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6BloodandFire:blood
圖卡娜
馬爾福莊園中正舉行一場盛大的筵席,樂器奏起悠揚的樂聲,噴泉和高大的灌叢不斷變幻着形狀,潔白的孔雀在其間緩緩漫步。來者許多是社會名流,那些經常在報紙上出現的人們舉着香檳杯四處攀談,甚至連新任魔法部部長都出現在餐桌旁。
但遠處的歡宴不屬於她,圖卡娜疼得厲害,腰間和大腿上的肌肉都在疼痛,讓她只敢小步地慢慢移動。斯內普彷彿知道似的,一直穩坐在她的身側沒有起身。
他們捱得很近,袍角纏綿成一團,斯內普的手臂就橫在她的椅背上,手掌垂在她的肩頭,高調地炫耀着他們的親密,這是一個任務、一場作秀,路過的人羣頻頻向他們矚目,有人瞪視着斯內普,彷彿要在他臉上找到破綻似的。
男人的臉上又掛起了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具,雖然昨晚的記憶有些迷亂,但她還記得自己見過他卸下包袱、毫無防備的臉龐。那張臉眉頭緊皺、薄脣捲曲,眼上擠出了紋路、鷹鉤鼻子顯得更加突出,遠遠稱不上英俊,卻讓圖卡娜感到真實。
有什麼東西在他們之間改變了,他的靠近不再讓圖卡娜顫抖,她的動作也不再使斯內普退避,這是不是將純真拋卻後的一種成熟?圖卡娜對這種變化感到好奇。
“你還好嗎?”納西莎·馬爾福不知何時停留在了他們面前。
圖卡娜心中一緊,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你知道該怎麼做嗎?”馬爾福家女主人的話語仍在拷問着她,兩腿之間的疼痛是她選擇直面問題的方式,但翻越面前的高山,圖卡娜發現等在自己面前的仍是綿延無際的崇山峻嶺,她仍有很遠的路需要艱難跋涉。
斯內普找了個藉口離開,於是納西莎緊挨着她落座。
“我注意到了。”年長的女巫說,她面容高貴、動作典雅,舉杯啜飲杯中紅酒的模樣遊刃有餘,“所以,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利用了他。”圖卡娜望着遠處噴泉飛濺的水珠,靜靜地說道,“我利用了一個教師挽救學生的責任,一個丈夫挽救妻子的義務。”
“很好。”納西莎·馬爾福神色的瞳孔沉沉,卻倒映出明亮的大廳,她坐於椅上,卻像俯視着廳中站立的衆人。“你有一個聰明的腦袋,你需要學會好好利用它。”她說道,不等圖卡娜作出反應,納西莎傾身挽住她的手臂,引她走向一處隱祕的更衣室,續道,“有一個東西,現在正是時候帶你去看看。”
圖卡娜困惑地換上了一件簡樸舊袍,看見納西莎亦用麻灰色的陳舊布料將自己包裹。“我建議你拿一些麪包,越多越好。”她吩咐道,圖卡娜困惑地看着馬爾福夫人用小圓麪包塞滿了自己的所有口袋,又提上了一個放滿長麪包的籃子。
“這是要去哪兒?”圖卡娜在做完了同樣的事情後問道,“那裏安全嗎?”
“是馬爾福的地盤。”納西莎銳利地看了她一眼。
她們來到霍格莫德村的一隅,一座像是農舍的地方。看門的狗大而黑,有一瞬間讓圖卡娜想到了西里斯,再細瞧時卻發現那狗又老又醜,頭上長着疥癬,眼角流淌膿水,口中還發出嗚嗚的威脅,令圖卡娜不禁退避叄舍。
這裏聞起來就像是腐爛的泥土,幾個四五歲的孩子追着母雞滿院亂跑,母雞驚慌失措地在每個角落都留下糞便和羽毛的痕跡,牆角的奶牛臥在乾草堆旁取暖,一個男孩用木棒戳着牛鼻子。一見到馬爾福夫人,所有孩子們都飛跑着圍攏上來,口中尖叫着“馬爾福夫人”撲到了納西莎的懷中,爭搶着她手中的麪包。
圖卡娜眼見着拖着鼻涕的孩子掏空了納西莎的口袋,一隻只骯髒的小手讓她身上的袍子沾滿了泥印,他們拿到食物後便肆無忌憚地瘋跑而去,撿起滾落在地的麪包又放進口中啃咬起來,讓圖卡娜感到可憐又可怕。即便在霍格莫德生活了十多年,她也鮮少注意過這種地方。
“真髒,貝蒂,不能這樣對待食物!”一個身材矮胖的婦女從磚房中走了出來,她的衣袖和魔杖頂端沾滿了麪粉,她訓斥着一個用魔力讓小圓麪包在地上彈跳的女孩。女人有着扁圓的紅鼻頭,身穿圍裙和白帽,裝束讓圖卡娜想到龐弗雷夫人。她高興又緊張地在圍裙上搓着手,將手掌磨得通紅,“哦……你來了……馬爾福夫人,可真是失禮。”女人笑呵呵地說,“這羣孩子們個個都長得比火球龍還要強壯,精力比地精還要旺盛……哦……托馬斯和威廉,快快住手!”
