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依戀
“王姐姐,你瞧她,不願意陪縣主賞梅自請離去便是,竟還非要鬧出些事來掃大家的興,當真是麻煩“有人對前來查看的王慧道。
說話的是時常跟在王慧後頭奉承的李家千金,李父是王總督手下的官員。
王慧看李婉兒那幸災樂禍的神情,便知道宋玉竹定然是被人坑害的。
雖然有些不愉有人在永福縣主和自己母親相談甚歡的時候的鬧出事來,但宋玉竹倒黴,想必永福縣主也是樂見其成的,她便又將不喜壓了下去。
宋玉竹牙咬下脣,在身邊丫頭的攙扶下努力站起來,可是不知是屈辱的還是慌張,腳底一滑,結果摔的比方纔還狼狽。
當初她看不上的竹筠,如今是姜竹筠,是永福縣主,而她卻從三品大員的嫡女變成了尋常小官的夫人,奚落和嘲諷如影隨形。
恨嗎
還是後悔
她自己也不知道,只心頭茫然的很,想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至於自己掩在人後,偷偷看了幾眼的那被衆星拱月包圍着的少女,她便只是站在有少女出現的地方,都不由得自慚形穢。
若是再重來一次,宋玉竹鼻頭有酸意,即使婆母再怎麼令她來參加宴會與人攀談着培養感情,她也絕不會出現在這賞梅宴上
看到宋玉竹摔跤的慘相,人羣中有低低的嘲笑聲交織着響起。
王慧看到那美貌驚人氣度不凡的永福縣主走過來,陡然擡高了聲音道:“縣主是我總督府的貴客,周夫人如今身體不適,還是快退下吧,免得掃了貴人的興“
“縣主,前頭有兩株綠萼梅,如今開的正好,咱們不如去瞧瞧”總督夫人姿態親近的詢問。
師攸寧沒有回答,目光落在幾步之外被衆人像躲瘟疫一般避開,跌倒在地的年輕婦人身上。
那年輕夫人想站起來,可惜約莫是摔的太重,而攙扶她的那丫鬟力氣又不大,幾番糾纏之下主僕二人都狼狽的很,腳下的那片地方更是成泥濘的不得了。
師攸寧聽到自己心頭的嘆息,她淡聲道:”九辭。“
她不可憐宋玉竹,只是當初見到的那個宋大小姐驕傲的像孔雀一眼,雖然不討人喜歡,但總是不該是這樣的。
即使宋玉竹對不起自己過,但師攸寧覺得自己當場就還擊了,這些人再以自己爲由頭欺負人,當真是過分了。
九辭沒有吭聲,但卻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
她雖然身量瘦弱,但習武之人力氣很足,只攬着宋玉竹的腰一提,連帶着宋玉竹的那丫鬟,都被她一氣兒拉了起來。
宋玉竹感激的看向拉自己起來的人,隨後神色一僵。
她自然是認得九辭的,那時候宋玉竹羞怒之下想抓花姜竹筠的臉,就是這個丫鬟出手迅疾,差點將她的胳膊擰斷。
九辭幫了她
宋玉竹直覺般的在看向不遠處華服玉釵的少女,嘴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其實她是想問,爲什麼
九辭扶起自己,定然是姜竹筠的命令。
可是這滿園的人,誰都可以扶她幫助她,最不該是姜竹筠,也最不能是她。
王慧等人也驚呆了。
永福縣主在身份尚未恢復的時候,不是曾被這宋玉竹欺辱過嗎,怎麼反倒還幫仇人的
京師裏突然出現一個有封號的縣主,還有姜家真假嫡出小姐的事,都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到了大齊的國土上。
不論是民間還是演下這羣閨閣千金的眼中,永福縣主都是一個傳奇的人物,她的出身、經歷,哪一樣都值得反覆的八卦。
由此,這位縣主在處於低谷時受到的慢待,竟也流傳了開來。
九辭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便又悶不吭聲的回到了師攸寧的身邊站定。
“周夫人,縣主好心幫你,你都不知道道謝的嗎”王慧對宋玉竹冷聲道,看向師攸寧時卻如總督夫人一般的親近討好。
宋玉竹忍者腳腕的疼痛矮了矮身,訥訥道:“多謝縣主相助之恩。”
師攸寧想靜靜,更想將這個沒事找事的總督小姐踹的遠遠的。
這總督府也不知是不是風水不好,上次那個李總督的千金,也是這一款不消停的。
真煩
她想齊允曙了,梅林賞花圍爐煮茶,兩個人頭挨頭的說些悄悄話,總比在這心思各異的女人堆裏應酬的好。
這樣你踩我一腳,我踩你一腳的生活,在師攸寧看來完全是浪費時間。
“宋小姐,好久不見。”她開口道。
自從嫁了人,宋玉竹便是周宋氏或者周夫人了,好久沒有聽到別人這樣叫自己,彷彿以前閨閣時的恣意還在眼前。
姜竹筠想做什麼
她讓丫鬟扶起自己,是要展現自己的寬容大度,還是要慢慢的羞辱自己
宋玉竹的確是犯蠢過,可是家室頹敗後她常常回憶往昔,便漸漸想明白了姜斂秋拿她當qiang使的那些事。
她現在有些怕寬容大度的人,誰知道寬容藏着什麼呢。
