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煉獄島（完）
監獄內。
典獄長辦公室。
沈清衍打了一個內線電話。
接電話的人是女管教，“典獄長，這邊是食堂，請問有什麼吩咐?”
此時食堂內的亂象已然平息下來，所有囚犯都安安分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喫飯。
沈清衍看着監控，指尖在桌面輕敲，平靜地說:“現在，立刻將所有囚犯帶回監室，關閉男女監牢大門，禁止任何人出入。”
女管教愣了一秒，又迅速反應過來，回覆:“好的，收到。”
寥寥幾句交代完，沈清衍掛斷了電話，食堂和港口的動亂，他早有預料，所以並不慌張或是驚訝。
這一切不過是掩人耳目。
越獄者的手段並不高明，甚至算得上老套，只不過動靜鬧大了些。
沈清衍的視線定格在監控上，禁閉室裏一開始進去五個獄警和四個囚犯，出來時成了四個“獄警”。
這個變化不大，在衆多監控中並不顯眼，可細細去看，四個“獄警”分明是陌生面孔。
沈清衍一一看去，周梔夏，露娜，澤維爾都在他的預料之內，只有一個人是意外。
“虞歡。”
明明看不清她的臉，可不知不覺，沈清衍低聲念出一個名字。
沈清衍說完，神情恍惚了片刻。
爲什麼，他會覺得熟悉
沈清衍思維發散了幾秒，這時，座機電話又響起。
他只得壓在心裏的疑惑，接通電話。
來電人是老黑，他的語氣很焦急，“典獄長，不好了，程明不見了。”
“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得到沈清衍的安撫，老黑慌亂的心鎮定下來，簡單講述了整個過程。
以往，程明用餐都在臥室，少有去食堂，今天他想去食堂，老黑也沒多想。
按例，老黑給程明的脖子和腳踝戴上電子鐐銬，就帶他出門了。
兩個人到達食堂的時間有點晚，裏面的囚犯已經亂成一鍋粥，老黑想過去察看情況，程明又提出想上個廁所。
老黑要替他打飯，讓兩個高高壯壯的男獄警帶他去了。
等打好飯，老黑見人還沒回，又去廁所找，廁所門外，兩個高高壯壯的獄警還守着門，告訴他人還沒出。
老黑也不擔心程明跑了，畢竟廁所內連扇窗都沒有，僅有的通風口小孩都過不去，更別提一個大活人了。
所以老黑也守在門口等。
半個小時過去，人還沒出。
老黑這才進去找人。
結果一個接一個廁所門打開，全都空空如也，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老黑這才慌了。
他去質問兩個獄警，兩個獄警也很慌，卻堅定表示沒看到程明出來。
老黑去食堂後臺，想要調取廁所外的監控，結果只看到一片黑屏。
獄警遺憾通知他，這個監控攝像頭最近剛好壞了，所以沒法拍攝畫面。
老黑被逼無奈，又去看其他監控。
不可思議的是，每個監控攝像頭下，都沒見到程明的身影。
老黑只好一邊派人搜尋程明，一邊把這事告知了典獄長。
沈清衍聽完全程，冷冷命令道，“你帶上十個人，現在和我去港口。”
老黑不解:“這......不管程明瞭嗎？”
沈清衍望向窗外，沒有過多解釋，只說，“他就在港口。”
老黑也不敢多問，“啊，好，好的。”
他只願典獄長說的是真的，不然弄丟了這個轟動全球的邪教頭子，他九條命都不夠死的。
沈清衍起身，關閉監控，離開了辦公室。
同一時間，監獄醫院。
診療室內走出一人。
女護士笑着打招呼，“林醫生好。”
林溪回以微笑，“下午好。”
“林醫生現在是要去哪啊？”
“去見個人。”他輕聲說。
聽見這個回答，女護士愣住。
等她回過神，只看到一個離去的背影。
煉獄島港口。
高塔後面，爲了不暴露身份，虞歡和主角團四人也不時探頭，朝遊輪上下來的不法分子射擊。
不過，虞歡的槍法差得沒眼看，第一次開槍，明明瞄準的是不法分子，卻險些打中獄警，她呼吸都差點停了。
一轉頭，發現露娜和澤維爾對她暗暗投來驚訝和鼓勵的眼神，好似在誇她槍法不錯，既能不誤傷“友軍”，還能震懾獄警。
虞歡尬笑:“......”