女人喝止了兩個用樹枝互相指着對方的男孩,馬爾福夫人嘴邊掛着一抹清淺的微笑,“吉里,你把他們養得很好。”
“快、快進屋喝點茶,外面冷得不像話。”吉里太太將他們請入了屋中,屋內一邊是幾張簡陋的小牀,另一邊是幾張桌椅,納西莎熟稔地挑了一張矮凳坐下,捧起了溫熱的茶杯。
飲下一口粗製茶葉,圖卡娜問道:“這裏是……”
“一家孤兒院。”吉里太太很快接話,她輕彈魔杖,指揮着麪糰跳進了烤箱中,黃油餅乾的香氣從烤爐中逐漸逸散出來,不一會兒門口便圍來了一羣探頭探腦的孩子和幾隻野貓。
“沒錯。”納西莎起身,檢查了小牀上棉被的厚度,“名義上是魔法部建造的孤兒院,然而出錢的卻是馬爾福家族。”
“那個年紀大一點的孩子,剛來沒多久。”不等圖卡娜接話,納西莎便道,“他的父母都是傲羅,麻種巫師,在上個月……”她慢慢地啜飲一口茶,續道,“……去世了。”
圖卡娜看向了一個淺色頭髮的高個子男孩,他安靜地蜷縮在角落中看書,好像還沒有適應周遭的環境。
“我們有時還會收養被麻瓜遺棄的小巫師,那些麻瓜總把魔法視爲邪惡的怪事,真愚昧,不是嗎?“納西莎接着說,”雖然魔法部明令禁止這麼做,但是他們沒工夫管這些小事。“
吉里的餅乾很快烤好了,納西莎揮舞着魔杖,將剛出爐的熱餅分給了迫不及待的孩子們,“看哪,”納西莎在孩子們快樂地啃咬時冷冷地說道,“他們將來會漸漸忘卻自己的來歷,卻仍然記得餵飽他們的是馬爾福。”
圖卡娜一直默默無言,幾個孩子羞澀地望着她手中的麪包,但因陌生而不敢上前,漸漸地,盛着乾麪包的籃子手柄在圖卡娜掌心被攢出了汗。
“一個家族每次都能夠身處漩渦的中心而屹立不倒是有原因的,圖卡娜。”納西莎沉靜地說道,她的目光看向了遠處,“你需要爲自己和西弗勒斯的未來考慮。”
未來?她每晚都在對明天的惶恐中入睡,卻從來沒有思考過長遠的未來,圖卡娜微微一怔,似懂非懂地想,馬爾福家的女主人是否太過多慮了?她凝視着納西莎的臉龐,歲月沒有抹平年長女巫的容顏,反倒給她增添了攝人心神的美麗。
於是圖卡娜款步走到了安靜讀書的男孩面前,他也分到了一塊餅乾,正在小口啃食。“你叫什麼名字?”她輕聲問道。
“艾維。”他簡單地回答。
這麼做也沒什麼害處,圖卡娜心想。她從籃子中拿出了一塊麪包,掰成了兩半,將一半留給自己,另一半遞到了男孩面前,又倒上了一杯茶,“你願意和我分喫這塊麪包嗎,艾維?”
