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天理昭昭
寬大且恢弘的房間裏，慕清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恢復成了以前那個男孩子般的模樣。
她用白皙的手輕輕撫摸着黑色的狐裘。
面前，身形佝僂的老人緩緩將一沓厚厚的文書放在長桌之上。
“清執事，這是揚州呈上來的文書，還請過目……尚書大人那邊，還是沒消息嗎？”
慕清緩緩拿起最上面那份文書，看了起來。
並沒有着急回覆。
面前的這位老人，名爲安，慕清平日都稱其爲安老。
安老是屍部的實際掌權者之一，也是自己師父的心腹。
現在，自然也是自己的心腹。
過了許久之後，安老見沒有回答，便嘆了口氣，轉身朝外面走去。
從慕清回來之後，便展開了一系列的措施。
封鎖當朝屍部尚書失蹤的消息，並且開始對內部進行整頓。
這一系列的動作在任正數年來培養的嫡系的操作下迅速而凌厲，將原本分散的權力重新集中在了慕清自己的手中。
安老推開房門，身形卻是愣在原地。
“慕清在嗎？”蘇鏡知道慕清就在房內，不過還是開口問道。
“安老，讓他進來吧。”
裏面，慕清看着手中的文書，並沒有擡頭。
安老並不認識蘇鏡，但卻從這位年輕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
於是拱了拱手，讓開身位：“請。”
蘇鏡也拱了拱手，道：“有勞了。”
進房之後，蘇鏡輕輕關上了門。
慕清這才擡頭看了他一眼：“昨日城東陽府發生了慘案，堂堂三品大員家中血流成河，上位很是震怒，要求三法司、錦衣衛，還有屍部徹查這件事。”
“姜小白回錦衣衛了嗎？”蘇鏡在一旁坐下，問道。
“回去了，那鎮撫大人沒有任何反抗便交權了，姜小白替你壓下了這件事。”
慕清在手中的文書上寫下批閱的話，就像是批閱奏摺一般。
任正在的時候，她便接手這些工作了，所以現在並沒有任何生疏。
只是，相比以往，成熟了不少。
“你成熟了不少。”蘇鏡說道。
“人總是要長大的，總不能一直像以前那樣。”
慕清將批閱好的文書放在一邊，又伸手拿過一份，翻閱起來。
“任正死了。”忽然，蘇鏡說道。
慕清的手猛地一抖，文書便落在了桌子上。
她又很快將其撿了起來，臉上是一種很心痛的冷漠：“你親眼看見了？”
蘇鏡點了點頭，道：“他死在了我面前，而我，無能爲力。”
“是嗎……屍體呢？”
“屍骨無存。”
慕清長吸了口氣，緩緩起身，走了兩步，停住了，也不看蘇鏡，只是伸出手。
“那個……我還有些事，蘇公子……自……自便吧。”
身形微微顫抖着。
蘇鏡並沒有多說什麼，從地下回來之後，他連義莊都沒回，便來了這裏。
他想，任正死去的消息，應該第一時間告訴他的徒弟。
也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走出門外，安老依舊站在院子中，很明顯，剛纔的對話，他也聽見了。
安老朝着蘇鏡緩緩鞠了一躬：“多謝……蘇公子了。”
蘇鏡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說書人鎮守在地下的王座之上，等待着自己打通十一重天之後，再去找他。
最近發生的事情，還真是多啊……
蘇鏡搖了搖頭，走出了屍部。
回到義莊的時候，裏面張燈結綵，忙活的不行，有不少都是生面孔。
“這是……怎麼了？”蘇鏡站在門口，問道。
大黑狗撒歡着跑了過來，小聲道：“是王大頭子，婚禮定在了後天。”
“宮裏不是給他安排了宅邸嗎？”蘇鏡問道。
“對啊，不過王大頭子非要將義莊也裝扮一下，嘖嘖嘖，好端端辦喪事的地方……”
蘇鏡看見了正在人羣中忙活的王大頭子，於是走上前去。
“王大哥。”
王大頭子剛把一個喜字貼上，聽見聲音，轉過頭來，臉上是藏不住的幸福笑意。
“恭喜了。”蘇鏡被眼前的紅字沖淡了一些心中的鬱郁，拱手說道。
“哈哈，蘇小哥回來了，”王大頭子放下手中的活，拍了拍手：“昨晚本想找你商量一下，結果不在，於是就自作主張了。”
商量，自然是商量裝扮義莊的事情。
蘇鏡早就成爲了城南義莊裏隱性的話事人，也是靈魂人物。
不過王大頭子也知道，按照蘇鏡的性格，想來是不會反對的，於是一大早便叫來了人佈置了。
“宅子準備好了？”蘇鏡問道。
王大頭子呵呵一笑：“欽天監和禮部的人都在那邊忙着呢，本來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事情……”
“能盛大一些也好。”蘇鏡隨王大頭子一同走着。
“蘇小哥呢，打算什麼時候與宋姑娘……宋姑娘是個好女孩，咱能看得出來，而且還對你一片癡心，可不要辜負人家了。”
王大頭子苦口婆心的說着。
王大頭子這個人很奇怪，他曾經濫賭，葬送了自己的人生與愛情，所以從那之後，便一直告誡他人莫要去賭，十賭九輸。
所以從那之後，也期待着每個人都能擁有完美的愛情。
蘇鏡沒有回答，只是低頭沉默着。
兩人走出了城南義莊的大門，在白柳河畔散着步。
經過一晚上的事情，蘇鏡並不覺得困頓，反而覺得格外的清醒。
自己或許早就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只是一直無法下定決心。
就像王大頭子最早面對阿奴示愛的時候，那些過往，讓他迷茫，不斷退縮。
我們都是旁觀者清，而當事情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卻很少做到當局者明。
蘇鏡突然停下了腳步，問道：
“王哥，如果我的未來充滿了迷茫，充滿了危險，可能隨時會死，我是否還應當娶自己喜歡的女孩爲妻呢？”
面對這個問題，王大頭子着實愣了好一會兒。
過了良久之後，他才慢慢笑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萬一，她願意陪你一起過這樣的生活呢？”
是啊，當你一無所有，當你很糟糕，當你前途未卜，當你跌進深淵的時候，或許有一個人願意陪你一同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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