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雙更合一
可是，總覺得有什麼在改變。
他真的適合她嗎？/她真的適合他嗎？
兩人不約而同產生了這樣的疑問。不是因爲他們不堅定了，而是因爲彼此都想讓對方更好。
很討厭這句話，“我是爲你好”，長大後卻又讓人很討厭地說出，“我是爲你好”，人好像總是這樣，循環往復，經驗也是這樣，亙古不絕。
好笑的是，
金碩珍後來問他，爲什麼還是選擇不公開了？
鄭號錫想說，爲了大局爲重，爲了她好。
這是真的。
但是，“我們還可以走得更遠，我不希望因爲我，大家停下自己的腳步。”這也是真的。
那麼能告訴他，到底哪個纔是真的嗎？
他覺得自己好像連精神都恍惚了，這還是真的。
……到底什麼是真的，能告訴我嗎？
——————————————————
日子好像也沒什麼不同，他們依然相愛，比以前更愛，不過，林曉曉發現他變了。
比如，鄭號錫有時會閃躲的眼睛，僵硬的肢體接觸，
她不知道爲什麼，只是見過閔玧其之後，懂了。
約他在家裏見面，她看着眼前的愛人，
“你快樂嗎？”
鄭號錫攬着她的肩，“我很快樂。”這是真的。
“你還要瞞着我到什麼時候？”
“什麼？”
“閔玧其都給我說過了。”眼淚覺得不自由了，自己流出來，她是管不住的，“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會讓你這麼痛苦，你怎麼不說呢？”
她的心好疼，從別人嘴裏，知道他的痛苦。
“對不起……對不起……”鄭號錫猶豫着痛苦着，他也不想的，可是，“曉曉，我病了，真的病了。”
鄭號錫是真的病了……
第一次發現鄭號錫不正常的不是林曉曉，而是閔玧其。
最近忙着日語版專輯迴歸，還有下一次的單曲製作，閔玧其已經連續熬了幾天的夜了。
那天回去的時候，他看見號錫在樓下開冰箱，拿出裏面的水，自然地給鄭號錫打招呼，等半天鄭號錫都沒理，他才發現鄭號錫在夢遊。
嚇得他瞌睡都被趕跑了。
幸虧他只是擰開瓶蓋又繼續上去睡覺了，看着鄭號錫關上房門的背影，他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他就找到鄭號錫，“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鄭號錫搖搖頭，“沒有啊。”難過的事情都過去了，和林曉曉的感情狀況也很穩定。
“你知道嗎，你昨天夢遊了。”閔玧其很嚴肅。
鄭號錫頓了頓，然後笑笑，“應該是最近太累了吧？”
閔玧其盯着鄭號錫的眼睛，半響，“是不是因爲她？”
這個她是誰，不用說得很明白，都懂。
鄭號錫不說話，
閔玧其轉身就要走，
他拉住這個大一歲的哥哥，少有的慌張，“玧其哥，你去哪兒？”
閔玧其停下轉身，“既然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你這樣，只好去找找那個病因了。”
“她不是我的病因，”他反駁，慢慢鬆開手，“不要去找她，她什麼都沒做。”
“那你說吧。”閔玧其也是擔心這個弟弟，鄭號錫太敏感了，而且因爲自己以前得過抑鬱症，所以更加明白，精神上的問題有時候比身體上的痛苦更難受。
鄭號錫是個把苦痛往肚子吞都不會說的人，所以更加難以想象。
鄭號錫呆在原地十幾秒，最終還是妥協了，從隨身的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遞給閔玧其。
他真的說不出口。
“這是什麼意思？”字都認識，可合在一起，閔玧其感覺有些顫抖，
鄭號錫點點頭，“妄想性障礙，玧其哥，我病了，真的病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猜想過抑鬱，種種，沒想過會是這種精神性障礙。
怎麼會這樣？
“大概，也許，沒公開以後吧。我天天睡不着，天天，玧其，你應該知道吧？那種睡不着，胡思亂想的感覺，我不知道在想什麼，我不知道我應該想什麼，漸漸地，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可是醒來，他還是很清醒，他是鄭號錫。
他想，他應該本來就是這樣，在和林曉曉在一起之前也有過。
只是因爲林曉曉他暫時有了美好堅定的目標，他找到自己的想要，又因爲再次的自私欺瞞，打破了他的幻想。
一個人的出現，不能阻止一個人全盤的崩壞。
他想，林曉曉或許是那個治癒的藥，喝下去產生化學反應，渴望更多更多的美好，
只是越來越不滿足。
他有時候會堅信，和林曉曉分手了，整個人精神不振陷入痛苦之中又在某一刻忽然反應過來，這是假的，他們很幸福。
有時候會堅信，他們公開了，結婚了，暢想一些根本沒發生過的美好。
可是，這是假的。
有時候，他也會覺得，自己被粉絲們指責，騙子，偶像失格……
有時候，他甚至會幻想防彈少年團的解散。
有時候，………………這都是假的。
