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赵高這個死傲娇(一)
這裡是咸阳,整個中原最为繁华的地带。
铁甲佩剑的卫队在城中来回巡视,所到之处行人皆惶然退让。
城中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当属咸阳宫,宫墙内外全然是不同的世界。
咸阳宫中最为偏僻的角落裡,此刻,一個身穿麻布白袍的身影仰头站在褐色的宫墙下,身后低矮的房屋破败的门楣无声宣告着,這裡并不是什么贵人居住的地方。
顾棉眯眼看着面前高耸的宫墙,伸手轻轻一碰,年久失修的墙壁稀稀疏疏落下一层土。
“阿棉,吃饭了。”
身后传来妇人轻柔的呼唤,顾棉应了一声,稚嫩的声音软软糯糯令人想到那最香甜的糯米糕。
灰暗的屋子正中间一张低矮不平的木桌上摆着两碗菜粥一小盆苋菜,头戴布巾的妇人从怀裡掏出一块窝窝招呼道“阿棉,快来,你最喜歡吃的窝窝。”
顾棉闻言露出属于稚童的灿烂笑容,两個酒窝深深嵌在瘦黄的小脸上,短小无肉的小手接過窝窝掰成两半“阿娘也吃。”
妇人温柔地摸摸顾棉发黄枯燥的头发“阿娘吃過了,這是留给阿棉的,阿棉乖,快些吃,吃饱了才能快快长大……”
顾棉不再推辞,小口小口的咀嚼起来。
妇人坐在一旁看着她,嘴角始终噙着温柔笑意。
這裡是咸阳宫裡被人遗忘的隐官,数不清的奴隶每日在這裡劳作,对于奴隶来說有饭吃有地方住就已经令人满足,窝窝只有活做得好的时候才会有一個。
顾棉来到這裡已经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裡這样的情景几乎隔几日就会出现,這妇人是她的阿娘顾王氏,自這副身体有记忆来她与顾王氏就相依为命在這隐官裡。
按照现在的习俗,女子是沒有名字的,只冠以姓氏用以区分,只有那些皇亲贵胄才会给女儿起名字,而她的名字阿棉就是這個顾王氏起的,素日裡這顾王氏也会教顾棉识字辨句,偶尔母女两人关起门来顾王氏還会教她一些曲调,唱的都是后世诗经裡的民调,想想顾王氏平日的举止和她远别于隐官裡众女奴的身段样貌,顾棉猜想她這個阿娘以前大抵是哪個大户人家出来的,只是不知道怎么会被放入隐官之中。
抬头朝妇人甜甜一笑,惹得妇人又摸摸她的头,低声小意问询。
吃過饭后顾王氏收拾了碗筷叮嘱顾棉两句又匆匆离去,前院那裡還有数不清的活计等着去做,去的稍微迟一点等待她的就是无休止的折磨。
站在门槛处目送顾王氏离开,顾棉搬了個木墩坐在檐下发呆。
一個多月前原身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了两天醒来身体已经换了人住,当然這些阿娘都不知道,因为担心顾棉的身体沒有彻底恢复,這一個多月都叮嘱着不让她出去玩。
因为阿娘的叮嘱,她来這裡一個多月了,仅有的活动范围就是這個破落的小院子,她曾经偷偷趴在门上看過,别的奴隶都是十几個人挤在一個院子裡,像她和阿娘這样单独有個院落的想来沒有几個。
“顾棉!顾棉——”
门外传来几声呼喊,顾棉头也不抬就知道又是那几個孩子来叫她出去玩了。,一個多月了,他们几乎每天都准时出现在门外,想方设法地诱拐着顾棉出去,几個人似乎還为此打了赌。
“顾棉,你出来,我带你去看好玩的!我保证這一次真的是好玩的!”门外探进一颗脑袋,黝黑的脸上长着几颗小雀斑,此刻他正张着嘴期待着顾棉的回答,嘴裡一颗大门牙摇摇欲坠,另一颗早在半個多月前就掉了,留下一個大豁。
“好。”顾棉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迈着小短腿朝门外走去。
只要不出事,阿娘不会怪她的,再在院子裡待下去她就要发霉了。
见她答应了,门外几個孩子连声欢呼,方才的男孩得意的扬起下巴。
顾棉见状抿唇一笑,两個酒窝若隐若现。
這几個孩子坚持找她出去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会玩,而是這隐官之中同龄人中女孩子本来就少顾棉又是其中长得最为漂亮的一個,虽然皮肤发黄但是還是能看出来日后的姿色,這几個男孩子虽然只有七八岁,大的也就刚刚十岁,但是却已经早熟到想着娶一個漂亮婆娘回家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概也能勉强用来解释這個吧。
“刘虎,你刚才說的好玩的在哪裡?”顾棉歪着头高声询问方才的男孩,一個多月的時間足够让她习惯孩童的身份。
“我知道我知道!”一個面容白皙的男孩挤到顾棉跟前拉着她跑。
“齐瑞!”刘虎气急败坏的在后面追,明明是他把顾棉叫出来的怎么让齐瑞占了便宜!
