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深情知府的畫妖夫人(11)
唐挽的目光落在那張俊美的臉皮上,停頓了兩秒,怔怔地和他相視。
搖曳的燭光下,他眼底壓着忐忑,期待又慌亂地望着她。
她心尖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了一把,泛起酸酸漲漲的刺痛。
樓簫緊張得渾身緊繃,不知所措地抿了抿脣,她從來沒有這樣看過他。
他覺得狐妖化形本就好看,這張臉就算放在狐妖當中都是很好看的,這種類型的,在以前她走在街上還會多看兩眼,所以她到底喜不喜歡呢?良久,唐挽的聲音才慢慢響起:“好看,但你不應該是這樣的臉。”
樓簫眼裏浮現失落,但還是固執地看着她:“那你喜歡嗎?”
唐挽差點控制不住落下淚來,她移開目光,調整呼吸,好一會兒才道:“它不適合你。”
她喜歡這種長相嗎,這種精緻美麗的五官,她當然喜歡,可她要是說喜歡,她猜他以後一定都戴着這張臉了。要是說不喜歡,他又不知道該多慌張。他不該是這樣的。
樓簫還是失落下來,他拿下那張臉,點燃火盆燒掉了。
唐挽緩了過來,嗓音柔軟地道:“我見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應該是很清雅的男子,狐妖那種柔媚的長相配不上你。”
他聞言,神情籠罩着的灰敗一掃而空,黑眸盛着碎光和笑意,重新活過來一樣。唐挽把手抵在搖椅扶手上,撐着臉望着他:“你的過往一定有很多故事。”
火盆裏的火燒到他整個手掌,他若無其事地收回。
他輕輕看向她,笑了起來:“唐姑娘想聽嗎?我爲官之前的故事。”
她眨眨眼:“想。”
他的事太多了根本講不完,比如他剛成爲妖的時候,就遇到了許多事。
他剛成妖的時候,像是天生就沒有尋常妖的智商。
他很蠢笨,天生殘缺,每天渾渾噩噩,只知道修煉和殺妖。很多妖想喫他,他們知道他的弱點是什麼,每次只需要用言語就能擊潰他。
他們嘲笑他太笨了,又太弱了,就圈養着他,用噁心的血肉餵養他,想等他妖力強一些,他們再掏他的妖丹。後來他逃走了,他們很憤怒,滿天下地找他。慢慢地,他把他們一個個地殺死,但其實他沒有成功殺死他們,他們僅剩的妖力還在纏着他,在他脆弱的時候趁機趁虛而入,用言語蠱惑他走火入魔。
他們藏在他的丹田裏,像噁心的狗皮膏藥一樣附着在他識海里。不知多少年後,一個奇怪的聲音和他做了交易,三魂出畫,七魄死去,作爲出畫的代價。
他出來之後,因沒了七魄變得更加渾渾噩噩。
而他們每天都在他的識海里尖利地大笑,瘋狂地大笑,宛如勝利者。
他就不明白了,他們僅剩一縷妖力,有什麼好得意的。
這些事他沒打算說,現在想起來,他其實都記不太清了,但他回到人間的事,他都記得清楚。他和她說自己在人間的事,嗓音緩緩道來:“我初入人間的時候,意識不算太清醒,比較笨,做事很慢,我當時在京城揹着糕點簍賣糕點,來賺一些銀錢。因爲我從不說話,京城的人都叫我啞巴。”
樓簫說起這些事的時候,脣邊甚至是帶着淺笑的,彷彿在說別人的故事,一雙黑眸盛着搖曳的燭火和眉目如畫的她。
“有一次我路過一個酒館,裏面出來一個穿布衣的男人,他向我買了兩包糕點,但是覺得我好欺負,不付我錢,我當時只用盯着他看,他就害怕了,把錢給我,罵罵咧咧地離開,後來他就在京城傳我的謠言,說我是個傻子,也是個瘋子,我的名號就這樣傳開了。”
“他還挑動一羣乞丐搶我的糕點,我原本想殺了他們的,可他們跪在地上求我給他們一點喫的,我最終沒有給,唐姑娘覺得我做錯了嗎?”
他注視着她,她搖了搖頭:“給與不給都是你的意願,沒有對與錯。”
他眼眸溫柔,繼續道:“就是因爲我不給,那羣乞丐就在我的住處搗亂,起先還只是白天時在門外面偷偷搞鬼,後來就變成了在夜裏裝神弄鬼地嚇唬我,我當着他們的面,把臉皮剝了下來,他們就反倒被我嚇暈了。
他們可能被嚇瘋了,以後每次在街上看到我,就當街跪下來喊我大仙。”
唐挽垂眸笑了笑,緩緩道:“你爲官之前爲什麼這麼慘?”
燭火燃燒着,噼啪一聲打了個火星子,他的笑容沉靜而溫柔:“可能因爲報應吧。”
唐挽呢喃了一聲:“報應?”
樓簫輕聲道:“我到現在都沒還清,可終有一天我會還清的。”
……
因爲這場談話,他們更像一對尋常朋友了。他這天照常給她畫一幅漂亮的畫,就被下屬弱弱地告知:“欽差大人快抵達州府了,大人,我們是不是該做些準備?”
樓簫都快忘了這事,他面無表情地吩咐準備接風宴,換上官服,帶上一衆屬官,到長亭處迎接。
唐挽也去了,只不過沒人看得見她。
她跟在樓簫身側,看着那紅袍欽差下馬。
樓簫和欽差打了個照面,相互恭維兩句,就可以直接到知府府邸裏喫接風宴了。
馬兒調轉方向,不緊不慢地往州府裏走。
樓簫一直注意着唐挽,她的香氣時遠時近,卻在這一刻突然靠得極近,彷彿就在鼻尖。
她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他沒反應,整個人都僵住了。
唐挽連忙戳了戳他的胳膊,小聲道:“樓簫,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他纔回過神,耳根全紅了,誠實地搖搖頭。
她重新嚴肅地道:“這個欽差只是一個普通人類,但他身上沾了一股很臭的妖氣。”
他聞言,也嚴肅起來。
他沒聞到,說明那股妖氣的主人的實力在他之上,是一隻很強悍的大妖。
她輕聲道:“是腐肉的味道,來自一隻腐妖,他叫墨長夷,我之前被他打傷,所以在畫中休養。”
樓簫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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