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風華滿京城第十七蘇
這日，蘇悠然奉太后命，往乾清宮給聖上送湯藥。
聖上最近有些夜不能寐，叫太醫瞧了，太醫只說是思慮過度，應靜養爲要。
可是聖上怎可能歇？每日朝中都有那麼多大事等着他裁奪。
因此慕容霖只叫太醫開方子。
幾個太醫一塊斟琢着開了，慕容霖懂些醫理，一見都是些安神補氣的，又不大願意喝，只丟在一邊不管不問。
太后聽說了，只得每日都讓人把藥熬好了，再讓蘇悠然送過去。
慕容霖總會看在她和然兒的面子上將藥喝了。
蘇悠然到達乾清宮的時候，慕容霖正在見大臣，站在門外都能聽見慕容霖氣怒交加的聲音：
“他李全是想幹什麼？眼裏還有沒有朕了？”
蘇悠然瞧了一眼迎出來的太監總管吳庸，低聲道：
“陛下現在不方便？”
吳庸一臉奉承的笑容，同樣壓低了聲音回：
“郡主安，方便方便，您先隨老奴到偏殿等一等，陛下應該一會就好。”
吳庸可不敢就這麼放蘇悠然走，他這幾日算是看出來了，聖上不是不願意喝藥，也不是總忘記。
聖上忘記了，這不是還有他們這麼侍候的奴才提醒嗎？
只是提醒的人不對罷了。
吳庸瞧着，每日裏快到郡主要來的時候，聖上就有些心不在焉，總會時不時往外瞧上一眼。
等郡主來了，聖上又會想方設法讓郡主多留一會。每當那時候，吳庸都能明顯感覺到聖上的心情很好。
他心裏有些驚疑不定，他覺得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原來聖上是抱着那樣的想法嗎？
各種猜測在吳庸心裏掂量了個遍，可是面上他絕不敢露出一絲一毫，更不敢讓別人瞧出來半分。
只是對待蘇悠然的態度上更恭敬了。
這邊吳庸帶着蘇悠然進了偏殿，又吩咐人上了茶水點心，陪着小心道：
“郡主先安坐，老奴還得去陛下那裏……”
蘇悠然笑道：
“吳總管只管去忙。”
等吳庸退下了，蘇悠然抿了口茶，見桌上還有本書，不由的拿起翻看起來，心裏還笑：
果然人老成精，竟能安排的如此周到妥當。
慕容霖進來的時候，就見蘇悠然閒適的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頭，一手放在書上，時不時翻動一下，整個人顯得恬靜又溫柔。
耳旁一縷髮絲垂落了下來，又給她增添了一絲嫵媚。
慕容霖看得有些呆住，剛纔因朝事不順升起的滿心鬱氣，就在這一份歲月靜好中消失殆盡。
慕容霖想，若是能一直這麼安靜的看着她也挺好的。
身後的吳庸低垂着頭，一眼都不敢往上瞧。
這樣的安靜持續了好一會，直到蘇悠然覺得口渴，端起手邊的茶碗就要喝，慕容霖趕緊制止了：
“然兒，水應當涼了，先別喝，讓他們換了溫的來。”
蘇悠然好似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一抖，碗裏的茶水都撒出來一些。
慕容霖上前兩步，在她的背脊上輕撫：
“嚇到了嗎？不怕不怕，是朕，是朕的錯。”
蘇悠然笑着微微避開慕容霖的動作，朝他福身行禮：
“陛下，沒事，然兒沒嚇到。而且……”
她不好意思的一笑：
“而且是然兒看的太入迷了，竟然沒有察覺陛下來了，是然兒失禮纔是。”
慕容霖手上一空，悵然若失的將手收了回來，勉強笑道：
“這是看什麼呢？看的這般入神。”
蘇悠然看了看桌上的書：
“一本閒書而已，陛下看了肯定覺得無聊。”
慕容霖將書拿過來：
“那可不一定，能讓然兒看得入迷的書，朕也得好好瞧瞧。”
說着將書交給身後的吳庸，吳庸知機的小心收了起來，像是面對一本珍貴的古籍。
蘇悠然看得好笑：
“真是一本普通的閒書，只是裏面提到的各地人文地理還是挺有趣的，若是有機會的話，然兒也想實地瞧瞧，是不是真如書中所寫一般。”
慕容霖引着她往正殿去，聞言詫異的看了一眼蘇悠然，笑道：
“這是在宮裏待的無聊了？過陣子應該會去秋狩，然兒可以去散散心。”
蘇悠然驚喜：
“太后和姨母也會去嗎？”
慕容霖一頓，又重新若無其事的接話：
“當然。”
