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
自成親後的第六日開始,他接連三日都未曾宿在聽雪院。
師攸寧心底有數,只每日晚膳後親自做一盤點心,讓拂冬送到前院書房。
她曾經執掌過大權,也有過勞心勞肺,飯都顧不上喫的時候。
送去的點心拇指肚大,喫起來不耽誤功夫,用來墊肚子最好。
師攸寧神神在在,春萍幾個卻已經開始焦心。
小姐和王爺新婚燕爾,平日裏看着感情極好,怎麼沒幾日便似要分居。
拂冬話少,但拎着食盒卻遲遲不肯走。
她憋了憋,磕磕絆絆的對師攸寧道:“王妃,您沒有話對奴婢啊不對王爺說嗎”
師攸寧還真沒有,都在點心裏了嘛。
再說了,她最近也琢磨出點味兒來。
耶律淵給了自己掌院之權,可同時又冷落聽雪院。
往深了想,倒像是給個棗兒又落下大棒。
師攸寧覺得耶律淵在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
若是往常,她自然會再接再厲又那麼不經意的,刷一刷存在感。
可是大戰在即,些許小事該放還是得放。
師攸寧不願意在這時候對耶律淵的心緒造成影響。
懷着這樣,家中似乎有高考生的老母親心態,師攸寧出府閒逛都專挑後院角門走。
所以,整個王府便形成了王不見王的平衡狀態。
拂冬出了院門,有些煩惱的站了一會兒,這才提着食盒往書房去。
天色只是昏黃,書房中卻已經燈火通明。
耶律淵才與部將議完事,雖然錯過了晚飯,但一雙鳳眸卻亮的驚人。
他手指虛虛略過掛在牆上的大遼疆域圖。
朝廷這些年不給漠北錢糧器械,想要用突厥人拖死鎮北王府,乃至整個漠北。
可是與虎狼搏鬥的獵人,若是不死,便會一日又一日的強大。
耶律淵眸色深沉而鋒利:“好皇叔,你且等着侄兒,將你碎屍萬段”
“王爺,王妃派人送”
程暢話未說完,耶律淵翻卷在眸底的嗜血狠戾已是一收:“進來。”
耶律淵捻起拂冬送來,擺在桌上的小點心:“王妃沒有別的話”
拂冬不會撒謊,默然搖了搖頭。
每次都是她送點心,每次王爺都要問。
雖然王爺問的平常,也不見生氣的樣子,但拂冬還是覺得壓力很大。
這次她乍着膽子努力過了。
是王妃真的沒有話說。
耶律淵擺擺手:“下去吧。”
拂冬走後,程暢自發自覺的報告聽雪院那位主子今日的活動。
這一章程,還是以前護送王妃來漠北的周恆瑞留下來的。
王爺沒說停,守候在聽雪院的暗衛每日便還仔細的報上來。
耶律淵邊聽邊喫點心。
王府的廚子手藝雖然不差,但論起巧思妥帖便差了一籌。
點心甜而不膩,入口軟糯,耶律淵知道是誰的手藝。
他常年在軍中,喫飯速度不慢,但一口一個的小點心,卻用的慢吞吞。
及到程暢提起王妃今日處置了兩個掌櫃,耶律淵脊背一直:“仔細說說。”
事情說來也簡單。
師攸寧既接管了內院事務,自然會從頭到尾的盤查一遍,不論是人還是錢。
王府以軍法治家,倒是沒什麼疏漏。
只是府外的鋪子,有兩處賬目有問題。
那賬做的嚴絲合縫,經年的老賬房都不一定看的出來。
但師攸寧用的現代人的思維和算法,便揭開了些許皮毛。
再往下一查,果然有問題。
春萍和夏草原本還勸着,師攸寧才掌權幾日,便是要處置老掌櫃,回稟了王爺也好辦的妥帖。
這是謹慎周全的路子。
只是師攸寧一國大事都曾料理的明白,這點芝麻綠豆的事,還不至於搬出耶律淵。
她雷厲風行的處置了,半點把柄都無,旁人只有心服口服的份。
當然,也有一部分人敢怒不敢言。
只是耶律淵放權放的利落,那些人即使有什麼不滿,也只得暫憋回去。
程暢說起此事,對看上去柔弱的王妃也很是敬佩。
只是王爺的心思他多少明白幾分,便道:“這兩家的掌櫃能隱藏多年,定是老奸巨猾之輩,王妃年紀尚輕,王爺是否”
耶律淵擡眸掃了程暢一眼。
程暢後背一個激靈,知道自己多嘴,忙道:“屬下知罪。”
耶律淵沉聲道:“沒有下次。”
他不是氣程暢多話,而是氣自己竟然因此生出猶豫之心。
察覺自己心浮氣躁,耶律淵在前院空地上轉了兩圈,這纔回去繼續處理事務。
程暢心底嘆了口氣。
王爺自來天縱英才是不假,但於男女之事上,程暢自覺自己這個成了親的人更有心得。
有些事堵不如疏,如今剋制的狠,將來
師攸寧並不知書房發生的事。
她在小書房看了一卷書,這纔對跟前站了小半個時辰的謝映雲道:“說吧,到底怎麼了。”