男孩接過麪包,禮貌地回答:“謝謝,馬爾福小姐。”
“哦,不,我不是馬爾福。”圖卡娜對他微笑,“我是斯內普,斯內普夫人。”
沒過多久,納西莎再次向她示意,宣告了此行並未完全結束,他們躲避了所有孩子們的跟隨和好奇的目光,來到了屋後的空地。土地上種植着幾株瘦弱的萵苣,四處雜草叢生,偶有飛蟲發出惱人的嗡鳴。荊棘刮扯着她身上的衣袍,行走之間,半個鞋子都陷入了泥濘之中。納西莎渾然不覺般向深處走去,直到前方出現了一方粗糲的花崗岩石塊。
石塊頗爲方正,像是一塊躺倒的墓碑,但上面沒有銘文,但有兩塊凹痕如同眼睛般對她森然注目。它爲房屋的陰影所籠罩,必然鮮少見到陽光,否則圖卡娜不會感到周圍如此陰冷,冷得她直打哆嗦。
納西莎停下腳步,靜靜地與她並肩而立。“吉里是一個可靠的人,她對我有絕對的忠誠。更爲可貴的是她一心撲在孩子們身上,從不會對無關之事好奇。”女巫平靜地敘述,“所以我把他的屍骨從馬爾福莊園帶到這裏,就葬在此處。”
圖卡娜感到自己的胃部緊縮,心臟彷彿又被揉碎了。“謝謝,納西莎。”她顫聲說道,“這樣的恩情我無法報答。”
“你不必。”馬爾福夫人的話語從空氣中散落,緊接着轉身離去,“你只需做好你該做的。”
四下如此安靜,圖卡娜儘量不去看那眼睛一般的花崗岩石,不去想象泥土之下被蛆蟲齧咬、被草根當作養料的屍骸,她看到遠處自己和加里克的小屋,屋頂紅色的瓦片間長滿了青苔和細小的灌叢,知更鳥在溫暖時築巢於其上,卻又在寒冬時拋卻了它。
爲何你不再來到我的夢境,西里斯?是在爲我的愚蠢而生氣嗎?圖卡娜久久凝望着霧靄般陰沉的天空,就快要下雪了,天氣預報中說在聖誕之前還有很多場雪要下。我心中有許多疑問,卻找不到人來解答,譬如一個人的心到底要經過多少血與火的錘鍊才能變成鋼鐵,西里斯?
“原諒我,爸爸。”圖卡娜跪了下去,臉頰緊緊貼住冰冷的巖塊,用只有她與石頭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地上的生者與地下的亡魂,“請原諒我。”
看臺上人聲鼎沸,艾洛伊斯和卡羅琳坐在擁擠的人羣中,圖卡娜艱難地穿過堵堵人牆,踩過無數雙鞋子,一路上道歉連連,才擠到他們身邊。
“現在幾比幾了?”圖卡娜拿起黃銅望遠鏡向魁地奇的決賽場望去,高空中激戰正酣,斯萊特林一個漂亮的雙人聯擊差點將格蘭芬多的追球手打下掃帚,人羣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現在是70-70平局!”艾洛伊斯在她耳邊大喊道,“你穿得就像——”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淹沒了她的話語,斯萊特林率先擊進一球,形成了領先10分的優勢局面,“斯萊特林萬歲”的吶喊包圍了他們,緊接着又被“格蘭芬多必勝”蓋了過去。過了好一陣,艾洛伊斯重新在她耳邊喊道:“你穿得像是個愛斯基摩人!”
圖卡娜咧嘴一笑,霍格沃茨已經全然被冰雪覆蓋,天空中正飄起雪花,並且越下越密,看臺上風大得有如刀割,她頭戴防風眼睛,在脖子上繫了藍色圍巾,又將小狐狸伊登變成了一條毛絨披肩穿在斗篷外。
所有人都對魁地奇決賽十分狂熱,大概是因爲比賽結束意味着距離放假已經不遠,就連每次都無法出線的拉文克勞都對此頗爲熱衷,她看到前面有一個四年級的拉文克勞學生設下了一個小小的賭局,並且艾洛伊斯正在不斷向其中增加籌碼。
“你押斯萊特林贏?”圖卡娜興致勃勃地問道。
“不,我押格蘭芬多。”艾洛伊斯緊盯着上空的戰局說,“哈利·波特上場了。”
圖卡娜在望遠鏡中仔細觀察,天氣霧濛濛的,視野不好,哈利和德拉科應當暫時都沒有發現金色飛賊。哈利緩緩地飛行於賽場邊緣,謹慎地四處觀察,除了躲避對方和遊走球的衝撞幾乎不動;而德拉科採取了完全不同的戰略,選擇在整個場地中不停地高速飛行。
“我押斯萊特林。”圖卡娜向賭局中扔下了兩個銀西可,“馬爾福這回飛得比波特更快。”