等進了大殿，蘇悠然接過身後宮人手裏端着的藥碗，用手背試了試溫度，覺得正好，笑着遞給慕容霖：
“陛下快喝了吧，一直在爐子上溫着呢。”
慕容霖接過來一口氣全喝了，喝完不禁抱怨道：
“也不知道這些太醫在藥裏都加了些什麼，這也太苦了些。再說都喝了這麼幾天了，朕也沒覺得有什麼用。”
蘇悠然有些好笑：
“藥肯定要到一定的份量才能起作用呀，陛下這幾日睡的如何？太后娘娘也日日惦記着呢。”
慕容霖擺手：
“天天被那些大臣氣的，朕能睡好纔怪了。”
蘇悠然想起剛到的時候聽到的怒喝聲，遲疑的道：
“再如何，陛下也不能太生氣，氣大傷身，真因爲別人將自己氣壞了，可不是得不償失了？”
慕容霖一愣：
“你聽到了啊？”
蘇悠然點頭，開玩笑的道：
“陛下聲音洪亮的估計後宮都能聽見。”
慕容霖輕輕颳了下她的鼻子：
“膽子大了啊，敢調侃朕了。”
語氣卻是十分愉悅。
蘇悠然吐了吐舌頭：
“陛下何苦發那麼大火，誰讓您不開心了處置了就是。”
慕容霖嘆氣：
“要真能想處置就處置了，朕也就不煩心了。”
蘇悠然歪頭看他：
“陛下是天下之主，富有四海，所有人都是您的臣民，還有您不能處置的人？”
慕容霖好笑：
“朕雖是天下之主，可是也會受多方限制，有些人權勢過大，就不是想處置就能處置的了。”
蘇悠然想了想，不確定的道：
“我之前聽着陛下說的是李全，可是鎮西將軍李大人？”
慕容霖怔愣住：
“然兒知道？”
蘇悠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曾聽人提起過，李將軍還是先帝時期的武狀元吧。”
慕容霖點頭，提起此人他就生氣，對着蘇悠然也忍不住抱怨：
“正是因爲是先帝時期的老臣了，又鎮守西北多年，西北軍全聽他的，可不就開始狂妄自大，不將朕放在眼裏了。”
蘇悠然似是理所當然的道：
“那就把他調離西北軍就是了，李將軍身後沒有依仗了，還不是陛下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慕容霖好笑：
“要是真能隨意調開他，朕也就不用愁了。要有正當的理由，不然西北軍內恐怕也有意見。李全畢竟鎮守多功，若是不能好好安置，朕還得被人說苛待功臣，慢待忠良。那朕不就是昏君了？”
慕容霖不由的嘆氣，坐在皇位的人看似一言九鼎、萬事遂心，可是誰又知道他有時候也很無奈，不得不和臣下妥協。
而且……
慕容霖看着眼前的嬌人兒，這個不也是最想得到偏不能得到的嗎？
蘇悠然不知慕容霖心裏感慨，想也沒想的就道：
“那天下也不是隻有他一個將軍，將他與別地的將軍換個位置，別地的將軍去西北，他去其他地方，新的地方他沒有人脈、沒有依附，勢力就被消除了。
可是他的職位並沒有變，權利也沒有變小，甚至可以給他換個比西北條件好一點的地方，這樣還有誰能指摘嗎？”
慕容霖這下是真的驚訝了：
“你是說換防？”
蘇悠然點頭，好似只是在跟親近的長輩閒聊：
“如果一個將軍在一個地方呆的時間長了就會形成能影響朝堂的勢力，那就隔上幾年就將他們各自都換一換。
將軍們剛將上下關係理順了，又要換到其他地方，沒有拉攏人心的時間和機會，這樣不就不怕他們擁兵自重了嗎？”
慕容霖仔細思索了一番，的確如然兒所言。這是個令人無可指摘又能防止尾大不掉的辦法。
他驚奇的看着蘇悠然，好像是第一次見她一樣上下打量，眼裏有着驚喜和不確定。
蘇悠然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是我說錯什麼了嗎？我只是隨口說說，您別當真。”
慕容霖搖頭：
“不，然兒你沒說錯。只是朕沒想到然兒在政事上還有如此的見識。”
蘇悠然連連擺手：
“然兒哪裏懂什麼政事？陛下不笑話我信口雌黃就好。”
“不。”
慕容霖認真的看着蘇悠然：
“然兒比一般男子都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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