有沒有一種可能，單純是她槍法爛。
話說，他們什麼時候能上游輪啊？
港口處的獄警人數多，槍彈充足，那幾十個不法分子，也就是澤維爾叫來的幫手，已經慢慢處於劣勢了。
再這樣下去，典獄長還沒來，這羣人就要團滅了。
虞歡一臉沮喪。
“他們快沒子彈了，我們走，上游輪。”
老獄警說完，手持槍支帶頭衝了出去，高塔後的獄警緊隨其後。
周梔夏下意識看向監獄方向，典獄長居然還沒出現，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她喉嚨嚥了咽，衝他們眨眼。
走！
露娜和澤維爾瞭然，低頭混進前方獄警的隊伍，一併往遊輪靠近。
虞歡慢了兩步，追在他們身後。
周梔夏，露娜，澤維爾都在。
等等，程明呢？
“我在這。”
有人貼近她耳邊，小聲說。
虞歡渾身一抖，腳步踉蹌兩下，被某人一把摟住腰，這才堪堪穩住了。
她咬牙切齒，拍開他的手，“人嚇人，嚇死人，你知不知道！”
程明眨眨眼，一雙茶色的瞳眸直勾勾盯着她，情緒有些低落，“我只知道，你總算和我說話了。”
虞歡不看他，“你少裝可憐了。”
上次循環，要不是他突然發瘋，殺死了周梔夏他們三個，又怎麼會重新來過！
程明微低下頭，“我只是......”
“不說了，我們快走！”虞歡看到露娜和澤維爾越跑越遠，意識到這不是閒聊的時候，趕忙拉上程明的手，追上他們。
程明堵在喉嚨的話嚥了回去，他眼睫低垂，視線從她的側臉，移到他們緊緊相扣的手，神情忽明忽暗。
沈清衍剛離開監獄，扭頭就和林溪打了個照面。
“你怎麼在這?”
林溪反問:“我怎麼不能在這?”
四目相對下，一人冷若冰霜，一人笑裏藏刀，雙雙沉默下來。
沈清衍摸了摸腰間的槍，說不上來爲什麼，他對林溪有種怪異的牴觸和反感，好似對方曾做過什麼喪盡天良的壞事。
巧了，林溪一看到沈清衍那張冷臉，也膈應得不行，一想到後者曾用這張臉擺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勾得虞歡同情心氾濫，他就想吐。
不過，林溪勾了勾脣。
這回，沈清衍還沒有恢復記憶。
贏家一定是他。
就是程明這傢伙，不太好解決。
林溪眼神冷淡了些。
老黑和其他獄警面面相覷，總覺得典獄長和林醫生之間的氣場怪怪的，好像下一秒就能大打出手。
還好，這一切都是他們的猜想。
典獄長和林醫生並沒有爭吵，甚至沒有多說半句話，不約而同轉身，走向同一個方向。
————
海浪衝上礁石，水花肆濺。
巨大的遊輪停靠在港口，底下動亂已經停息，唯有遊輪上還有槍聲。
有獄警看到典獄長靠近，立刻行禮問好，還告知了好消息，“典獄長，目前煉獄島內的不法分子已經全部束手就擒，只是遊輪上還有幾個硬骨頭，不過老吳已經帶人上去了。”
沈清衍“嗯”了一聲，走了幾步，又停下了，這個距離，足夠他看清上游輪的幾人。
露娜和澤維爾走在最前面，混雜在六個獄警中間。
周梔夏原本在他們前面，但腳步越來越慢了，不時往後看，像在等人。
沈清衍不知道她在等誰。
但是她的身後只有兩個人。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正是程明和.....虞歡。
林溪也看見了，他越走越快。
“你怎麼又停下了？”虞歡嘆氣，僅有一步之遙，這貨又死活不肯再走一步了。
他輕聲說，“我不想走。”
虞歡走到他身後，一隻手抵在他後背，暗暗使力，“爲什麼不想走，不是說好一起越獄嗎！”
程明看她一眼，不說話了。
兩人僵持在遊輪入口處。
周梔夏遲遲等不到程明，急得口腔潰瘍都快出來了，不是，都這個時候了，你們倆就不能上船再談情說愛嗎！
“典獄長，你這是，這是！”
老黑看着沈清衍舉槍，愣了愣，這個方向，不是隻有獄警嗎？
典獄長瞄準的人是誰
周梔夏心頭一跳，猛地扭頭。
那黑黢黢槍口再次對準她。
是，是典獄長。
周梔夏呼吸一滯，雙腿軟了下來。
不要，不要！
她機械轉頭，死命往前跑去。
周梔夏驚恐着，恐懼這個子彈再次射穿她的腦袋。
“砰——”
槍聲響起。
所有人都驚住了。
“不——”
周梔夏聽到有人痛呼一聲。
好像是林溪的聲音。
周梔夏顫抖着摸向額頭。
不對，不是她。
那是誰！
周梔夏轉身。
原來那顆子彈，正中虞歡的額頭
而摔倒在遊輪入口上的，是一臉呆滯的程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任務已完成，正在脫離世界。】
虞歡閉上眼。
【終於結束了。】
——後續——
周梔夏一睜眼。
世界再次重啓。
耳邊是女管教一如既往的命令。
