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這個老師有點野16
可他們出來的時候,沒有和村長說要留宿,怕大夥擔心,還是決定當天就回去。
推廣人工種植天麻的事,也不急於一時,縣長那邊還需要劉祕書去報告。
劉祕書也沒強留,但安排了車,專程將他們送回去。既然好意難卻,昭顏也就接受了。
一上車,六子的眼睛和那雙大手就無處安放了,看看這個,摸摸那個,心簡直就要跳出嗓子眼了!這可是小轎車!別說他沒坐過,就是村長估計都沒坐過。
“臻哥,我不是在做夢吧?我也有坐上小轎車的一天?還是縣裏大領導的小轎車。”六子扭着頭,轉向後座兩人。
“小轎車好麼?”昭顏問道。
“好,當然好啊!”
“以後,等我們村有錢了,也買小轎車好不好?”
“好,太好了!”六子歡呼道,他壓根沒懷疑徐老師的話,這要是誰在徐老師之前說這話,他肯定覺得是天方夜譚,但徐老師不一樣啊!這次出來一趟,他從來沒見過那麼多的錢!
一卷一卷的,全是錢。
他簡直看呆了!
“買小轎車之前,我們先修路,把村裏到鎮上的路給修了,以後縣裏鎮上到我們村的車多着了。”
“好,也要像縣裏的大馬路一樣平整,不會磕磕碰碰了,騎車還得當心着呢,一不留神,就摔個屁股蹲。”六子興奮道。
“行,就照着縣裏的路修。”昭顏應和道。
開車的司機也被這種輕鬆活躍的氣氛感染,看了眼後視鏡裏的兩人,眉目含笑道:“看得出來,縣裏這回啊,對你們這事特別上心。”他騰出一隻手,衝後座的徐老師豎起了大拇指,“了不起!有文化就是了不起。”
“對,有文化就是了不起,徐老師簡直就是我們上陽村的大救星。”六子眉飛色舞地看向賀臻,“臻哥,你說是不是?”
還沒等賀臻開口,六子又看向徐老師:“徐老師,臻哥不愛說話,你甭理他。”
賀臻:……
你給我機會開口了麼?
六子還在自顧自地沉浸在興奮中,他們上陽村這回是真的要起飛了!
昭顏望着窗外遠處的大山,說實在的,這個世界她過得尤其憋屈。
偶爾一頓粗糧,那是健康,頓頓粗糧,喫得她頭暈眼花,最近脾氣都淡了不少,清心寡慾。
總共一兩百里地,每次出行,交通不便,得輾轉多次,一耗就是大半天,勞心勞力。
最難受的還是這個時代的國民經濟是國營經濟和集體經濟,沒有個體經濟,不能做個體戶。個人無權進行任何行業的生產和經營銷售。
一旦私下經商被發現,屬於資本主義的尾巴,是要被收割的。輕則被工商部門處理,重則被判刑。
她完全沒有必要去觸碰這個底線。
即便不觸碰這個底線,她也能做得很好。更何況,許願人的心願是把“讀書改變命運,靠知識擺脫貧困,幫助孩子們走出大山,幫助村民們擺脫愚昧落後的思想”這個信念傳承下去,不是要她個人英雄主義地發財致富,走上人生巔峯。
她要聯合羣衆,而不是脫離羣衆。
但是,冠以整個村的名義去做這些事,又勢必會便宜一些人,比如吳大志那種人。帶動整個村發展經濟沒問題,擺脫上陽村貧困村的帽子也可以,但要以德報怨,她內心一萬個拒絕。
後座,見她在發呆,賀臻突然問道:“在想什麼呢?”
昭顏轉頭看向他,低聲道:“在想怎麼才能不給討厭的人分錢。”
賀臻一愣,這還是他印象裏那個大道理講得頭頭是道,覺悟高出天際的小知青麼?
這話好像也不是這麼說,她教訓那羣混子,教訓吳大黑的時候,可半點沒手軟。其實她心底清明着呢,從不盲目的善良。
賀臻忍俊不禁,小知青也有孩子氣的一面。這是沒把他當外人了,說心裏話呢。
“誰,吳大志?”
