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亂世
鴻英眉頭緊鎖，當機立斷：“所有人，撤出陣地！”
“大姐，我們戰利品搬運還沒結束。”
鴻英一腳踢在他屁股上：“要錢不要命了你！東西都放下，最快速度撤離！”
潛夜龍巢只剩下最後的運輸部隊還在城中，收到命令之後已經第一時間撤離。
至於飛淵龍巢，完了。
連天的炮火從四面八方空襲而至，根本無法判斷髮出點。
唯一能判斷的，就是如此強度的覆蓋式攻擊，足以將飛淵龍巢整個，炸成廢土。
剛剛撤離飛淵龍巢不久的人們躲在硯山嶺之下，聽着頭頂震耳欲聾的聲響，心有餘悸。
若不是鴻英判斷及時，他們可能都來不及撤離。
“到底是什麼人……”
“還用說麼，幕後之人。”
廢土之中，有能力發起如此大規模襲擊的只有一家：龍巢之首，曙光。
可究竟是哪一尊大佛請動了曙光實施這一場轟炸，無從得知。
鴻英看着遠方再次熊熊燃起的大火，心中一片冰冷。
她甚至沒想打聽到底是哪一方指使了飛淵龍巢這一切，但他們背後的大佬，好像並不相信。
飛淵龍巢存在，就是證據。
現在證據沒有了。
一整座龍巢，數萬居民，在廢土中千難萬險蓋起來的樓宇……
在那些人眼中，不值一提。
鐵柺虎王也算一代梟雄，只是不知泉下有知，看見今日一切，可會有一絲後悔？
世人皆說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可笑。
或許，連他們和飛淵龍巢的大戰，在那些下棋之人的眼中也只不過是棋子的掙扎而已吧？
這片末日廢土，人生下來就有貴賤之分，投胎在廢土，就是下下籤。
身如飄萍。
命如螻蟻。
只是所謂下棋之人，又可知自己是否也在更大的棋盤之中？
回到潛夜龍巢，鴻英一直悶在房間裏。
此一戰大獲全勝，整個潛夜的人都在狂歡，平日裏捨不得喫的上好食材一盤一盤端上。
只有鴻英，甚至沒有露面。
“大侄女，傷勢重麼？”
二司令郭陽韜推開了鴻英的房門，這種時候，也只有他仗着自己身份地位還敢觸鴻英的黴頭。
鴻英看他一眼，並沒有從沙發上起身：“二叔叔，我沒事。”
她消息從不閉塞，這些老叔叔們在真正的大戰之時每一個都聽從了她的命令，哪怕這場大戰是她一意孤行開啓。
他們，終究是她父親的兄弟。
郭陽韜坐在一旁，點了一根菸：“大戰結束，我昏天黑地睡了一覺。
睡的一點也不踏實，不停的做夢，不停的夢，夢見我們哥幾個當年扛槍走馬闖天下的日子。”
新星災變的那年，鴻英才三歲，蘿蔔頭一樣的奶娃娃。她的媽媽用命給她撐起了逃亡的路，最後的最後，她說：
跑，快跑，一直跑。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
這句話永遠銘記在鴻英的腦海深處。
小小的鴻英嚇傻了，天塌地陷，山河崩碎，大片大片的樓宇直落落的倒下。
往日平和的藍天聚集大片大片的雷雲，烈焰，塵埃，灰燼。
風起雲涌，萬物消逝。
鴻英卻聽了媽媽的話，邁開自己的小短腿，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今天，都不曾回頭。
潛夜龍巢老龍首和兄弟們開疆闢土打家業的這些年，同樣也是鴻英顛沛流離的這些年。
她在戰車裏長大，在機甲的肩頭長大，一點點看着父親在末日之中打下這方寸棲身之所。
郭陽韜繼續道：“夢醒之後，我一直在想，你家老爸如何能率我等烏合之衆，終成勁旅。
咱那些打架殺敵的把式，你家老爸莫不具備，可是你家老爸的領導才能和機運德性，卻是我們這些人都沒有的。”
但是今天，他在鴻英身上，看見了她父親的影子。
能帶來希望和未來的影子！
鴻英看向郭陽韜，郭陽韜也並不避諱的看着她。
“我們這一輩子，榮華富貴也享受了，生死患難也經歷了，你們兒孫後輩也長成了。說實話，我沒什麼遺憾。”
聲音有些哽咽，郭陽韜被劣質的香菸刺激了眼睛：“可亂世未竟啊！
強敵環伺，孤舟搏浪，往日那些老班底卻各個垂垂老矣，重整河山靠誰啊？啊？！”
他看出了鴻英的動搖，看出了鴻英怨憤這世道。
幾萬人的性命眨眼消失，有一些龐然大物他們做夢都無法想象。
這樣的壓力會壓垮任何人。
可鴻英不行。
“該有些擔當了大侄女！潛夜龍巢之所以還能存在於廢土之中，是因爲有你在。兄弟們之所以還能大口喝酒大塊喫肉，也是因爲有你在！
雖然我一個老爺們說這話不合適，但是龍首大人，你現在，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鴻英知道他的意思。
知道自己沒資格倒下。
末日亂世，沒有人暗自神傷的功夫，是非曲直，也早沒有那麼重要。
這世道，誰弱誰死。
郭陽韜掐了煙，有些欣慰的看着鴻英轉變的目光：“不管怎樣的亂世，只要你能殺出一片天，殺的他們聞風喪膽。那我們潛夜龍巢，就還有一線生機。”
鴻英笑：“這麼說還得感謝我名氣夠大，擔得起讓人聞風喪膽四個字。”
郭陽韜也笑，帶着眼角皺紋潛藏的淚一起笑：
“你不錯，凌嵐也不錯，還有你撿來那個小子，也不錯。老頭子的兒子相比之下真是一無是處。”
“二叔叔，一無是處就可以不必上戰場了，當初，您不也是這樣想着，才故意給他寵壞的麼？”
“胡說，我怎會……”
郭陽韜還待說什麼，卻看見鴻英並沒有分毫指責的目光，終究只笑了笑。
“小丫頭，倒會調笑你叔叔我了。”
鴻英站起身，拍拍郭陽韜的肩膀：“放心二叔叔，我不會倒下。敵人一日不除，我鴻英，一日不會服輸。”
“二叔叔，您老快去一起喝酒喫肉吧！這樣的好日子不多。順便，把門外那個拉您過來的傻小子弄進來。”
啓明嘴角抽搐，認命的推開了房門。
早知道自己不該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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