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 143 章
阿哨似乎有些失望地輕嘆了口氣。
旁邊看熱鬧的兩隻崽崽“……”
被指名道姓點到的黑殼蟲渾身一凜,也就是剛纔給小蟲子開會的那隻蟲，它有些無措地低頭看了眼自己，似乎不明白青年在說什麼。
但很快,它的翅膀不受控制地展開，與阿哨別無二致的黑金色紋路,在黑夜中熠熠發亮。
似乎被簡塵的那句‘崽崽’蠱惑一般,黑殼蟲本想朝簡塵飛撲而來，可在那一瞬間的同時，它的翅膀卻忽然原地起飛,背道而馳！
它以一個無法控制的速度,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翅膀扇動,很快就與簡塵隔空相望,像是在躲避人類的捉捕。
那潛在的金紋，似乎正在左右着黑殼蟲的行爲。
簡塵氣息一動，迅速跑向蟲王,喊道“阿哨！”
大蟲子默契地微俯身，順應着讓人類跳上它的脊背,人類在它翅膀下穩住身形的那一刻,西格也無聲地起飛，直奔逃走的黑殼蟲追去！
這不是蟲王和它子民的較量。
這是阿哨與那顆菟絲子的對決。
因爲菟絲子僞裝成金紋鑲嵌在黑殼蟲翅膀的那一刻,也加快了大蟲子飛行的移動速度，甚至速度直逼它的首領！
簡塵微微撐起身，迅猛的風聲掛過耳邊，簡塵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周圍的景色從視野裏迅速劃過,它們能看見不遠處在飛行穿梭的黑殼蟲,但始終無法拉進距離。
菟絲子在近乎強硬地揮動着被自己控制的黑殼蟲的翅膀，物理性加快速度，逃跑的同時，長在翅膀上的金紋洞察了身後的一切。
它發現了正在追着自己的蟲王和青年。
似乎察覺到了菟絲子的視線，簡塵牢牢攀住阿哨的後背，喉結微動。
青年的大腦飛速運轉，開始想辦法，呼喚不遠處的菟絲子“……崽崽。”
菟絲子的身形一頓，但駕馭的黑殼蟲速度卻沒有減緩。
簡塵抿脣，慢慢道“崽崽，你知道的，你越不讓我抓住，我就永遠無法回到帝國。”
“你是希望我回到葉斯廷身邊的。”
青年聲音頓了下，試探性地說“……給了我一個月期限的，不是你嗎？”
這句話說完，那隻被操縱的黑殼蟲速度明顯減慢。
似乎覺得青年的話有道理，並陷入了莫大的遲疑。
或許，那句略帶溫柔的‘崽崽’，叫得菟絲子有些上頭。
畢竟自己生長在研究所，直到被簡塵搬回到別墅那天之後，簡塵也從未把自己當成過他的崽崽，它更像是一種藥品，給青年的愛人補充營養。
直到有一天，它被寄予了意識。
簡塵也敏銳地察覺到了。
先前的疑惑一點點涌上心頭，彷彿一座座謎團，但此刻，簡塵忽然有了一個不可置信的猜想。
剛纔他的那席話，完全是對寄生在葉斯廷身上的那棵菟絲子說的，可是作爲常年在別的星球上生長的菟絲子，它爲什麼會經常把自己代入成寄生在男人身上的那棵？
除非……
所有的菟絲子，都共享着葉斯廷的視角和意識！
簡塵漸漸哽住。
他忽然想起爲什麼以前每次自己逃到別的星球的時候，無論是獸人星、獨龍星、包括戒備森嚴的墓靈星，葉斯廷總是能第一時間找到自己的所蹤，沒有任何防備地出現，並且……都是自己發現並捕捉菟絲子之後！
他還一度以爲自己的臨時光腦被男人監視了。
現在看來，每一個星球上的菟絲子，都可能是葉斯廷的眼線！
青年忽然就知道，每次男人出現那麼及時的原因了。