“嗯,那根攪屎棍。”昭顏是很記仇的。
賀臻:這形容倒是貼切。
在昭顏看來,如果說上陽村的老百姓是沒讀過書,愚昧無知,那吳大志就是本性就惡,從裏到外都壞透了。身爲村大隊長,是非善惡不分,錙銖必較,還喜歡背後捅人刀子。
但又仗着他們家世代都在上陽村居住,旁系親戚多,一投票就是佔大頭,連村長都不放在眼裏。讓這種人作領導,還指望上陽村的百姓能有什麼好的。
當初,周清蘭老師阻礙他賣15歲的孫女換彩禮,他就挑唆村裏的老鰥夫去提親,還慫恿本家兄弟們亂傳周老師和那老鰥夫的謠,想要生米煮成熟飯。
要知道這年頭,對女人的要求是極爲苛刻的,聲譽甚至比性命都重要。
周老師一心爲了村裏,爲了鄉村孩子們的未來着想,奉獻出自己所有,沒有半點私心的人,沒有贏得本該屬於她的尊重和榮光,卻還要被污衊成作風敗壞、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吳大志難道不知道這對於一個女人意味着什麼?
他知道!正因爲他太清楚了,所以昭顏才說他本質壞透了,無藥可救。
她剛纔就在想,在上陽村發財致富前,把人一舉拉下馬,踢得遠遠的,省的就像蟄伏的毒蛇,一直虎視眈眈,冷不丁地竄出來咬你一口。只是目前還沒想到好辦法,這種人要麼一擊即中,不要給他喘息的機會,要不然打草驚蛇了,再抓他小辮子就不容易了。
“放心,他分不着錢。不只是他,但凡沒幹活的,都不分。”賀臻肯定道,“不但不給他分,還要他倒貼錢出來,行不行?”
看着小知青眼底賊亮,連連點頭,賀臻叮囑道,“這事交給我,你就別插手了。一會這4000元鉅款一入村裏的賬目,你在我舅、在上陽村父老鄉親眼裏,那可是心地善良、寬容大度、帶着大夥一起致富的大善人,可幹不得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事。”
昭顏心情大好:上不得檯面的事?你要做什麼上不得檯面的事,要不要考慮帶上我?
賀臻故意裝作沒瞄到她好奇的表情,索性閉目養神起來,脣角止不住的上揚。
小轎車一直開到了村口,村裏頭的路實在不好走,開不進去了。
車子剛停下,就被村口大樹下玩耍的孩子給圍住了,一雙雙稀奇的眼神止不住往車上看,好傢伙,這是小轎車!書本上纔有的東西!
這會兒晚飯都過了,但村長等人見他們還沒回來,下了工就一直在村口等着呢。
一瞧見從遠處開來一輛小轎車,眼睛都直了。
再看到下來的三人,興奮溢於言表,趕緊上前,嘟囔了半天,竟然都說不出一句話,反而傻傻地問了句:“順利麼?”
昭顏抿脣一笑,點點頭。
“村長,你說的這不是廢話麼?你看,縣委劉祕書安排的小車送我們回來的。”六子得瑟得不行。
沒等他得瑟完呢,頭上就捱了紮實的一擊,村長吳建國臉上帶着笑,罵道:“臭小子,去了趟縣裏,膽子都大了,還敢取笑起我來了。”昭顏和賀臻進了村委辦公室,村長叫上了會計和另一個大隊長吳軍。
村裏一共三個大隊長,平時以吳大志爲首。吳大志和其中一個大隊長是親戚,之前都沒參與野生天麻的採收工作。還有一個大隊長是吳桂花的二兒子吳軍,平時慣會見風使舵,兩頭不得罪,這次倒是讓村長刮目相看,吳軍不僅站隊了,吳桂花家竟然破天荒地扛住了吳大志的壓力,愣是出了2個勞力幹這事,這積極性也沒誰了。
這一晚,誰也沒睡好。
村長沒睡好,純粹是興奮的,那可是4000元!晚上躺着躺着,又爬起來,想想他當上陽村村長這些年,多少次爲了錢和糧的事,愁的一整晚一整晚睡不着覺,還要被吳大志明裏暗裏擠兌他這個村長無能。
他委屈啊!村長坐在牀頭抹眼淚,把起身方便的村長老婆嚇得不行,這大半夜的,鬧什麼大病了。
吳軍一回家,更是直接來到老孃窗前,噗通一聲跪下了,感激得不行。他老孃不單單撒潑厲害,簡直就是個神人,要不是他老孃一哭二鬧三上吊,他還真不一定跟着徐老師和村長他們幹。這回,他是拉着老三一起幹的,那他們家就能分兩份的錢。
吳大志聽說那個姓徐的知青是坐着小車回來了,當時就坐不住了,可惜他之前就慫恿村裏人不去採收天麻的,現在吳建國開領導會也沒叫他和另一個大隊長。晚上派人去蹲守,打探下消息吧,只聽說散會的時候,出來的人個個喜色,村長更是哼着小曲回家的。
這讓吳大志失眠了,難不成真讓那小丫頭片子幹成什麼事了?