“所有人，把衣服全部脫光。”
周梔夏知道，她又要經歷再一次循環。
獄警把她領回監室時，周梔夏問了句，“只有我一個人嗎？”
獄警口氣很不耐煩，“不然呢？你想要幾個人！”
周梔夏咬牙心想，不對，明明就該是兩個人
可讓她去想，記憶中又模糊起來。
來到七號監室。
露娜和李梅同時看向她，露娜看到她一個人，下意識往她身後去看。
露娜訥訥道:“只有......你一個人嗎？”
李梅驚奇打量露娜一眼，這還用問嗎？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只有一個人。
周梔夏聽到露娜的話，心裏同樣驚訝。
露娜的困惑，也是她記憶模糊的地方。
難不成，露娜也擁有記憶了嗎？
不然，她怎麼會問出這番話
很快，周梔夏發現，這次循環，奇怪的事情還不止一件。
操場放風時，她從別的囚犯口中得知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程明死了。
好像是自殺。
據說，他是失血過多而死。
當他的屍體被發現時，整面臥室牆上都是血淋淋的，鮮紅的血組成一個詭異又巨大的圖案，像是他生前親手畫上去的。
這對周梔夏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這個打擊，並不是說爲程明的死感到傷心，而是程明死了，這個世界居然沒有重啓，這與她的記憶徹底脫軌，讓她莫名感到心慌意亂，甚至恐懼。
如果，如果這是最後一次循環，怎麼辦！
對於程明的死，周梔夏試圖從其他囚犯口中獲取更多內情，可接下來，有一件事再次超脫了她的預料。
喪屍病毒又爆發了。
看着食堂內到處啃噬活人血肉的喪屍，聽着囚犯和獄警們尖叫，逃竄的聲音，周梔夏僵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明明，明明
這纔是時間重啓的第二天
怎麼會
怎麼會！
林溪，你瘋了嗎！
周梔夏捂住耳朵，失聲痛哭。
“梔夏，快跑！”
露娜抓住她的手，直奔門口跑去。
——
林溪的確瘋了。
他雙眼赤紅，將實驗臺上的試劑全部撥到地面，碎成一地的玻璃渣。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他就能拉住她的手。
可她死了
她就這麼，就這麼死在他眼前
這個世界沒有她，毀了也罷
林溪低聲笑了笑，笑聲越來越大。
程明這個懦夫死了。
就剩沈清衍了。
這個殺人兇手
這個賤人！
他要殺了他！
林溪臉部的肌肉抑制不住地鼓動，漸漸沒了笑容，赤着腳，一步一步踏過玻璃碎片，走出實驗室，只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
“不——”
這是林溪失聲驚叫的聲音。
“小歡——”
這是程明的低語聲。
他把死去的虞歡抱在懷裏。
與崩潰的林溪相比，他只是安靜地望着懷裏的屍體，微張着嘴，眼神像是呆滯，又像無波無瀾。
不多時，林溪跑過去，一把推開程明，搶走了虞歡，他眼底慘紅一片，滿是鮮明的殺意和戾氣。
“死的應該是你。”
“是啊，死的應該是我。”
程明低眸看着虞歡，脣角往上揚。
“典獄長，開槍啊。”
沈清衍驟然對上他的眼，也聽清了他的話。
又是，“砰——”地一聲。
沈清衍滿足了他的願望。
程明死了。
和虞歡一起死了。
然後，沈清衍一睜眼，又回到了監獄。
一切都是嶄新的模樣。
連程明都還活着。
沈清衍低着頭，背脊微彎，迫不及待查找囚犯名單，翻頁的手顫抖。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這個世界沒有她
怎麼可能呢？
沈清衍想去問程明。
可他晚來一步，程明死了。
嗅着滿屋子的血腥味，沈清衍怔怔看着躺在牀上的程明，恍惚間，像是看到了虞歡
他一步步走近，面色煞白，心頭一陣陣的鈍痛襲來，腦海中名爲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是他，是他親手殺了她
如果能一命換一命
如果世界能再次重來，是不是還能見到她
林溪是在煉獄島港口找到沈清衍的。
他坐在礁石上，低垂着頭，背影落寞，整個人格外的安靜，像是籠罩在無邊的陰影下。
林溪慢慢靠近。
站定在他面前時，林溪手上的手術刀脫落。
因爲，沈清衍已經沒了呼吸。
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