即使是現在，男人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但通過菟絲子的視角，葉斯廷也變相地、掌控着自己的一舉一動。
簡塵“……”
雖然不知道怎麼對付菟絲子，但還不知道怎麼應對自家老攻？
簡塵輕吸口氣，趁熱打鐵“如果你現在停下，等回到帝國，我就答應和陛下重新舉辦婚禮！”
話音一落。
前面的黑殼蟲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就連翅膀震動的頻率都隨之減緩，肉眼可見的心動。
……這誰扛得住？
阿哨找準了時機，在空中俯衝加速。
鶴唳的風聲愈發猛烈，在黑殼蟲遲疑的那一刻，蟲王衝到了它的近前！
把菟絲子剝離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幾秒內，簡塵配合着阿哨，拿出準備好的網兜，沒有絲毫遲疑，將菟絲子圈入兜內。
急劇的收縮，是原本的淡黃色植物逐漸變成小小的拳頭大的糰子。
有一根枝葉存留在兜口，被簡塵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塞進去。
做好這一切後，簡塵的心還在砰砰直跳。
不僅如此，他還感受到了掌中那團淡黃色植物爆發出的精神力，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龐大。
就連阿哨都感覺到了這股威脅，飛行的身影有些躁動，很快被簡塵安撫住。
蟲王調轉方向，開始穩速下墜，最後降落在原本出發的地方。
簡塵從蟲背上下來。
原本被菟絲子控制的黑殼蟲，此刻也降落歸來，它移動到了簡塵面前，只是動作顫顫巍巍，彷彿被加了慢動作。
簡塵忍俊不禁。
它俯下身，用手心撫過黑殼蟲的後背，彷彿在給受到驚嚇的大傢伙呼嚕呼嚕毛。
其他黑殼蟲“……”被嫉妒矇蔽了雙眼。
不久，三個崽崽烹飪出的美食傳出了濃郁而又誘人的香味。
簡塵被吸引了注意，走過去才發現，班奈特竟然在烤串！
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醬汁調料，甚至還有細細的木棍做成的竹籤，正在簡易的石頭架上排成一列，由小機器人握住長的那端，熟練地翻轉。
雷加立在一旁，眼看着戴圍巾的機器人在人類的面前正處於高光時刻，龍低低吼了一聲，左右踱步，倒映出火焰的豎瞳染上急色。
但很快，最先一批烤串出爐。
簡塵接過班奈特遞來的熱氣騰騰的烤串，醬汁和表面的肉沾着誘人的油漬，發出滋滋的聲音，還沒碰到嘴邊，口水便已經先分泌開來。
雷加在一旁，孤傲地支楞起身體，熟視無睹。
它賭氣般盯着遙遠的地平線，但很快，香味慢慢飄到了巨龍的鼻孔旁，雷加不受控制地嗅了下。
十秒後，簡塵和雷加開始一起享用燒烤大餐。
簡塵挑出一塊沒沾醬料的薄肉片，吹涼，給好奇的墩墩餵了一塊。
墩墩用爪子捂住嘴巴，一點點咀嚼着。
小熊貓喫竹子已經相當熟練，可以在半夢半醒間扒掉外皮，用側牙配合着爪子，隨後把竹子芯吞食乾淨，發出嘎嗤的脆響。
但墩墩喫其他食物，比如蘋果、少量的肉類，則會異常緩慢。
如同大家閨熊。
而簡塵的另一隻崽崽，與小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果硬要形容食量，巨龍雷加簡直一口一個熊貓。