晚上昭顏回到學校後面的小屋,剛洗漱完畢,準備上牀躺着,回到意識界喝杯奶茶緩緩,就見窗外好像有道黑影,不多久就聽到了輕盈的腳步聲,在門口踱着步,似乎在猶豫該不該敲門。
昭顏豁然拉開門,略微驚訝道,“是你——”目光轉移到她手上那缺了個口子的瓷碗上,裏面淺淺的放了幾塊肉,肥瘦相間,還冒着熱氣,香氣撲鼻。
昭顏的視線上下打量眼前的人,看着臉上沒有傷,也不知道身上有沒有,“他又打你了?”
來人正是吳大黑的老婆美娟。
美娟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幸虧有你,他現在還在牀上躺着呢,打不到我。”她靦腆地低下頭道:“他要打我,我就不給他飯喫。頭兩天,他還破口大罵,第三天就沒力氣了,這些天,我過得很好。”
昭顏點點頭,不吝嗇誇獎道:“你做得很好。”
美娟立馬綻放出笑臉。
“他爸媽沒找你麻煩?”
“沒有,他罵我,朝着問我要酒喝,我就給他去買,反正他現在躺牀上,也打不到我。每次他爸媽來的時候,他都喝得醉醺醺的,他們也就回去了。”美娟把手上的碗往前遞了遞,“對了,今個我找他爸媽說,大黑炒着要喫肉,他爸給割了點肉過來,我給燉了,給你端些來。”
見徐老師定定地看着手上的肉,沒有動作,美娟急切道:“這個是乾淨的,不是喫剩的!”
“我知道,你是城裏的知青,好東西肯定喫過不少,這個肉……可是,算了,我還是拿回去……”她的笑漸漸僵硬,手也怯怯地往後縮。
昭顏兩隻手接了過來,“我正好饞肉了,謝謝你。”
“客氣啥!你喜歡就好,我還怕你不喜歡呢,我這手藝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要喜歡喫,我以後還給你送。”美娟展顏,露出純真的笑。
生怕她反悔,退回紅燒肉,美娟邊擺手,邊往外走,“徐老師,那我不耽誤你忙活了,我先走了。”
不等昭顏說什麼,人已經消失在了夜幕中。
昭顏看着那碗紅燒肉,想起了周清蘭的話:思想是會覺醒的,等到那時,你會發現你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堅持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一大早,村委辦公室裏擠滿了人,村長笑呵呵地準備給大夥分錢。
一共賣了4000元,除去徐老師的分成,還剩3600元。村裏條件實在太差,要改善的地方太多,村長提議拿出1000元改善基礎設施,1000元作爲村裏以後的流動資金。還剩下1600元分給這次參與趕貨的人員。
參與勞作的一共是登記在冊的53個人名,知青所3個知青,還有被衛解放等人慫恿,後來加入到第一小組、上山採挖的16個青壯力,一共72人。
會計一合計,平均每個勞動力可以分到22元左右。
衆人聽到這數字,當時都傻眼了。
剛聽到村長說,除去這個,除去那個,他們還不太高興,直接分了多好啊!這會兒聽到還能拿那麼多錢,簡直都要樂瘋了!
乖乖,這得多掙錢啊!