最後，回到現實，見到粉絲很高興，能唱自己喜歡的歌很高興，和林曉曉在一起也很高興。
分明都很高興，內心的恐慌卻在不斷放大。
他被自己遺忘在一個一個虛幻的夜裏。
那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病了。
他漸漸不敢面對現實，不敢面對林曉曉，因爲對着她，不止見面的歡喜，還提醒着自己對她的虧欠，提醒着自己是個失敗的偶像。
可是他又是更愛她的，又是無法放棄舞臺感恩粉絲的，又是熱愛防彈少年團的，謊言與愧疚和愛撕裂了他的精神，無法安心。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號錫啊，放棄吧。”
“什麼？”
“你現在所擔憂的，幻想的，歡喜的，都先不要管了，好好看醫生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我看過醫生了，而且現在還不嚴重，我……我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真的……”
閔玧其打斷他，“你知道？你知道就不會等我發現，等我要去找她，你才告訴我們，號錫啊，我經歷過，所以更加明白，你應該休息。”
“不行，真的不行，我能處理好的，玧其哥，不要和他們說，我有分寸，真的，醫生說這影響不了我的生活。”
閔玧其知道，自己勸不動他，鄭號錫是個很執着的人，不然不會在這條路上堅持那麼久。
本質上，他們七個都是這樣的人，不然不會在一起走得更遠。
—————————————
諮詢過醫生，確實如鄭號錫所說，並不影響生活，也不是程度很深的那種妄想，一切尚且能在控制治癒之中。
所以他找到林曉曉，
像電視劇那樣，告訴她種種，其實這不應該他來說，他也在心裏猶豫掙扎良久，他想，他不是那麼喜歡林曉曉。
因爲她讓鄭號錫痛苦。
可是，鄭號錫會自己告訴她嗎？
肯定是不會的，他可以做這個壞人。
反正，閔玧其本來就不是個好人，他是從深淵底下爬出來的人。
————————————
“你憑什麼不告訴我？”她問，很冷靜地問，帶有些許顫抖。
他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鄭號錫，我們結束了。”這是氣話，也是她痛苦的掙扎。
她現在不敢面對他，所以轉身背對着，
鄭號錫從後面抱住她，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曉曉……對不起，不要走，對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是不停的挽留。
雖然無風，炎熱的夏秋交替之際，她還是冷得發抖，突然，累了。
算了，她一點都不想再強求於他，“號錫啊，你知道嗎？”
你當然不知道，我愛你，跨越自己於時間的鴻溝，堅定地愛你，但是，我不能讓一個人覺得，愛是掙扎痛苦的，也不能讓一個人因爲去愛，而放棄自己更爲堅持的東西，我們都是自由的。
儘管你決定不了，我決定不了，你是愛我的，我是愛你的。
成年人就是這樣，
不是說足夠相愛就能在一起。
也不是說，不夠相愛就不能在一起。
因爲我愛你，所以我願意放手。
小時候看仙劍奇俠傳三，紫萱和徐長卿，三生三世的執念，卻最後真正地放手。
他們依然相愛。
她那時候從來不知道，爲什麼？愛着，堅持了那麼久，三生三世的困難都過去了，一切歸於平靜，還要選擇放手。
“愛是什麼？”
“愛是放手。”
或許對其他人不是那樣的，可是她好像明白，對林曉曉和鄭號錫來說，就是那樣。
真正愛一個人，是永遠不要闖入對方的生命中，讓他自由自在，不要強求，愛一個人，就是要懂得放手。
南詔不會下雪，是徐長卿施法送給她漫天飛雪，鄭號錫不會放手，那她來，還給他自由，心裏的坦率。
這是最理想的愛情，她沒那麼偉大地就是要完全地成全他，不過也是因爲還自己一份自在。
她完全明白，自己已經接受愛了，只要活下去，活下去……就好了。
她感受到脖子後面有溼潤，這應該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如此脆弱。
她轉過來，捧着他的臉，“好好休息好嗎？不要去管其他，我只要你快樂，單純明白的快樂。”
“我們說好了的，要好好的……不是說愛我嗎？”
“可是你不是更加放不下舞臺，無法面對粉絲嗎？鄭號錫，你不能那麼自私地對自己強求，知道嗎？”
“我會陪你變好，變健康，前提是，在那之前，我們兩個是朋友。或許，等到未來某一天，我們又是相愛的戀人。”
他們只是在錯誤的時間遇見了彼此，不知道對不對，總歸還能解決。
什麼意思？
意思是，停下對彼此的愛意，去追逐對自己來說更爲重要的東西，更爲心安的東西。
這是他們的共同的選擇。
——————————————
好像也沒什麼不一樣，等鄭號錫有時間，她會陪他去檢查，仔仔細細問醫生，在網上找很多很多相關資料。
