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要想人不知

作者:天青色自煙雨
“今晚丑時,記住,丑時,從西直門出城,外面會有人接應,務必將這份情報送出去,此事幹系重大……最近朝堂形勢混亂,閹黨,錦衣衛,三法司衙門都盯着這邊,你出去後就別回來了,我在揚州還置辦了一些地產,都寫着你的名字。”

  “叔父……”房間中光線昏暗,青年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打斷了。

  盧靜餘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放心吧,你叔父我在這官場呆了這麼多年,沒那麼容易讓人抓住把柄。”

  就在此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管家站在門口。

  盧靜餘揮了揮袖子,罵道:“誰讓你進來的,不是說過,沒我的允許,誰也不準開門!”

  “老爺……”管家面露悲色。

  “盧大人,在下北鎮撫司賈曉生,別來無恙。”忽而,一個穿着銀色飛魚服的身影從門邊走了出來,剎那間,二十多位黑壓壓的身影從四面圍住了這棟小小的房屋。

  盧靜餘臉上浮現出慌亂,但很快壓了下去,強作鎮靜:“賈大人,縱然是錦衣衛,闖我朝廷命官的宅邸,也該有個說法。”

  “盧大人不必驚慌,賈某此次前來,只是想問盧大人幾個問題。”

  “問題?姓賈的,這裏不是北鎮撫司,更不是詔獄,你想問我問題,只怕是還沒那個資格!”

  “是嗎。”賈曉生緩緩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穿着黑色飛魚服的歐陽盆飯。

  “盧公子手上拿着什麼?”賈曉生的腳步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敲打在心上。

  青年眼神慌張,將手中的紙條往後面藏了藏。

  這時,盧靜餘忽然上前一步,用手指着賈曉生的鼻子罵道:“姓賈的,你別欺人太甚,當心我到聖上面前參上一本!”

  唾沫星子濺了賈曉生一臉,可他並不在意,只是用手抹了抹。

  “聖上……呵呵,盧大人,我來的目的,您應該清楚。”

  就在此時,後邊的青年動了,只見其身形一轉,“刷”的一聲抽出一旁擺放的長劍,朝賈曉生刺來。

  賈曉生巋然不動,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當。”鈍器擊打的聲音,一把繡春刀橫在賈曉生面前,緊接着輕輕一挑,那把長劍就被拋入半空中。

  青年還想去接,卻被歐陽盆飯一腳踹出,撞在書桌上。

  緊接着,賈曉生擡手接住那把長劍,隨手一擲。

  “啊。”撕心裂肺的慘叫,長劍穿過青年的肩膀,將其死死釘在書桌上。

  “峯兒!”盧靜餘喊道。

  “盧大人,令侄可不如你有耐心啊人。”賈曉生招了招手,門外的錦衣衛瞬間魚貫而入。

  歐陽盆飯走上前,將年過五十的盧靜餘一把掀開,從青年衣袖中搜出一張紙條,看了看,臉色微微一變,然後遞交給自己的師父。

  賈曉生接過紙條。

  “十一月初,大批馳援糧草將於永平送至山海關……盧大人,古人云,一奴不侍二主,你一個讀書人,怎麼就不懂呢?”

  見此,盧靜餘也知自己在劫難逃了,其實從賈曉生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這一瞬間,盧靜餘彷彿是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地,而後又咆哮起來。

  “來呀,來吧,我知道你們的手段,無非嚴刑拷打,無非嚴刑拷打!”

  “來人,將其押入詔獄,盧府其他人等,按律處理。”賈曉生看這睚眥欲裂地盧靜餘,冷冷說道。

  “是,大人。”

  沒多時,盧府一衆女眷、下人,便被押到了前廳,跪在最前面的,是兩位穿着華服的女子,和杵着柺杖的老太太。

  “大人,這老太太死活不肯跪,這……”一名小旗官對此有些犯難。

  “那就站着吧,老太太年紀大了。”賈曉生擺了擺手。

  “大人,包括盧大人的母親,妻子以及女兒,下人共十四人,都在這裏了。”

  “師父,要怎麼處理他們?”歐陽盆飯問道。

  “女眷送去教坊司,至於下人,查明與此事無關的,釋放吧。”

  “是。”歐陽盆飯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盧大人的女兒不大,約莫十二三歲,出落水靈,此時正蜷縮在母親懷中,瑟瑟發抖,一雙眼睛中帶着畏懼,看着從自己身前走過的歐陽盆飯。

  歐陽盆飯有些不忍,問道:“這麼小的孩子,也要送去教坊司嗎?”