身后一群孩子你追我赶追逐打闹,尘土漫天,顾棉咯咯的笑声不断传出。
绕過一排院子,齐瑞還在拉着她往深处走,顾棉拉了拉他的袖子“齐瑞哥,阿娘說不让我們到這裡来……”
隐官裡住着的不只是奴隶,還有始皇攻打各国擒来的俘虏,平日裡奴隶住在前面,俘虏住在后面,有专人看管,两方各不相干一向也沒什么往来。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后方的奴隶裡不乏一些身强力壮武艺高强的壮士,不好招惹。
但更深层的原因是秦国的奴隶看不起這些俘虏。
两方的身份一样卑微低下为人差使,秦国的奴隶到底看不起俘虏什么?难道是因为站在自己的国土上所以格外有自信?
顾棉想不通。
女孩的小心怯弱让齐瑞心裡升起一股子保护欲,他拍着单薄的胸膛保证“不会有事的!我們看一眼就回来!”
后面刘虎一行人已经赶上,见两人停在這裡催促着两人往前。
穿過深巷,拨开滕蔓缠绕的出口,齐瑞拉着顾棉蹲在拐角处指着不远处示意“看!”
顾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单薄的身影跪在空地上,腰背挺得笔直。
“這有什么好看的?”顾棉嘟起嘴不满地准备起身回去。
齐瑞连忙拉住她“哎哎哎!别啊!你听我跟你說……”
听他說完顾棉恍然,又是奴隶跟俘虏之间的争斗,這次不是成年人而是孩子之间。
齐瑞和刘虎他们闲的沒事偷了一個俘虏的东西被跪在那裡的男孩发现,两個人齐齐把事情赖到男孩身上,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他可是被罚跪在這裡三天!還不许给饭吃!哈哈!你說好玩不好玩?”
齐瑞和刘虎笑得洋洋自得,顾棉却疑惑道“你们就不怕有人发现嗎?”
刘虎眉毛一挑得意摆手“不会!他爹整天跟咱们前面那几個女人厮混,他娘每天躲在屋子裡不出来,根本沒人管他!再說了!管事可是咱们大秦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齐瑞点头附和“就是!赵高這下可惨了!看他以后還能是那张死脸嘛!不就是认识两個字会一点功夫……”
顾棉猛地抓住齐瑞的衣服双目圆瞪问道“你說他叫什么?”
“赵高啊!”齐瑞眨眨眼睛解释道“就是我常常跟你說的那個不搭理人的臭小子!”
赵高!顾棉深吸一口气。
原来他在這裡。
经過和珅那個任务后她已经充分理解了奸臣当道系列任务,想来每一個任务的攻略对象都是当朝最为出名的奸臣,而這大秦朝,当属赵高。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她一直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找到赵高,如果他在宫外那她就得想办法走出隐官,沒想到他竟然在這裡!
“他怎么会在這裡?”顾棉不知不觉问出了心中所想。
“這個我知道!”刘虎信誓旦旦“他是大将军攻打赵国擒来的俘虏!听說他们家是赵国大王的远亲!還是個贵族呢!现在還不是乖乖的在這裡当俘虏?!陛下真厉害!以后我想当陛下的车府令!”
“我可是要当陛下身边的大将军的!”齐瑞不屑道“你那個车府令算什么?!”
两人的争吵被赵高听到,他扭头瞥了一眼浑不在意的转過去。
顾棉的注意力却全然被他勾走。
赵高刚才只是淡淡一瞥却让她觉得浑身生寒,那双眼睛像极了幽深的古井,那裡面的沧桑和阴暗完全不像是一個尚未及冠的孩子会有的。
“顾棉!顾棉?你在看什么?我們回去吧!”
刘虎的叫喊把她从那一眼裡拽拉出来,最后看了一眼赵高单薄却笔挺的身影,顾棉跟着一行人离开。
她沒有看见,身后跪着的男孩一双幽暗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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