聽着這懷着淺淡關切的話,梗着脖子沉默許久的謝映雲,險些掉下淚來。
師攸寧見她攥着拳頭還準備硬扛,揉了揉太陽穴:“你不說我也有法子知道,不過晚上一時半刻。”
師攸寧是白日裏發現謝映雲有些不對勁的。
謝映雲自來開朗大氣,時常與同樣身懷武功的拂冬切磋,各有勝負。
然而今日,
若不是拂冬收刀快,謝映雲胳膊上沒準會被削下一塊肉。
師攸寧不是武斷的人,心中喫驚,也還按捺着性子觀察了半日。
這半日,謝映雲眼中時常有鬱色閃過,話也少了。
好好一英豔如海棠的女子,像被霜打了一般。
且說此刻,
師攸寧見謝映雲動搖,自責道:“是我的不是,總以爲你和拂冬身懷武藝,比春萍和夏草強許多,便忽略了。”
謝映雲搖頭,頹然道:“王妃,你這樣說,屬下實在是無地自容,是我給王妃丟了人,我我不配留在王府,也不該留在雲州”
師攸寧大驚,旋即大怒:“誰欺負你了我的人,輪得到外人說三道四”
她鮮少發脾氣。
但一旦露出怒容,便是親近如春萍、夏草,也屏氣斂聲不敢造次。
卻原來,周恆瑞對謝映雲很是上心,時不時便買些小物件討心上人歡心。
謝映雲收的甜蜜,便想着回贈一二。
她因此上街,卻不小心衝撞了人。
雖然撞到的是個奴婢,但奴婢身後的主人卻不依不饒,非得說受了驚。
謝映雲不想給師攸寧惹麻煩,便好聲好氣的道歉。
即使明明是她走在前頭,那家奴婢自己不長眼撞上來,這才跌碎了胭脂盒子。
這不是碰瓷麼。
師攸寧聽到這裏,桃花眼微眯,冷然道:“那些人對你動手了”
謝映雲有些不好意思。
她點頭又搖頭,神色卻有些空茫的悵然:“有人動手,被屬下打回去了。”
師攸寧搖頭,又是氣憤又是憐惜:“傻姑娘,那些人開口便知道你的名諱,又諷刺你仗着本妃的勢跋扈,分明是有備而來。”
謝映雲黯然道:“什麼都瞞不過王妃。”
謝映雲自然不會站着捱打。
只是打回去了,才發現更糟糕。
那家主人是個姓蘇的年輕小姐,本沒什麼特殊處。
但那蘇家小姐見自己帶的護衛被謝映雲打退,便漲紅着臉喊姨母。
蘇家小姐口中的姨母,竟是周恆瑞的親生母親。
謝映雲在周夫人挑剔的目光中臉色發白,蘇家小姐臨走前更鄙夷道:“粗手笨腳,就憑你,給恆瑞表兄提鞋都不配。”
謝映雲經歷過家破人亡走投無路的窘境,並不是那等只會哭哭啼啼的弱女子。
只是被心上人的母親鄙夷,當真無可奈何又無計可施。
這件事發生後,羞恥與挫敗讓謝映雲連再出門的勇氣都沒有。
然而此刻在師攸寧面前傾訴完,她終於覺得籠罩在頭頂的烏雲散開了些許。
“王妃,屬下想過了,週週夫人說的並沒有錯,齊大非偶,我和他不合適。”
謝映雲緩緩道,如釋重負般的吐出口氣。
商家女與世家公子,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和他之前重重,只當做幻夢一場便是了。
師攸寧還記得初見謝映雲時,那縱馬而來的身影如何的英姿颯爽。
她沉聲道:“既然蘇氏母女覺得你做錯了,那本妃便給她們一個接受歉意的臉面。”
謝映雲驚愕:“王妃”
師攸寧心說,這事沒準還是自己對不起謝映雲。
前世謝映雲嫁給周恆瑞時,謝平津已經成爲耶律淵心腹,前途不可限量。
謝平津眼見成爲雲州新貴。
周夫人自然不會嫌棄謝映雲這個兒媳。
然而這一世因爲她的出現,導致謝映雲和周恆瑞提前出現了感情線。
結果,謝映雲因此受辱。
既是自己的干係,那便找補回來
師攸寧收斂冷沉的神色,安撫的對謝映雲一笑:“小云,你介不介意多一個做王妃的義妹”
堂堂超一品王妃的姐姐,難道還配不上個三品將軍
謝映雲推拒不成,漲紅了臉,只哽咽道:“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便是遇到了王妃。”
師攸寧見不得女孩子哭,手忙腳亂的安慰了自是不提。
又一日,周府,
蘇如意將才繡好的荷包遞給周母看,有些羞赧的問:“姨母,你說表哥會喜歡嗎”
周母纔要說話,便有小丫鬟急匆匆的過來:“夫人,王妃來咱們府上做客了。”
作者題外話:三千大章的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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