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自知之明
她心道,難不成是自己昨日用其打發孫夏氏,只一次便又將這老嬤嬤養大了膽
站在邊上的周恆瑞不由皺眉。
這謝家姑娘明明是知恩圖報,崔嬤嬤說話也太難入耳了。
不只是周恆瑞。
漠北的將士們看騎術精湛的謝映雲親切,對崔嬤嬤動不動就搬規矩、地位的自傲便很瞧不上。
被扣上攀附的帽子,謝映雲羞怒交加。
若是一般女兒家,衆目睽睽之下被懷疑居心不良,怕是早厥過去了。
只謝映雲出身走鏢世家,不單武藝好膽子也大,便註定了崔嬤嬤要踢到鐵板上。
她反駁道:“我是否有攀附之心自有郡主論斷,倒是這位嬤嬤竟敢做郡主的主,才真令人驚訝”
在一片靜默中,衆人圍觀了崔嬤嬤從自傲到麪皮紫漲的全過程。
是啊,崔嬤嬤自己不過一介奴婢,伺候在貴人身邊並不代表自己就成了貴人。
崔嬤嬤平日裏眼睛長到腦袋頂上,此刻丟臉,竟無一個人幫她說話,暗道痛快的人倒是不少。
周恆瑞目中閃過笑意,謝家兄妹倒都很有意思。
師攸寧原就着意關注周恆瑞的反應,見這位青年將軍對謝映雲有欣賞之色,暗道果真是姻緣天定。
方纔龍鳳冊告訴師攸寧,謝映雲前世乃嫁給了周恆瑞爲妻。
今生師攸寧插手了謝平津的事,也無意中讓謝映雲與周恆瑞早了許多時候相遇。
謝映雲駁了崔嬤嬤一句,卻不再看她,仰臉對師攸寧道:“郡主,小女真是來報恩的,爲奴爲婢絕無二話”
她給了那一臉兇相的老嬤嬤沒臉,心中不是不忐忑的,只方纔真是沒忍住。
但聽兄長的形容,這位嘉寧郡主聰慧又溫柔,想來不是不講理的人。
“郡主,這樣兇的丫頭,隨身還帶着兵刃,不吉利”崔嬤嬤剜了謝映雲一眼,極嫌惡的道。
謝映雲腰間掛着一柄小臂長的短刀,是用來防身的。
然而即使崔嬤嬤說破天,師攸寧也早做了將謝家兄妹收入麾下的決定。
漠北情勢不明,她在獲得耶律淵認可和保護之前,總得有自保之力。
而謝映雲女子之身可隨身護衛她,對師攸寧來說簡直是瞌睡遇枕頭的存在。
她看向周恆瑞:“周將軍怎麼說”
周恆瑞看了一眼自個腰間懸的寶劍:“兵刃雖是兇器,然而進可殺敵退可防禦,末將很是喜愛,至於謝姑娘,堪用。”
謝家青年鏢師不少,但像周恆瑞這般俊秀不掩英氣,氣度出衆的卻沒有。
謝映雲聽得出這位年輕將軍的維護,心下感激,抱拳一笑道:“多謝將軍認可。”
周恆瑞微頷首。
他麪皮繃的緊,但在人家姑娘一笑裏心頭微動,竟生出些陌生的,心慌意亂的情緒。
崔嬤嬤才說了兵刃看着兇,周恆瑞轉頭便說喜歡兵刃,這便是對上了。
師攸寧覺得有趣,問崔嬤嬤:“嬤嬤可還有話說”
崔嬤嬤當然有一肚子話說,但她如何敢駁周恆瑞的面子,訥訥道:“周將軍說的對,是老奴武斷了,只是”
師攸寧擡手打斷崔嬤嬤的話,接口道:“只是謝家在靈州亦是豪族,謝姑娘爲奴爲婢當真是屈才了,本郡主倒是缺個女護衛。”
既知道了謝映雲與周恆瑞有段好姻緣,她當然不可能讓謝映云爲奴爲婢。
周恆瑞是世家子弟,家族講究的也是門當戶對的嫁娶。
前世謝平津沙場掙了功勞,謝映雲便是將軍的妹子,與周恆瑞正是良緣。
今生謝映雲若有了做奴婢的過往,即使將來嫁了周恆瑞,總是會讓人詬病。
師攸寧此刻提起謝家是豪族的事,也是爲了給謝映雲正名,有備無患麼。
崔嬤嬤驚叫道:“郡主不可這不合規矩”
便是宮裏的娘娘、公主們,身邊也從未有佩劍的女護衛之流。
女子麼,便是爲着安全想,護衛們在外圍守着,內裏配粗使的婆子,這樣也就周全了。
收納舞刀弄槍的女子在身邊,若是有樣學樣,豈不是沒規矩
再者,
這謝家姑娘如此蠻橫,有她在夏瀅萱身邊,自己再想拿捏夏瀅萱,豈不是增加了不小的阻力
與此同時,謝映雲卻利落抱拳道:“謝郡主接納,日後屬下定當盡忠職守,好生護衛郡主安康如意”
“起來吧”師攸寧有好幾世都身懷武藝,對謝映雲這般有好身手的很是喜愛。
她吩咐春萍:“既是護衛,當有趁手的兵刃,我記得箱籠裏有一柄攬雲劍,正適合女子用。”
短劍雖不錯,但兵刃這東西多是一寸短一寸險。