當她話音剛落,只見哈利和德拉科突然同時向斯萊特林的球門下方俯衝而去,就連遠在看臺上的人都看到了那裏金色的流光一閃而過,看臺上的人羣如同沸騰的金屬般火花四濺,高喊着“斯萊特林萬歲”和“格蘭芬多必勝”的聲音已經歇斯底里,較量着哪種聲音更爲響亮,而圖卡娜和艾洛伊斯也加入了比拼嗓子和音量的行列。
哈利和德拉科都快得好比一道影子,但是依照圖卡娜的經驗來看,德拉科的距離更近,他應當能夠搶先拿到金色飛賊。不得不承認德拉科的飛行技術很好,這把火弩箭的性能在他那裏被髮揮得淋漓盡致。
那可是我的掃帚,圖卡娜得意地想。
但是圖卡娜沒有得意太久,當德拉科減慢速度就要伸手捉到金色飛賊時,一個鬼飛球將懸停在上方的斯萊特林守門員砸下了掃帚,德拉科與那個全副武裝的大塊頭狠狠地撞成一團,雙雙急速向地面墜落,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哈利已經將手中的金色飛賊高舉過頭頂,和隊友們慶祝着自己的勝利。
“好吧,我果然沒有靠這個賺錢的運氣。”圖卡娜沮喪地說,看到墜落在地的二人並無大礙,德拉科將守門員從地上拉了起來,兩人相互拍了拍肩膀,撿起掃帚,勾肩搭背地向更衣室走去,看得出來兩人關係應該不錯。
男生更衣室的門口聞起來就像是汗水、皮革和木屑,德拉科和他的朋友們出來得很早,頭髮上的汗漬和雪水都沒有來得及清理。淡金色頭髮的男孩攙扶着隊友向醫療翼走去,臉上並沒有太多因錯失勝利而惱怒的神色。
“掃帚落在更衣室了,等會兒讓高爾幫忙還給你。”在經過圖卡娜時,德拉科說道。
“你可以接着用。”圖卡娜一邊說一邊加入了他們的行列,“我看到你和它磨合得不錯。”
德拉科聳聳肩,沒有多說一個字。
“嗯……你雖然輸了比賽,但贏得了名譽。”圖卡娜說道。
“去他媽的名譽!”德拉科咒罵,斯萊特林男孩們與他一起轟然而笑,令圖卡娜有些惱怒。
“我有件事想要徵得你的同意。”圖卡娜接着道。
德拉科並沒有與她單獨聊天的意思,示意她把話直截了當地把話說完。
“我想邀請你去參加斯拉格霍恩的聖誕晚會。”圖卡娜說,“專爲鼻涕蟲俱樂部而辦的,我知道你不在裏面……”
德拉科沒有因輸掉比賽而生氣,但她的這番話卻好像徹底惹惱了他,“我對這種傻帽玩意兒沒有一點興趣。”他擺擺手,不耐煩地說,留給了圖卡娜一個瘦高的背影。
好吧,我就從來沒有成功地邀請過別人,圖卡娜在心中說。
回到寢室中時,圖卡娜只簡短地向艾洛伊斯和卡羅琳解釋了自己這些天的去向,說自己一大早去了一家孤兒院,帶着麪包去看望那些孩子——不是全部的真相,但也並非謊言。斯內普教給她部分的真相不是真相,她還沒來得及以此應對黑魔王,卻已經在朋友們面前用上了這種方法。
她一向是個乖學生,不給教授們添麻煩,也從來不欺騙朋友,沒有人對會她產生質疑。
“艾洛,來這兒。”圖卡娜向朋友招招手,艾洛好奇地坐到了她的牀上,與她一同梳理伊登身上的毛髮,小狐狸的毛髮在冬天變得更加濃密,毛色也更爲漂亮。
“我有事要請教你。”
“我只有魔法史魔法史成績比你好。”圖卡娜看到艾洛伊斯驚訝地張了張嘴,“除此之外……哦,我約會男生的能力比你強。”她的臉上突然出現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揶揄地擠壓了一下圖卡娜的手臂,“是誰?馬爾福還是哈利·波特?”
“都不是。”圖卡娜將自己頸後的頭髮撥弄到胸前,感到自己的脖子正在漸漸升溫。
“他是哪個學院的?”
“斯萊特林。”圖卡娜猶豫地回答。
“好極了!”艾洛伊斯興奮地叫道,“首先,你要給自己準備一條漂亮睡衣,最好是絲質的,滑溜溜、涼颼颼……看上去就讓人想撫摸……”
圖卡娜想象了一下,艱難地吞嚥着,回答道:“好。”
“他喜歡什麼顏色?”
“我不知道。”
“好吧,沒關係,我們跳過這個環節,你需要好好洗個澡,確保身上香氣誘人,然後再……喚醒他們的方法有很多,你可以用手或者舌頭,記得要像靈活的綢緞,緊緊包裹住他,不要用牙齒……”艾洛伊斯嘻嘻直笑,“你的臉紅得像熟蘋果……”
“別瞎說,艾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