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算人者，人恆算之
朱明照看着飄搖的綢緞，彷彿在一瞬間看見了自己同樣跌宕的未來。
“殿下。”有人特意過來打招呼。
朱明照看了一眼，並不認識，想來只是某個不重要位置上的小官罷了，但他還是微笑點頭。
今日的他，代表着天子，代表着大梁。
如果是在過往，他會很享受這樣的感覺，這種被看重的感覺。
但現在的他，卻有些如坐鍼氈。
“殿下，還請安心。”一直站在旁邊的東伯似乎看出了朱明照的心不在焉，於是出言提醒。
作爲大皇子的第一智囊，東伯一直秉承着低調做事的風格。
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平平無奇的中年人，內心藏着怎樣的謀略與波濤洶涌。
朱明照點了點頭，而後目光落在了坐在不遠處的，朱明深身上。
十一王子，廣平王朱明深。
以前的朱明照從沒把自己這位十一弟當做對手。
在他看來，朱明深既不是嫡子，能力也不出衆，皇位爭奪上，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朱明照的眼神逐漸變得陰沉。
但當朱明深看過來的時候，他立刻隱藏起來，而後露出和煦的笑容，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朱明深也笑了一下。
兩人酒杯在空中虛碰。
就在這時，一個下人忽然湊了過來，在朱明深耳邊低語了幾句。
朱明深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眼神變換着，而後起身，緩緩向後院走去。
朱明照沒有說話，只是給了東伯一個眼神。
東伯立刻會意，在衆人不注意的時候，隱入了黑暗之中。
朱明照繼續喝着酒，與坐在周遭的大臣們聊着朝堂上發生的新鮮事。
而另一邊，朱明深穿過了一處庭院，繼續往裏走着。
工部爲王大頭子修建的府邸很大，也很華貴，畢竟是當今聖天子賜婚，一切都是按照最高規格來辦。
縱然前線還在打仗。
沒一會兒，朱明深便來到了一處小庭院中，似乎完全沒有發現背後的陰影中，跟着個人。
結冰的池塘邊，一個修長的人影正緩緩站立着。
“五哥。”朱明深拱了拱手，喊道。
偏偏如玉的青年緩緩轉過身，正是當今五皇子，朱明皓。
“來了。”
聲音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此時，東伯也融入了牆根枯萎藤蔓下的陰影中，此時看見五皇子的面容，心中多少有些震驚。
又有些恍然。
難怪最近十一皇子的變化如此之大，原來是背後有五皇子在推波助瀾。
不過他想不通，一直覬覦皇位的五皇子，怎麼就甘願給朱明深做嫁衣。
這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
在東伯心中，帝王家的爭鬥是殘酷的。
尤其是大梁幾位皇子之間的鬥爭，更是水火相不容。
五皇子這麼做，就不怕朱明深得了皇位之後，過河拆橋嗎？
東伯很聰明，但在不知曉其中關節的情況下，依舊想不通。
想不通就算了吧，他很快定了定心神，傾聽着大梁兩位皇子之間的對話。
“都已經安排好了嗎？”朱明深與自己哥哥並肩而立，聲音很輕。
但東伯並非常人，自然是聽得清楚。
五皇子看着滿是積雪的冰面，沒有說話。
朱明深笑了笑，道：“我並非懷疑五哥的能力，只是此事事關重大，一旦有差，恐怕你我，都將萬劫不復。”
“兵行險着，能出奇效。”五皇子緩緩說道，看着朱明深：“而且就算失敗，也無妨，我做的很乾淨，線索不會查到你我身上。”
“那便好。”朱明深舒了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掙扎。
五皇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淡淡說道：“優柔寡斷，可不是做帝王應該具備的素質。”
“明深，你要知道，對敵人的善良，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五皇子說這話的時候，用的是教誨的語氣。
他知道朱明深的性格，雖然堅韌，但卻具有帝王家少見的仁善。
自己算是越來越明白，蘇鏡爲何會選擇他了。
朱明深卻並不明白自己五哥的心思，沉寂了一下之後，問道：“這件事，他知道嗎？”
他，指的自然是蘇鏡。
可五皇子卻是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明深，他關心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只要結果能夠讓他滿意，過程如何，只是無所謂的事情。”
五皇子是個聰明人，他明白蘇鏡的心思，明白對方要的是什麼。
可躲在陰影中的東伯聽見這話，臉色卻是倏然一變。
他？
爲什麼要用他！
如果是密談的話，直接說名字，不就好了嗎？
自己暴露了！
一個他字，就讓東伯嗅到了危機，身形如水般徹底融入進了黑暗，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逃離。
這陡然的變化讓五皇子眯了眯眼，很快想到了其中關鍵。
“很聰明，跟着朱明照那蠢貨，屈才了。”
說完，他便伸出一隻手。
潛藏在陰影中的男人瞬間就像是被一隻無形大手掐住，生生從黑暗中被拽了出來，懸在半空，雙腳掙扎着。
“佟……東。”五皇子念着，緩緩走了過來。
“皇……皇子殿下，這……這是爲何。”東伯假裝不解，強顏歡笑着。
五皇子笑了笑，道：“何必呢，那些話原本就是說給你聽的，但沒想到，來的卻不是一個好觀衆，居然想着提前離場。”
東伯心中震驚。
因爲此時的五皇子，超越了他的認知。
在以往的調查中，朱明皓雖然貴爲皇子，但並沒有其能夠修煉的記錄。
可如今看來，情報簡直錯到可怕。
五皇子的實力，絕對超越了大多數人的想象。
這讓東伯越來越想不通了。
如此強大的五皇子，怎麼就甘心輔佐朱明深？
但如今，事已成定局。
“動手吧！”佟東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知道五皇子既然動手了，就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他身上，藏着很多，大皇子的祕密。
他也不允許自己活着。
可五皇子卻是笑了，笑得很是燦爛。
他將佟東放了下來，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
“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怕的是有人會因你而死。”
佟東身體顫抖了一下：“屬下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佟春秋，挺好的一孩子，如果可能的話，他應該也想活下去吧。”五皇子緩緩說道，看着佟東的眼睛。
佟東站在原地。
“回去告訴大皇子，婚禮結束之後，我們會安排刺殺，讓他早早，做好準備。”
說這話的時候，五皇子是笑着的。
可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慢慢湊到佟東耳邊，用同樣冰冷的聲音說道：“算人者，人恆算之，你很聰明，我很欣賞你，你，看着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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