師攸寧想要謝映雲護衛不假,但同時也更想保她平安到漠北,日後像前世一般富貴榮華。
“郡主,那是你嫁妝中的東西,老奴不允”崔嬤嬤被忽視,拔高嗓音道。
謝映雲能留在師攸寧身邊便很歡欣,萬萬不敢再貪什麼嫁妝之物,忙道:“郡主,屬下用這短劍很趁手,不需換的。”
師攸寧笑道:“小云,我可以這麼叫你嗎本郡主送你的不是劍,是將我的命交給你保管,這樣你也不收”
謝映雲眼框溼熱,語氣鏗鏘:“小云遵令”
周恆瑞心道這位嘉寧郡主當真是個奇女子。
若自己是謝映雲,此刻只怕恨不能爲郡主肝腦塗地一世效忠了。
在飛雪被處罰後,她手中的管賬權利便移交給了性子內斂但心明眼亮的春萍。
春萍對黑了臉的周嬤嬤還很有幾分畏懼,但自家小姐最大,便歡歡喜喜的去尋攬雲劍了。
被忽視了個徹底,崔嬤嬤恨的咬牙。
夏瀅萱怎麼敢
她有心想去阻攔春萍,又怕自己一離開,師攸寧再許出什麼東西去。
爲着在鎮北王府前彰顯皇室威嚴,宮裏賞賜下來的嫁妝可都是珍品,夏瀅萱竟敢隨意送人
師攸寧對上胸口劇烈起伏,恨鐵不成鋼般瞪着自己的崔嬤嬤,不由好笑。
崔嬤嬤這般極力的阻撓自己接納謝家兄妹,是怕她脫離掌控
可是這身體自從換了師攸寧做主,從始至終都未曾被崔嬤嬤拿捏過。
只是崔嬤嬤還看不明白罷了。
這一路上師攸寧偶爾的示弱,不過是怕在統和帝的勢力範圍內,被崔嬤嬤發現她的不好管束。
然而照着般趕路法,明日便可過拒馬河。
拒馬河北岸多是耶律淵的封地,統和帝在發覺不對後想要束縛她,卻是千難萬難。
至於用夏家人威脅她
師攸寧巴不得夏家倒黴,這一條自然也不用擔憂。
這樣想着,師攸寧當得日後在漠北的日子天高雲闊,自在的不得了。
她心情好,對崔嬤嬤鬆弛皮肉耷拉出刻薄樣的臉便很和顏悅色:“嬤嬤方纔說,不允什麼”
崔嬤嬤沉着臉,負氣般的道:“郡主如今翅膀硬了,怕是已將老奴的話全當了耳旁風”
她篤定眼前柔弱嬌嫩的少女還需要自己的護持,定然是要安撫自己的。
當然,崔嬤嬤這個篤定,與昨日師攸寧好聲好氣的請她應付孫夏氏不無關係。
方纔因謝映雲而圍攏上來的漠北將士們還未散去,見崔嬤嬤拿喬,俱似見鬼一般。
早聽說郡主身邊的嬤嬤是陛下賜的,平日裏規矩大,可親眼見到她拿話擠兌堂堂郡主,卻是頭一次。
做奴才的爬到主子頭上,真是少見。
若是在漠北,諸多將領、世家的當家夫人們何等颯爽驕傲,早拿鞭子抽人了。
可憐郡主,這樣白嫩溫柔的人,哎
“郡主”謝映雲肅着臉瞪視崔嬤嬤。
只等師攸寧一聲令下,她便能將這聒噪又跋扈的老奴掀翻。
衆人心思各異,俱將目光聚攏在面色還很平靜的師攸寧身上。
郡主若是自己立不起來,到漠北大抵活不了多久,這是許多人的想法。
只見眉眼清雋的少女視線微轉,眸光瀲灩,卻是道:“嬤嬤很有自知之明。”
崔嬤嬤:“”,真是豈有此理
衆人:“噗”
漠北將士不怕崔嬤嬤冷臉,覺得郡主這話說的很有意思,鬨笑開來。
夏草咬脣憋笑,一面防備的看着像是要吐血又似乎要喫人的崔嬤嬤,免得她傷害自家小姐。
謝映雲眉眼舒展,不忘讚一句:“郡主說的對”
至於崔嬤嬤身後跟着的小安和小康。
小安垂着腦袋看不清表情,只肩膀似乎微聳動了幾下。
小康頭一次見崔嬤嬤這般受人譏笑,而僅僅是因爲郡主的一句話,心底既不安又慌亂。
郡主不是對崔嬤嬤既敬且懼嗎,爲什麼竟敢說這樣譏嘲的話
師攸寧沒打算就此氣死崔嬤嬤,畢竟名聲不好聽。
她吩咐小康和小安:“崔嬤嬤累了,帶她上車養一養。”
所有人中,唯獨周恆瑞半點都不驚訝。
能將竇文書那般老吏耍的團團轉的人,即使再年輕面嫩,又怎麼會懼怕崔嬤嬤一介剛愎自用的奴婢。
至於爲何之前沒出手,不像是怕,倒似乎是懶得搭理。
周恆瑞有一種預感,將來這位嘉寧郡主到了漠北,大概會過的不錯。
即使不得王爺喜愛。
沒有錯,嘉寧郡主似乎自己便能讓自己活的坦蕩又安穩。
作者題外話:雙更的慢慢來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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