也不是那麼嚴重的病，可是，只要鄭號錫一天沒被宣佈痊癒，她就每天生活在心疼與愧疚之中。
愛的本質是自由意志的沉淪。
愛讓人變得不自由了。
從心裏的不自由。
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少了誰，這個世界依然會轉，一段關係的結束也並不意味着愛意的結束。
他愛她，她愛他，對方懂得便好，有足夠的時間與耐心去等待一個合適的時間。
————————————————
這天，
家裏突然闖入不速之客，是很多年沒見的爸爸。
很熱烈，一見面就是一巴掌，“啪！”，眼前的中年男人似乎還氣得在發抖，
林嶼都沒來得及阻止，只是馬上站到林曉曉面前，“姐，你沒事兒吧？”看着林曉曉捂着臉偏到一邊，氣血在往上涌，
“爸，你到底在幹什麼？你知道，這是你的女兒嗎？你時隔多年第一次見到的女兒！”
“你爲什麼瞞着我來韓國讀書，不就是因爲她嗎？跟她媽一個樣，下賤！我不知道怎麼生出來你們兩個東西的，你喫我用我的，還要胳膊肘往外拐，我永遠都不想在和韓國的任何事情任何人任何東西產生一絲絲聯繫，你們兩個都是我最大的錯誤！”
他氣得話不擇處，“你最好不要再回中國，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回去就把國籍改了，你要想當個韓國人，我成全你，我也不缺你這個兒子。”
他實在氣得不行，去學校找他，居然被告知這個兒子早就去韓國留學了。
這對於一個極爲看重父權的父親，是不容許被挑戰的權威，他可以不管林嶼，可是林嶼不能背叛他。
他覺得的背叛，就是林嶼到韓國，這還不算，還有接觸到自己不想面對的人和事。
林曉曉算其中之一。
家長裏短，講不明白，很難說出對錯。林父經歷過怎樣的情傷，才能對自己的女兒如此，這樣，
她或許能在外婆的講述之中瞭解些許。
不過就是，愛了，背叛了，分手了，難堪了，不值了。
這世間，男男女女莫過於如是。
她笑了，真的笑出聲來，“你是誰，憑什麼打我？”
本來心裏冷靜下來還有些許歉意的林父，一下子又被點燃怒氣，擡手就想再打一巴掌，林嶼在前面擋着，
林曉曉把弟弟拉到一旁，走到他的巴掌下，“這一巴掌，我送給你，送給那個在夜裏哭着想爸爸的林曉曉，你看看，多可笑。”
林父打不下去，他們曾經，也有過很溫馨的父女時光。
可爲什麼，現在這樣了呢？
僵持半天，還是放下手，“算了……”早在很多年前他已經堅決地放棄了這個與那個女人長得很像的女兒，生活費那個女人可沒給過，都是他悄悄寄過去的。
所以家長裏短，誰對誰錯，誰說得明白？
眼見不爲實，耳聽不爲真，都是常態。
轉過身，看着林嶼，自己的兒子，“回去吧。”
“我不回去。”他至少得把這一學期讀完。
“休學，還是改國籍，自己選一個。”他累了，有些東西，孩子們不懂，他自己也不明白。
可他堅持，自己有關的至親，此生不能再踏足韓國一步，這是從多年以前便發誓過的諾言，刻在了骨子裏。
………………
最後的最後，林嶼走了，林父走了，都走了。
林曉曉想，自己應該不是難過的，只是因爲，替那個原來的女孩不值，或許很難說林父是個好父親，可是至少，他再討厭韓國的一切，還是會給她寄生活費，不像她媽，不管不顧，不理不睬，就算在韓國也從未見過。
這麼小的地方，都沒見過。
至少，林父曾經是個很親切的父親，她記得。
她只是心疼，一個年少的孩子，要經歷被愛過之後的冷漠，自己獨自舔舐傷口的落寞，獨自接受一切的一切，還是要在外面表現的瀟灑，
就像……就像……鄭號錫一樣。
——————————————
20年的最後一天，
她偷偷去看他們的演唱會，
人聲鼎沸，音樂讓每個人都很快樂，沒有人知道她，鄭號錫更加不知道她來了。
他在臺上走着，認真看着臺下粉絲們的面龐，想要記住她們每一張臉。
儘管熙熙攘攘，
他還是能一眼看到她，猶豫之間，忽然做了一個決定，往她的方向走過去，一路上，歡聲，驚訝聲，他走下舞臺，隔着護欄伸出手。
不管其他，只是牽起林曉曉的手，隔着千萬人的阻攔，說，
“你願意和我，在舞臺上私奔嗎？”
她的眼神是那麼有愛。
會怕嗎？在舞臺前和我私奔。
——————————————
“號錫哥，別愣着了，要趕緊回主舞臺了。”樸智旻提醒他。
啊……原來……
又是他幻想的。
臺下舉着燈牌舉着應援的粉絲們，他也差點沒認出戴着口罩的林曉曉。
突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j-hope！”
“啊啊啊啊啊，j-hope！”
“好帥！”
其他六人也看過去，
屏幕上，畫着精緻自然的妝，穿着華麗的衣服，鄭號錫看着下面的光海，終於勾腰一個輕輕的吻，落在自己的手上。
燈光都在偏愛他，神明降落人間，愛衆人，不愛自己。
可是，他還是一眼看到她，逆着光，
如果我是燃燒的星辰，那你就是光芒的餘溫。
我所有的愛恨，
爲你奉上一個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