心。
“乖一點。”
嬰屍立刻不動。
它超乖的。
池意晚躺在牀上,閉着眼睛開始想廟堂裏發生的事情。
劉明昨晚怎麼死的,爲什麼死暫且待定,但他的死狀很值得探究,閉着眼睛,像一隻小羊羔一樣蜷縮在水袋裏,那姿勢……像極了還未出生的嬰兒在媽媽子宮裏時的模樣。
結合祭司所說的罪行——暴怒。
所以是劉明,也可能是他這個身份殺死了自己剛出生的孩子?
所以這裏的月亮神察覺到了他曾犯下的罪行,想要將劉明以同樣的方式摔死,再塞回“子宮”裏,得到重生。
那麼劉明應該和他一樣,做過夢吧,夢裏是那個被摔死的嬰兒,還有別人嗎?
會不會有嬰兒的母親?
而且這個小嬰屍對母親看起來很眷念的樣子,直覺告訴池意晚,小嬰屍的母親很重要。
還有一個問題——暴怒。
暴怒是七宗罪之一,七宗罪分別是暴食、貪婪、懶惰、嫉妒、傲慢、色/欲、暴怒。一共七個人,除了已經變成鬼的“陳小橙”以外,他們這些被要求做禱告洗清自己罪行的人,剛好七個。
池意晚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罪行和黎治的罪行——
他對待粉絲真心不誠,對待助理及其任性,對待劇組的工作人員也是戲弄一般,傲慢不是他還會是誰呢?至於黎治,亂搞關係,男女不忌,爲了自己的名聲讓懷了自己孩子的女人去墮胎,嘖,色/欲不再。
想到這兒,池意晚臉上的表情忽然頓了一下。
一共七個人。
他能想到,那黎治也能想到。
他的身份會不會被戳穿?
廟堂裏。
“雖然暫時不知道劉明的死亡原因,但他的死亡方式很明顯了,是暴怒。”黎治環顧一圈,看着周圍人的表情。陳小橙雖然還在廟堂裏,但又被他們弄暈了過去,這裏的六個人都是玩家,反而說話比較安全。
“你們再說一遍自己做過的夢或者出現的幻覺,以及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可疑的人物。”
首先開口的是鄭鹿,她繞了繞自己的頭髮,說:“設定裏我有個雙胞胎姐姐,但我來到這個遊戲後從來沒見過她,父母告訴我說她因爲意外去世了,我後來才知道她是因爲我死的。
因爲她比我漂亮,所以我希望她去死。
然後我就做夢,夢見房間裏有兩個我,一個很胖,一個很瘦,胖的那個已經看不清五官了,但她還在喫東西,一直喫,我以爲她是我的姐姐,但看到手上的印記時,我才知道那個是我。
這時瘦女孩突然說‘你遲早會喫成一頭豬’。”
妖媚的女人勾脣笑了一聲:“所以我的死法大概會是暴食成一頭豬,肚子被脹開而死吧。”
“嗯。暴食。”
穿黃色工作服的女人開始敘述:“我夢見自己在一個破舊的房子裏,那裏不是我的家,看着有些陌生又有點熟悉,裏面住着一個老人和一個小男孩,男孩年齡不大,十五歲左右的樣子,長相清秀,但可能因爲窮,有些面黃肌瘦,我夢見他的爺爺突然犯病了,他趕緊將他爺爺送到醫院裏。”
“然後我偷了他們家所有的東西,在偷完東西后我在出門時被鄰居家的狗發現,狗叫聲將大家都吵醒,圍了過來,我才知道這些錢是那位老人的救命錢。”
“我估計自己應該會被亂棍打死。”女人敘述這些的時候帶着眼淚,她還是個新人,很感性,見不得這些世間疾苦,也不懂設定中自己的做法。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確實應該爲此付出代價,她居然把一位老人家的救命錢偷走了,她的良心很不安。
黎治看出了她的想法:“這與你無關,這只是一場遊戲。”他沒有說太多,遊戲生死場裏,最忌諱這些感性的東西。
女人偷偷抹了一下眼淚,點點頭。
“所以這應該是貪婪。”
接着說話的是那個男性工作人員,他也是新人,勉強比女人鎮定了些,但大腿還在顫顫巍巍地抖動,讓人毫不懷疑下一秒他會不會癱坐在地上。男人名叫張璋,他剛進遊戲就被npc啃食導演的行爲嚇到了,不過他的存在感很低,當時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身上,所以張璋雙腿酥麻地進了廁所,成功喚醒了系統。
“我沒有做夢,但經常會出現幻覺。我看見有輛救護車從我家門前呼呼的過去,那裏只有一條小道,我……我的車擋在了那裏,我知道錯了,但我沒有挪,我就放在那個路口,那個緊急車道口,不讓救護車進去。因爲我的懶……”
“因爲你的懶惰,對嗎?”黎治拍了拍他的肩,“不必太有負罪感,第四重罪了,在場的哪個人手上沒有人命。”
他輕笑了聲:“有時候,如果你把這個遊戲當真了,那才真的會送命。”
戴眼鏡的陰鬱男人扶了一下眼鏡,他的頭髮遮蓋住他的臉,身材比例卻很好,像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站在那裏即使看不清長相也很出挑的樣子。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像是被卡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也像在火災裏被煙嗆過,有那麼點低音炮的意思。
男人名爲林驍,黎治確定自己沒聽過這個名字。
“我是編劇,但事實上,大部分劇本並不是我寫的。”
“代筆?”鄭鹿很快就猜到了。
“對。”男人輕微地點了一下頭,“所以雖然我被外界稱爲天才編劇,但這些才華都是騙來的,侵佔了他人的知識產權。”
“這也是你夢到的?”黎治問。
男人的頭髮依然擋着他的眼睛,但黎治莫名覺得——他在看自己。
“不。是我查到的。”
林驍應該是化名吧,黎治猜測。
“所以在夢裏,有很多劇本,很多劇本,但他們都不是我寫的,可能是我買的,可能是我偷的,但最後我都用錢買通了一切,除了一個人,他要告發我。然後我想要殺他。”
“你殺了他?”
“不,沒有,他失蹤了。”
黎治並沒有懷疑林驍的話,在遊戲中,沒必要隱瞞這些信息,昨天他們雖然都分享了一些,但說的不仔細,才導致劉明死了,他們都知道的不清不楚。
“所以就是嫉妒了。”
黎治繼續道:
“一個女人爲我懷了孩子,我要求她墮胎,她來劇組鬧了,然後我就看見她墮胎的場景,再加上她撲到我懷裏掐我脖子的時候手很冰涼,力氣大得不像人,所以我猜想她可能在墮胎的時候就死了,當然,我的罪名也很明顯了,是色/欲。”
“那麼接下來就有一個問題。”黎治打量一圈周圍人,露出一個微笑:
“傲慢去哪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