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黃雀鳴翠柳
夜幕深沉，廖一如神色謹慎關上書房的窗戶。
作爲當朝工部營繕所所副，他很少有如此心驚的時刻。
燭火搖曳着他那因爲緊張而略顯扭曲的臉龐。
廖一如在房內不停踱着步，咬牙切齒着說道：
“先是盧靜餘，又是王恆，還有柳大人、胡大人，胡大人被抓的時候我就在他府上！錦衣衛，天殺的錦衣衛，難道就真的要把我們趕盡殺絕不成！”
“廖大人多慮了，我們會保護好您的。”書房中，緩緩走出一位黑衣人。
“保護？拿什麼保護！別忘了，你們也不過是這大梁京城下水道里的老鼠，保護我……呵，天大的笑話！”
因爲緊張，廖一如沒給對方好臉色。
黑衣人沒有反駁，靜靜站在光與暗交界的地方。
忽然，廖一如的腳步一停，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然後迅速打開書房的門，道：
“你走吧，以後我不會再摻和進這事裏面了，我給你們的情報已經夠多了。”
咬了咬牙，廖一如背對着黑衣人做出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錦衣衛在全程抓捕通敵的官員，從盧靜餘開始，就像掀起了風暴，一旦有所牽連，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說白了，廖一如怕了，想退出了。
“哎……”黑衣人聞言緩緩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就隨廖大人的願吧。”
廖一如心中一喜，他原本以爲還要費些口舌，沒想到竟如此順利。
於是轉過身想要感謝對方的高擡貴手，可沒想到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卻卻緩緩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一塊白布矇住了廖一如的口鼻，讓他無法叫喊出聲，可那瞪得老大的眼睛，卻無比清晰訴說着對死亡的恐懼。
“廖大人別害怕，與其被抓進詔獄，死在我手裏，豈不是更好一些？你看，我是在幫你。”
黑衣人一邊說着，一邊將廖一如的瀕死的身體緩緩放下。
他的手法很專業，匕首扎進胸膛中，卻沒有流出多少血液。
廖一如就那樣驚恐看着，然後眼神慢慢渙散，冰冷。
黑衣人將他的屍體放平，看了一眼之後，走出書房，緩緩關上房門。
外面月明星稀，秋風搖晃着庭院裏的松竹。
行走在黑暗中，他就像一個淡淡的虛影。
但就在即將走出庭院的時候，白牆外突然亮起火光，穿着白色飛魚服的身影緩緩從牆後走出。
“錦衣衛百戶賈曉生，等候閣下多時了。”
說話間，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
黑衣人面無表情，迅速後退。
可就在此時，一個個手持弓弩的身影從房檐上探出。
“咻”的一聲，一張大網從天而落。
北鎮撫司，詔獄。
火光搖曳，姜小白雙手負在身後，看着牆上掛着的羊皮地圖，皺眉，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腳步聲由遠及近。
洪平星走進這間特殊的牢房，微微拱手。
“大人，那細作，落網了。”
“嗯。”姜小白似乎並不意外，他仍舊擡着頭。
這是一張關寧地區一直到京畿的地圖，上面詳細標註着每一個郡府、城鎮，甚至是村落，尤其是錦州城與大梁都城，更是用紅筆勾勒，格外顯眼。
洪平星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欲言又止。
姜小白回過頭，道：“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大人是如何知曉那細作今夜會出現在廖府的，屬下苦思良久，還望大人解惑。”
這晚的行動，雖然隱祕，但目標明確。
錦衣衛雖然有着自己的情報網絡，但身爲百戶，自己能夠接觸到的情況與指揮使大人並不會有多少區別。
難不成指揮使大人還有其他的情報來源？
洪平星暗暗猜測。
但姜小白聞言卻是笑了：“我讓他們去的，爲何會不知他們在哪？”
“大人讓他們去的？”洪平星更加不解了，身爲錦衣衛百戶，他自然不是什麼酒囊飯袋之徒，相反，就算是在錦衣衛百戶中，他也是絕對拔尖的存在。
姜小白回來之後，洪平星更是與賈曉生一起，成爲對方的左膀右臂。
但此刻，他只覺得面前這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指揮使大人，是那般的神祕莫測。
“屬下還是不太明白。”洪平星汗顏說道。
姜小白並沒有解釋，而是轉過頭去繼續看着地圖：“等什麼你明白了，就可以當千戶了。”
“遼東戰場的局勢不太樂觀，蠻戎大兵壓境，一旦久攻不下錦州，一定會尋求外援……你去通知席大人，明天下午，我會在金鳳酒樓等他。”
“是！”洪平星應到。
他自然知道席大人是誰。
自從上次京城之亂後，聖怒濤天，不少官員受到牽連，降職的降職，流放的流放。
尤其是五城兵馬司原都指揮使直接被革職流放。
現今的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便是這位席大人。
姜小白要面見席都指揮，這個信號是否意味着錦衣衛要與五城兵馬司相聯合來應付京城中這些糟心的事情？
夜幕深沉。
蘇鏡睡了個好覺，起了個大早。
大黑狗正搖晃着尾巴在院中追逐了麻雀，肚皮上的傷口淡化了不少，只留下一條淡淡的白痕。
小黑貓聽見聲音，從廚房中跑出。
昨天被小姑娘抱着睡了一晚，可苦了他了。
秋日清晨的涼意在院落中緩緩流淌，不久後，雞鳴聲起，王大頭子和韓玉推開焚屍房的門走了出來。
“蘇小哥起挺早的啊，走，我們麪攤去！”王大頭子順手接過韓玉的骨灰桶說道。
誰知小姑娘從廚房走了出來，叉着腰一副兇巴巴的模樣：“面和饅頭都做好了，倒完趕緊回來喫！”
王大頭子訕訕笑了一下，也沒反駁，只是湊到蘇鏡身邊悄咪咪說道：“阿奴姑娘最近病了，是個好機會啊。”
蘇鏡愣了一下，問道：“病了？什麼病？”
“大概是……風寒吧。”王大頭子不確定，自己當時的確沒問是啥病。
蘇鏡嘴巴忍不住歪了一下。
搞笑吧，妖怪得風寒？世界上還有比這更離譜的事情嗎？
不過王大頭子也不至於拿這件事情騙自己，那隻怕阿奴姑娘生病背後，還有着什麼隱情。
王大頭子倒完骨灰回來的時候，慕容錦也從自己的房間走了起來。
喫過早飯之後，蘇鏡便走出了義莊，往城東方向走去。
他想去找胡林。
自己請命之時遇見了劉仁美，也不知對方回京了沒，或許能從胡林那裏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但還沒走多久，一個窈窕的身影便迎面而來。
“阿奴姑娘？”蘇鏡看着那直奔自己而來的身影，停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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