  賈曉生停下腳步,看向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這就是律法,犯了法,就要承受與之相對應的後果,盧靜餘勾結蠻戎,是誅三族的大罪,還不知,要流多少血,這小女……”

  說着,賈曉生深深看了眼小女孩。

  “能活着,已經是幸運了。”

  通敵賣國,自古以來都是重罪,不僅通敵者會被砍頭,其族人也難逃厄運,在國家機器面前,任何的掙扎都是徒勞的。

  就在兩人走到最前方的時候,突然被一個聲音叫住。

  “兩位大人,不知我兒,犯了何罪?”

  回頭看,只見老太太杵着柺杖,顫顫巍巍站着。

  賈曉生看着滿頭白髮的老太太,笑了笑:“老太太,別擔心,我們只是請盧大人去配合調查,放寬心。”

  誰知老太太卻是笑了:“大人一片好意,老身心領了,還記得我那夫君當年朝堂之上直言上諫,撞死在太和殿上,一片赤血忠心,卻不曾想我這兒子卻成了通敵賣國的叛徒,全怪老身教導無方,教導無方啊。”

  說着,老太太就抹起了眼淚。

  歐陽盆飯突然感覺心裏堵的慌,他有些不解,盧靜餘雖然晉升無望,一輩子也就是個八品的戶部提舉,但,怎至於拿一家老小的性命做賭注,去通敵賣國呢?

  “鄭三的案子,追的怎麼樣了?”賈曉生突然問道。

  “還沒有線索,城南義莊請命人蘇鏡那邊已經打了招呼,五天時間已過兩天,怕在規定時間內,無法結案。”

  這也是歐陽盆飯目前最擔心的問題,千戶大人只給了五天時間,現在已經過了兩天,別說線索了,連一絲動靜都沒有,若大的京城,那行屍就像消失了一般,失去了任何蹤跡。

  賈曉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另一邊,回到義莊的蘇鏡幫大黑狗烤了豬大排之後,便回到自己房間美美睡了一覺,直到天色將暮才醒過來,卻聽見院中有人在爭吵。

  “老蔣快救救我啊。”有人在不停哭訴。

  “你自己要招惹這大黑狗,怪得了誰?”

  “汪汪汪。”

  “得得得,這位狗爺,咱可沒惹你哈。”

  蘇鏡走出去一看,只見王大頭子正在樹上,抱着一根樹幹瑟瑟發抖,下面,大黑狗不知爲何齜牙咧嘴着,一副想上樹咬死對方的模樣。

  而在樹下的石椅上,坐着一位生面孔,穿着麻衣,很年輕,與自己一般年級,只是皮膚有些黝黑,正老生在在喝着茶。

  王大頭子看見出來的蘇鏡,如同見了親人一般。

  “蘇小哥,快想辦法把這狗趕走啊,不然你王哥命喪於此!”

  蘇鏡好奇,問道:“王哥,你咋惹他了?”

  誰知那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卻笑了,說道:“王哥走路不看,踩着人家尾巴了,你說,這能怪誰,哦,對了,在下徐茂,新來的焚屍匠。”

  “在下蘇鏡。”

  “曉得曉得,聽王哥說過了。”

  蘇鏡仔細打量着對方,這徐茂雖然皮膚黝黑,但行爲舉止都不像個粗人,反倒透露出一股讀書人的矜持來。

  不過蘇鏡也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只是打量了一下便收回目光,朝大黑狗喊道:“回來吧。”

  大黑狗狠狠瞪了書上的王大頭子一眼,便乖乖回到了蘇鏡腳邊。

  王大頭子鬆了口氣,可誰知這時,那樹幹再也支撐不住他的重量,斷了。

  “哎喲!”隨着一聲哀嚎,王大頭子狠狠摔在滿地黃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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