小機器人顯然對食物的慾望沒那麼強烈，只是坐在一旁，安靜地等待着監護人大快朵頤，偶爾簡塵遞過來的肉串，班奈特也會乖乖接過，喫得乾淨。
而蟲王則守在一旁。
它沒變回人形，而是以大蟲子的形態趴在簡塵的身邊，偶然小熊貓的後爪會踹到他，但蟲王的體積太過龐大，如同撓癢癢般，紋絲不動。
今天的阿哨有些寡言。
他有種預感。
簡塵有話對他說。
而一向敏銳的大蟲子，似乎能猜到青年將要對他說些什麼。
儘管無可避免，阿哨卻在心裏慢慢期盼着，那一刻能來的慢一點。
酒足飯飽後。
好不容易和監護人團聚的黑殼蟲們，聚集在簡塵所在的山谷上，聽着青年清朗溫潤的聲音，三兩成伴地縮在一團，安詳入睡。
等到整顆蟲星徹底陷入安寧和寂靜後，夜幕也愈發深藍，天空均勻暗謐，沒有云朵，只有稀疏淡淡的三兩星光。
簡塵沒有睡着，他把墩墩放到班奈特的懷裏，小心翼翼地起身，去揹包裏翻出星際地圖，生怕驚醒已然進入夢鄉的黑殼蟲們。
在班奈特的照明下，簡塵以蟲星爲中心，變換着半徑，按照原本的目標星球，一點點測量。
簡塵的視線慢慢定住，落到了最近那個圓圈上。
果然，下一站是人魚星。
曾聽西奧多說過，在簡塵所有的目的地之中，人魚星是最無法確定位置的那顆。
因爲人魚族所棲息的地域十分隱蔽，似乎有意的，不想讓任何帝國人、或是軍部、或是異想天開的星際海盜找到。
或者說，如果真的有人有幸找到了人魚族所在的領地，作爲貿然闖進去的異國人，卻沒有辦法帶出一絲消息或情報給外界。
因爲，那註定是一趟有去無回的旅程。
人魚作爲傳說中最神祕的物種，就連照片都十分稀缺，僅存的幾張記錄照片，已經是畫質極其模糊的古地球時代所遺留下來的。
目前，唯一暴露在大衆視野下的人魚——只有哈里。
而人魚歌手哈里的受歡迎程度，早已轟動了全星際。
由此可見，人們對於這個傳說中美麗而神祕的科幻物種，好奇和窺探欲已然超乎了想象。
而簡塵的目的地，就是那樣一座星球。
人類忍不住面露擔憂。
可以在不驚擾人魚的情況下，偷偷帶走菟絲子嗎？
菟絲子這一次會隱藏在哪裏？
簡塵嚥了下口水。
……總不能是水下吧？
不會游泳的小人類，在水下的生存機率幾乎爲零，更別提遇上見有外敵闖入的憤怒的人魚。
青年想，既然難以找到人魚族所在的位置，那乾脆就不用找，簡塵此次的目標，只需找到菟絲子就可以吧？
畢竟他還有植物探測器領路。
大概率不會和人魚族碰上。
即使碰上，他也可以解釋一下，自己並不是爲了人魚而來，畢竟哈里就能和自己毫無障礙的溝通，但是未融入於星際社會的野生人魚們，能聽懂自己說話嗎？
沉吟許久，簡塵慢慢合上了地圖。
或許等到這個深夜過去，他應該出發了。
簡塵捲上地圖，放進揹包裏，拉好。
他靜悄悄地起身，走到了沉睡的大蟲子身邊，又蹲下。
“阿哨。”
“我要走啦。”
大蟲子沉睡着，沒有任何迴應，只是觸角慢慢垂下，龐大的身影隱匿於深沉的夜色。
簡塵有些沉默着，低聲道“你斷了的那隻前臂還在動物園，我們很快還會相見的。”
“你是因爲戰爭而偶然跌落到小塵星，現在你真正回家了，你的子民需要你。”青年蹲在大蟲子身邊，聲音很輕“崽崽，謝謝你陪我這麼久。”
蟲王仍在沉睡。
彷彿沒聽到青年的聲音。
只是後殼不可察覺地細微顫着，那幅度很輕，人類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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