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情敌相见
秦祁站在廊下,看着沈若锦穿廊而過,深秋时节叶落纷纷,风扬起她的衣袖,锦绣丛中過,片叶不沾身。
和管家备好的马车已经等在王府门口,派出去寻小王爷踪迹的侍从過来回禀,“小王爷在芳华台听曲。”
芳华台,京城最有名的戏楼,近两年倾倒全城的名伶海棠红就是芳华台的台柱子。
想来昨日秦琅去英雄救美,就留在那了。
戏裡才子佳人,戏外浪子优伶,头等人间风月事街头巷尾都传疯了。
来回话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新妇的脸色。
只见沈若锦面色如常,淡淡地說了声“知道了”,就带着侍剑登上车厢。
片刻后,侍剑的声音从车厢裡传了出来,“去芳华台。”
“是。”车夫连忙应声,驾车前去。
和管家不好拂了沈若锦的意,也不敢真的让新妇只带一個婢女就過去,赶紧喊了在王府做管事的儿子和成来。
老管家嘱咐道:“你快带两人跟上去看看,要是二少夫人在芳华台就跟小王爷打起来了,你就是冲上去站中间挨打也得给我拦住了。”
秦小王爷是個混世魔王,這新娶的少夫人也身怀武艺,這要是新婚第二天就当街打起来,那還了得?
“是,儿子知晓轻重,這就去。”
和成是個办事利落的,立马就点了两個随从骑马跟了上去。
……
三炷香后,芳华台。
京城最红火的戏楼,坐落在繁华的东街上,周遭都是铺子酒楼,早上也是人来人往的。
秦小王爷昨夜冲冠一怒为红颜,抛下新婚妻子,跑到芳华台把相府二公子打得他亲娘都不认识的消息一传出去,直接让芳华班的早戏都看客爆满。
听名伶海棠红唱戏的同时,還能就近看镇北王府的热闹,买一张票看两场戏,這钱花得值啊!
镇北王府的马车一到戏楼门前,楼裡楼外的看客行人就炸开了锅,有人惊呼:“来了来了,好戏要开场了!”
沈若锦听到外面的动静,安然坐在车厢裡,沒有立马起身出去。
侍剑气的咬牙,“這京城裡的人都這么闲嗎?成天插秧子起哄,看热闹不嫌事大。”
“别恼,你要是生气,他们看得更生气。”
沈若锦說着便要起身下马车。
“二少夫人且慢!”和成急匆匆骑马追上来,在车窗旁停住,下马行礼道:“戏楼裡鱼龙混杂,怕会冲撞了您。您且在马车裡坐着稍等片刻,小的這就上楼去請二爷下来。”
沈若锦掀开车帘往外看去,看到了满头大汗的小和管事,也看到了从人群裡走来的裴璟。
這人是生来一副话本子裡玉面书生模样,身材清瘦修长,肤色白,穿着最普通的青布衣袍,竹木作冠,越发显得人如玉树、容貌清隽。
光看裴璟端的這般君子如玉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在大婚当日带着妻子的庶妹私奔。
周遭众人在议论的时,频频感慨“人不可貌相!”
沈若锦沒想到会在這裡,這种场景之下,见到带着庶妹私奔的前未婚夫,一時間沒說话。
“二少夫人稍待,小的這就上楼去請二爷。”
和成看沈若锦沒說话,就以为她默许了,立马把缰绳递给后边的随从,快步进了戏楼就直奔二楼的雅间。
這样一来,外面的议论声更大了。
沈若锦放下车帘,不再看裴璟,也隔开了外头众人探究的目光。
裴璟却不顾众人非议,径直走向镇北王府的马车,他在车窗边旁低声道:“若锦,我沒有和云薇私奔。昨日之事都是误会,這裡不是說话的地方,你跟我走,找個沒有外人的地方,我自会跟你解释清楚。”
“沒什么好解释的。”沈若锦隔着帘子跟他說话,嗓音微冷,“大婚当日你跟慕云薇走了,独留我一人這事是真的,纵然你有一百种解释,也改变不了這件事。”
“不、不是這样的!”
裴璟一手掀开了车帘,用力到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急声解释道:“我不是有意抛下你,只是昨日王家庄忽然遭劫,一场大火险些夺走了数百人的性命,我带云薇回去是因为她……”
沈若锦凤眸微眯,出声打断道:“因为她能帮你,是不是?”
裴璟顿了顿,“是,也不全是……”
沈若锦道:“你若真有急事要取消婚事,与我說一声便是。可你非但沒有知会我,连只言半语都沒留,就带着带着慕云薇消失得无影无踪。事后才来想着来解释,不觉得太迟了嗎?”
她是真的想過嫁裴璟为妻,跟他携手同行的,只是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三年前,她十五岁,舅舅和兄长们說等打完最后一场仗,边境太平了就一起回京城,给她挑世间第一等的好儿郎的做夫婿。
可那一仗输了,尸山血海、惨烈异常,对她最好的那些人都留在了那片土地裡。
常把“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挂在嘴边的兄长们死在了马背上……
沈若锦时常回想从前,时常反省,是不是因为她不乖、因为她总是不听话,才被老天爷這样惩罚,把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一個個带走。
所以裴璟带着母亲的信物上门提亲的时候,她应下了。
她试着做一個听话的姑娘,不再舞刀弄枪,学着轻声细语地說话,在侯府守规矩、做女红,走路时双脚缠着布條,成为世人眼中侯府嫡女该有的样子。
在闺中待嫁的這些日子,沈若锦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她被困在至亲离去的阴影裡不能自拔。
直到昨天裴璟带着慕云薇私奔,她才猛然惊醒。
无论她怎么做,兄长们都不会回来了。
听话沒用,做完全不像自己的侯府嫡女也沒用。
她要好好活着,完成兄长们未尽之事,才算不负此生。
沈若锦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做出選擇就会坚定地往前走,她眸色如墨地看着裴璟,“裴璟,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在原地等你?”
裴璟被她问住了,解释不成,只好认错,“大婚之日失约是我不对……若锦,你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可你不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作儿戏。秦琅风流成性,绝非良配!你……”
這话還沒說完,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嗤笑“我不是良配,难道你就是了?”
与此同时,一只酒杯忽然从二楼砸了下来。
正中裴璟手背,硬生生将他打得当场脱臼,手无力地松开车帘,人也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车帘落了下来,又被风吹起。
沈若锦一抬眸就看见秦琅倚在二楼窗边,手裡把玩着酒杯,端的是锦衣玉貌,风流料峭。
她一時間沒动,也沒說话,就這么望着這位秦小王爷。
秦琅对上她的视线,似笑非笑道:“沈若锦,你不是来找我的嗎?”
沈若锦刚从重重回忆中醒過神来,下意识地应声道:“是啊。”
秦琅唇边带笑,手上的力道却失控到直接捏碎了酒杯,“那你跟闲杂人等费什么话,還不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