他們滿打滿算,幹了一週不到,就能拿到22元!這22元都夠鎮上一個普通工人幹一個月了!
至於這些除去的錢,村長也做了解釋,徐老師的分成就不說了,多說無益,你們要是連徐老師的錢都貪,那真太不是東西了,活該受窮,咱們村繼續過喝西北風管飽的日子去吧。
基礎設施包括教育方面——看看人家徐老師,就知道什麼叫做知識就是財富了吧?學校的教室下雨就漏,得補補吧?課桌書本什麼的,得補全吧?
村醫那邊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要啥啥沒有,好歹備點常用的藥和設備吧?
還有村裏頭的路也得修一修了,這要是後頭縣裏真來人了,就這路,車子都進不來。
糧食種植方面,徐老師提出了可行的改進方案,回頭還需要去供銷社採購一批農具,這哪哪都需要花錢,但件件事都是向着好的方向,改善上陽村的條件去的,他們也說不出什麼異議來。
其次是流動資金1000元。這是另一回事,一旦上陽村的天麻種植起來了,除了一部分銷往縣裏,或者是全國,還有的村裏可以成立加工廠,將小一些的天麻製成天麻酒,具有保健的效果。
建加工廠必然需要錢,從現在就開始積累起來。
最後這1600全分出去。
吳大志一夥人倒是來鬧了,一衆人摩拳擦掌的,叫囂着要分錢,一個村的憑什麼沒有他們的份,這山腳下他們也有份,那地底下的東西當然也是他們的,即便他們沒有采挖。
這話簡直給村長氣樂了,指着他鼻子就罵,這都是公家的,怎麼就變成他們私有的了?村裏的地,都是不種植不幹活,沒有工分,收糧後就沒得分錢分糧,那憑什麼山上的東西,他們沒幹活沒參與,就想分錢?
這理兒,他就是說到天邊去,都不怕!
勞動最光榮!不勞動,還想瓜分別人的勞動成果,做夢去吧!
身爲村裏的大隊長,不幹活還慫恿他人也別幹,阻礙集體經濟的發展,這是罪一;事後又想挖公家的牆角,這是罪二,這已經不單單是思想有問題了,得好好改造!
“吳大志你這思想覺悟就是不高,這樣吧,先把你這大隊長的職位讓出來,你就先回家反省反省吧,什麼時候反省好了,什麼時候再看。”
村長一口氣把賀臻教他的話,全部奉送給吳大志了,說得他面紅耳赤,呼吸就像牛一樣。
吳大志倒是想反駁的,他吳建國哪隻眼睛看到是他慫恿的了,他可都是私下去的,可他的親信們不幹了,紛紛內訌了,甚至有的開始責怪起他來,還問他要錢。
村長從沒像現在這麼揚眉吐氣過,尤其在吳大志面前。這如果不是國有經濟、集體經濟制,他們這些妄想不勞而獲的人連村裏的公共福利都享受不到。
吳大志這邊的人不服,還想着耍無賴,推推搡搡間,沒曾想賀臻一個眼色,村裏的混子們都站了出來。這些混子們可都是在最後時刻被衛解放拉住,懸崖勒馬的,這纔有了今天熱乎乎的大團結到手。就差沒表現的機會了,這不得好好報答報答村長和臻哥給他們這個賺錢的機會啊!
講道理,沒理的是他們。
動武,比不過。
動嘴……癩子他媽倒是想潑婦罵街的,可剛開了口,就被吳軍他親孃吳桂花一通不帶喘氣的罵了回去。
吳桂花的兇名,那是十里八鄉都出名的。罵人可以一整天不帶重複不停歇的罵;和村裏人打架,更是抓頭髮、吐口水、踹人、咬耳朵、裝死……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她做不到的,招招都擅長。
這回她佔了大便宜,家裏出了兩個勞力,一週就爲家裏賺了44元錢,簡直樂瘋了,誰敢跟她過不去,她就要誰半條命!
更何況,吳桂花賊兮兮地偷瞄一眼徐老師,得好好表現,打消她接她去地府的念頭,她還想多活兩年。
這一回合,村長一派完勝,簡直贏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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