算了,隨姜竹筠怎麼樣吧,宋玉竹疲累的想,父親甚至不想認她這個女兒,母親纏綿病榻很久了。
至於自己,丈夫和婆母都不壞,但也算不得好,能熬一日是一日。
宋玉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好久不見。”
她垂着眼,死氣沉沉的樣子。
她聽到那少女說:“以前參加宴會的時候,我便很羨慕你那一手丹青妙技,若是可以,能請你畫一幅雪中梅花圖嗎”
宋玉竹再沒有想到,姜竹筠會說這個。
她擡頭,那少女還是以前初見時坦蕩沉靜的模樣:“我大概後天就啓程了,再見不知是何時,各自珍重吧。”
宋玉竹鼻頭有了酸意,點了點頭:“後天是嗎我回去了便畫。”
兩人之間的態度並不熱絡,彷彿點頭之交偶遇。
師攸寧亦微微頷首,看向總督夫人:“夫人說前面有綠萼,這花比較稀奇,倒是要瞧一瞧。”
總督夫人回神,引着師攸寧繼續往前。
身後的人看着宋玉竹,目光很是複雜,那位明明言笑晏晏但只覺讓人不敢放肆的永福縣主,剛纔是稱讚宋玉竹的畫技不錯,是吧
還要讓宋玉竹畫梅花圖,這是要來往的意思嗎
王慧面色有些尷尬,但最終還是笑了笑道:“周夫人的腳似乎受傷了,我讓下人擡個肩輿來,回府了好好找郎中瞧一瞧,落下病就不好了。”
一旁的幾個千金小姐們,此刻亦七嘴八舌的安慰起宋玉竹來,溫情脈脈的氣氛這便起來了。
宋玉竹抿脣,而後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對這些人一一道謝。
坐在肩輿上回去的時候,伺候宋玉竹的貼身丫頭杏雨心有餘悸的道:“夫人,幸虧有那位縣主說話,不然咱們可慘了”
杏雨是宋玉竹來到青州後纔買的丫鬟,對京師的事知道的並不清楚。
她其實是想問,那些千金小姐們之前圍堵着自家夫人,說什麼曾誣陷縣主的事,都是假的吧
宋玉竹神色有些恍惚,只幾若無聲的“嗯”了一聲。
她腦海中正構思梅花圖該怎麼畫,一時又想,若是當初自己像唐靈鳳一樣,認識和親近的是姜竹筠,而不是冒名頂替殺人不見血的姜斂秋,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惜許多事不能重來,宋玉竹覺得自己如今能做的,便是好好的將那梅花圖畫出來。
宋家一蹶不振是真的,二十年後,宋玉竹才隨着自己官位升遷的丈夫重回京師,四品的京官雖然不大,但故土到底是回來了。
而在她留居青州的二十年中,因爲永福縣主曾經向她要的那一幅畫,兩人似乎有些交情的樣子,這讓宋玉竹再沒有受到過周圍官員眷屬的冷落。
二十年後,永福縣主已經成爲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宋玉竹不曾主動提起過她,但當旁人談論皇后樣貌如何出衆,甚至如何得帝王眷顧的時候,她總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些笑意。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冬日的路不好走,等到師攸寧再回京師,已經是十一月下旬。
馬車壓在薄雪上發出嘠吱的聲響,一行人距離京師還有七八里路。
師攸寧抱着暖爐雙目微闔,其實她並非閉目養神,只是路途漫漫太過無聊,便在腦海中與龍鳳冊逗趣。
一人一書插科打諢,馬車停了停又繼續往前,她也並沒有在意。
這是常識,畢竟北地連綿大雪只是尋常,時不時便要清理路面。
直到厚重的車簾被掀起,有風雪灌進來,雖然只是一瞬,但一股熟悉的冷冽淡香驟然充斥於鼻端。
師攸寧猛的睜眼,車窗外白雪皚皚粼粼有光,馬車內半彎着腰的男人,一張面容玉一樣白,漆黑如墨的眼定定的看過來,熟悉又陌生的俊美。
幾十日不見,她覺得眼前這人,似乎長的更好看了。
“怎麼,不認識本王了”
親王殿下一把嗓子切金碎玉的悅耳,喉頭微聳,一如既往的矜傲冷冽,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
可師攸寧哪裏是外人,她感受到他目中的思念與寵溺,她看到他睫毛上的細雪化成水珠兒翹在上頭,很想代替那水珠掛在他睫毛上晃盪兩下。
她極輕易的便從他厚重披風下瞄到了那勁瘦的腰身,便忍不住想去抱。
他怎麼能這麼迷人,而將這樣一個人拐進窩裏的自己,又該是多麼的幸運
師攸寧腦袋裏亂哄哄的像大雜燴,一雙眼卻亮的驚人。
她撲倒男人懷裏,聲線軟糯又依戀:“齊允曙,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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