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重生首輔的愛妻(3)
謝珩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夜已經深了,雨下得很大,他終於從七皇子蕭鶴均口中逼問出挽挽的位置,連夜出城。
亂葬崗躺着橫七豎八的屍體,破爛的草蓆散開,一具具屍體在大雨裏泡得煞白。
雨停的時候,他從一棵老樹後找到她,抱着她發呆了一整夜。
他平生沒有流過眼淚,唯獨那一夜全部流盡了。
從前他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滋味,就問了一句,那時很是驚訝的挽挽用水潤的眸子看着他,和他說:“是鹹的呀。”
分明是苦的,也像是利刃上由血積成的鏽。他給他的挽挽辦了葬禮,記起她送到翰林院他還未曾看過的書信,慢慢拆開。
他們原來有了孩子,還是雙胎。都是他沒用,他沒有護好她們。
謝珩麻木地燒着紙錢,指尖顫抖,心如刀絞。
殺人償命,殺人償命,百倍償還。
蕭鶴均竟然也來了,站在堂屋門外不敢進來,語氣很低,但是狠毒不減:“傷害了她,我萬般自責,但是你,謝珩,你何嘗不是兇手?”
“倘若不是你令她成了有夫之婦,她又怎會反抗於我?明明幼時,她最喜歡我了。”
蕭鶴均的聲音越來越低,露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謝珩回頭看他,狹長的眼眸黑漆漆的,直勾勾地盯着誰時,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他道:“你吵到她了。”蕭鶴均倒吸一口涼氣,倉皇離開。
……
那些天是無止境的噩夢,謝珩一閉眼,黑暗裏一幕幕重現。
有柔軟溫熱的手心貼上他的臉,他輕輕一震,萬般珍重地抱緊了她的腰身,側頭吻了她的手心。
唐挽眨眨眼,把手撤開,替他嫌棄:“我方纔摘葡萄,手還沒洗呢。”
他搖搖頭,她拉着他往架子裏邊走:“日頭都曬到你了,你還跟沒知覺似的。”
她用帕子擦了擦他的臉,也給他擦了擦嘴脣,杏眸宛如兩汪清泉,漾着令人心顫的柔情,就這麼看着他。
“你今早從學府趕回來,一副累得要暈倒的樣子,可是在學府遇到了什麼事?”
他聽着她清甜的聲音,一顆心終於從冰窖裏出來,泡進溫泉裏。
他跟重新活過來了一樣,眼睛變得有幾分光彩,脣邊有了笑意,認真看着她,道:“沒什麼大事,是我很想快點趕回來。”
“難怪以往要未時纔到家的,今個兒你辰時就到了。”
唐挽笑了笑,整理一下他的衣領,柔聲叮囑:“你每次去府學,一月纔回來一次是常事,我每次都很想你,但是也不願你糟蹋身體趕路回來,相公,你可答應我了?”
謝珩還是看着她,一點目光都不分給旁的,幾乎是一眨不眨,聞言遲鈍地點點頭:“你說的我都答應。”
唐挽心裏嘆口氣,左右掃了一眼,周圍沒有別人,她就大膽地勾住他的脖子,仰頭吻住他的薄脣。
他的脣真的很冷,面頰也是冷的,一雙大手隔着衣裳傳遞的也是涼。
他沒有反客爲主,只是配合着親吻,原本壓抑的呼吸慢慢平定下來。
察覺到他好了很多,她正要退開,下一刻被他按回來,這一下是反客爲主的侵略。
良久,他終於捨得放開那片嫣紅的脣,單手捧住她的後頸,把她擁得很緊。
唐挽喘了兩口氣,蹭了蹭他的衣服,嗓音有些嬌:“要有人來了。”
“嗯。”謝珩貼了貼她的髮絲,“不礙事。”
謝珩擡眼,目光透過茂密的葡萄藤,看見無比刺眼的陽光。
他真的、真的回到了宣睿二十五年。
這一年,他已經是秀才,愛妻安好,鄉里尊重,什麼都是好的。謝珩慢慢鬆開唐挽,垂眸看她,正巧對上她望來的眸光。
他由自己淪陷進情意裏,彎脣道:“回家吧。”
他們一路沿着綠蔭走,謝珩拎着裝滿葡萄的籃子,另一隻手的袖子遮着他們相牽的手。
鄉里不興喫午飯,但很多漢子下午要幹活,午間難免要喫。
隔壁謝肅一家就是,錦哥兒坐在門口張望着,見到他們回來了,趕緊拍拍衣服跑過去:“小叔叔小嬸嬸,回來喫飯啦,孃親做了糖醋魚和香香的鴨。”
唐挽由他拉着,笑着晃晃他的小手:“是寶香鴨啊,真好。”
錦哥兒帶他們進了屋,謝肅張羅着:“喫飯喫飯。”
“謝謝大哥大嫂,這般我們回去不用做了,飯後我來收拾碗筷,大嫂還請成全我這一次。”唐挽明媚的眼睛如彎月,笑盈盈的模樣認識誰都不能對她說重話。
陸芮娘放下碗,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調笑道:“我可不和你搶活,你得叫二弟別搶你活就好。”
唐挽側頭看了謝珩一眼,他還是看着她的,黑眸充盈着化不開的溫柔和笑意。
喫得差不多的時候,謝肅盯着謝珩道:“你今個兒真不對勁,在學府遇到事了?”
“沒有,可能是醒來後還不太清醒。”謝珩淡淡道,給唐挽倒了杯溫水。
謝肅多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飯後謝珩果然和唐挽搶着洗碗,袖子紮起來,三兩下就洗完了。
回到自家,其實就在隔壁一牆之隔的院子。
沒別人了,唐挽抱住謝珩的胳膊,“相公,我瞧見你都沒喫多少,庖屋還有蛋餅,你要不要喫一張?”
謝珩聞言去庖屋拿了來喫,是唐挽的手藝,她做的東西總是偏淡,只能隱隱嚐出味道。
他一點不剩地喫完了,不肯離開她片刻。
唐挽原本想從櫃子裏翻出玉佩,見狀也沒想隔天再找,而是道:“我原想整理衣櫃的,上個月打的絡子不見了,應該在衣櫃裏,還有開春時我爲相公做的一套成衣,相公和我一道收拾吧。”
謝珩自然答應,失而復得的滋味太好,他一點都捨不得離開她。
收拾衣裳的活兒,他一個人就做得來。
唐挽在他身側,偶爾拿件衣裳在他身上比劃。
慢慢地,他摸到了衣櫃最下面一塊質地溫潤的東西,拿出來一看,神色悄然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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