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鏡中人
隨着背後傳來的聲音，雪落滿的庭院之中，阿雪緩緩停下了腳步，轉身，嫣然一笑，問道：“蘇公子，可有何指教？”
蘇鏡看起來有些猶豫，但很快便堅定了下來。
“那面鏡子，可否借我一觀？”蘇鏡拱了拱手，問道。
阿雪看着他，臉上笑容透露出一絲不明的意味。
“啊……看來蘇公子心中，也有位放不下的人呢。”
蘇鏡並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站在原地。
晴光靜靜落在厚厚的積雪上，衍射出七彩的光暈。
枝頭的梅花裹着雪，依舊燦爛綻放。
“既然如此……那好吧。”
阿雪說着，伸出手，那面古樸的銅鏡便出現在了她的手心之上。
“蘇公子真的要看嗎？看完之後，可就沒後悔的機會了。”
她的聲音帶着一種天然魅惑的味道，舉手投足之間，更是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白狐本就是受到上天眷顧的種族。
蘇鏡十分乾脆的點了點頭，然後從阿雪手中接過了那面神奇的鏡子。
能夠看到自己心上的人的鏡子。
愛原本就是虛幻的。
在沒有確切證實之前，誰又能確切的說自己愛着誰呢？
而想要證實，卻往往需要用一生，作爲賭注。
現在，有這麼一面鏡子。
只需要看上一眼，你便能夠看見自己的內心，便可以得到安寧。
這樣的誘惑，誰又能抵擋得住呢？
蘇鏡慢慢舉起手中的銅鏡。
他臉上看起來很平靜。
但這份平靜下面，卻是一片波濤洶涌。
可當他做好萬全準備，舉起鏡子，想着無論看見誰都平靜接受的時候，蘇鏡的臉上卻出現了極度愕然的表情。
但很快就釋然了。
“原來如此。”
蘇鏡呼了一口氣，將鏡子還給了阿雪，而後鄭重行了一禮：“我明白了。”
“明白便好。”阿雪說完，收回鏡子後並沒有再多說，便轉身離去了。
蘇鏡看着眼前素白的庭院，忽而間嘆了口氣。
他在鏡子裏看見的，是自己的倒影。
那只是面普通的鏡子罷了，只是當你看向鏡面的那一刻，你的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蘇鏡笑了笑，只感覺現在的自己前所未有的輕鬆。
堂中的拜堂也正式開始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李老婆子坐在主位上，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如同三月裏的桃花。
這一刻，彷彿她的人生也跟着圓滿，不再有任何遺憾。
“夫妻對拜~”
主持的聲音高亢明亮，紅色綢帶在冬日冷風中飄揚。
外面高空上響起煙花綻放的聲音。
青色的煙霧在白日的光亮中隨風消散。
兩人相對站着，隔着頭紗，彷彿依舊可以看見對方那灼熱癡情的目光。
而後盈盈一拜。
且將青絲藏，一生思量。來日白髮蓋紅妝。只道當時是尋常。
“禮成，送入洞房~”
隨着一聲清脆的鑼響，緣分在這一刻註定。
連着折騰了幾天，故事也最終以一種圓滿的方式迎來了最爲濃墨重彩的一筆。
越來越多的禮花騰空，敲鑼打鼓聲不絕於耳。
“阿奴姐姐今天好美啊。”站在身旁的宋溫茜說道。
“嗯啊。”蘇鏡點了點頭。
說實話，比起另一個世界經常看見的西式婚禮，純正的中式婚禮無疑更加符合自己心中的預期。
“蘇公子，你在鏡子裏看見了我嗎？”忽然，宋溫茜問道。
蘇鏡愣了一下，繼而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是的。”
宋溫茜抿了抿嘴，道：“可爲什麼非要去看鏡子呢？難道沒有那面鏡子，我就不是……”
後面的話她並沒有說出來。
“當然不是。”蘇鏡說道，牽了牽宋溫茜的手。
還想說什麼，卻看見了朝自己迎面而來的姜小白。
依舊一襲白衣，如同謫仙一般的人。
“姜大人。”蘇鏡拱了拱手。
“看來姜某打擾到兩位了。”姜小白淡淡笑着，說道。
“姜大人挺有自知之明的。”蘇鏡也沒有客氣，而是直接了當着說道。
這句話倒是讓旁邊的宋溫茜紅了紅臉。
她自然知道姜小白，也知道姜小白挑在這時間找蘇鏡，怕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於是隨便找了個理由，便離開了。
“既然情投意合，倒不如早日把婚禮辦了纔是。”姜小白看着宋溫茜遠去的背影說道。
“姜小白什麼時候變成紅娘了？”蘇鏡挑了挑眉：“說吧，找我什麼事。”
如今的他們，更像是一個平等對話的狀態。
“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有個人想見你，想和你單獨聊聊。”姜小白說道。
“誰？”
“天子。”
姜小白的回答讓蘇鏡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應過來。
看向那坐在角落默默飲酒，看起來有些平平無奇的中年男子。
“原來，他便是大梁的天子。”
蘇鏡之前沒想過。
自己與大梁天子的見面，會如此的平凡，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草率。
“十一身後的那個人，就是你吧。”中年男子聲音帶着一些沙啞，一邊說着話，一邊給蘇鏡倒了杯酒。
天子親自倒酒，多少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不過自己受得。
“陛下慧眼。”蘇鏡淡淡迴應。
至高無上的皇權在這一刻似乎完全沉寂了，只留下彼此呼吸間所留的數丈距離。
“老大若能回頭，懸崖勒馬，這皇位，我還會給他留着。”天子淡淡說着，聽起來有些隨意，但很堅定。
“能理解，自古立長不立賢。”蘇鏡繼續迴應。
“所以你還是想幫十一？”天子問道。
蘇鏡點了點頭，道：“在我看來，朱明照，他不配。”
姜小白站在一旁，彷彿什麼也沒有聽見。
良久之後，天子緩緩舒了口氣，那張久經滄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很高興，棋盤上多了一人，想來也不會寂寞了。”
說罷，便緩緩起身。
“草民恭送陛下。”蘇鏡也跟着起身，做了個揖。
“哦，對了，無論如何，你的那個朋友，王……富貴，朕，都會保他一生榮華。”
“那便多謝陛下。”蘇鏡話裏的真誠多了幾分。
兩人對視了幾秒之後，那華貴的身影，才緩緩離開了落滿了雪的院落。
一生榮華……
蘇鏡看着被雪堆積的屋頂，笑了笑。
他希望王大頭子，終其一生，都只是一個普通凡人。
生下兩三個大胖小子，是人是妖無所謂，只要平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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