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小雪,朝堂
這個消息如同驚雷般響徹整個京城。
大家都知道,如今太子殿下雖說失了皇寵,可畢竟身份還在,刺殺他,無異等同於扇了大梁天子陛下兩個大耳刮子。
天還漆黑,小雪如同細粉般緩緩灑落,落在奉天殿外達官貴人們的肩頭,和衣襟裏。
京城六品以上的官員烏泱泱站成一大片,平時頤指氣使的模樣變爲低眉順眼。
如同禮佛寺內一尊尊雕塑。
太子在城中遇刺,一向注重臉面的天子陛下不知會迸發怎樣的怒火。
就在這時,鐘聲響起。
司禮監一太監站在宮門外,用嘹亮的嗓音喊道:“諸位大人進殿。”
雕塑們動了起來,邁着凌亂的步伐走進了寬敞莊嚴的奉天殿內。
幾位閣老已經在殿內多時。
坐在最前面的魏禮依舊古井無波,頭髮比外面的風雪更白,閉着眼睛,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見天子不在,魏無青向前走了兩步,小聲道:“父親,父親。”
他想打探一些消息。
但魏禮連眼睛都沒睜開,只是輕聲呵斥:“朝堂之上哪裏來的父子,退下。”
站在一旁的大皇子,也就是昨夜無虞的太子殿下輕擡眉眼,與魏無青交換了個眼神。
朝堂之上無父子,這句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奉天殿內鴉雀靜謐,只有最中間燃燒的篝火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爲這些戰戰兢兢的達官貴人們送來一些溫暖。
好在沒過多久,一身玄衣道袍的大梁天子便出現在衆人眼前。
臉上依舊戴着那張雲雨面具,讓人看不清面容。
後面跟着,是一襲白衣的姜小白。
大梁天子陛下在召見羣臣前,先見了姜小白。
這個消息讓羣臣心裏都咯噔了一下。
姜小白是何人?錦衣衛都指揮使,懸在朝堂袞袞諸公頭上的一把利劍。
自從他回京,整個京城的氣氛都變得詭異了不少。
大梁天子並沒有在意羣臣臉上的神色,在嚴公公的攙扶下坐了下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天子並沒有發難,只是靜靜坐在那裏,如同往常早朝時一樣,全然沒有自家太子遭遇刺殺差點身死的怒氣。
姜小白入羣臣行列,面色如常。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嚴公公說罷,看着奉天殿裏烏泱泱的人羣,有些無奈。
有些人吶,淨知道給自家主子添麻煩。
就在這時,都察院一名御史站了出來,道:“臣夏可滄彈劾鎮西將軍劉無懈借羌人之亂擁兵自重,有謀反之嫌。”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無人不側目。
要說如今京城聲名最顯赫的世家,劉家可謂當仁不讓。
其家主劉無懈官拜鎮西將軍,鎮守大梁西部邊界,使胡羌不敢東顧。
年輕一代更是出了劉清山這一謀將,雖軍職不高,卻爲何永秋之臂膀,大梁最重要的關寧地區幕後統帥之一。
劉家三代,可謂俊秀不斷,鋒芒畢露。
這夏可滄莫非是早上出門時候腦袋被夾了一百多下,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彈劾劉無懈?
夏可滄身形筆直,作爲一名御史,他早就習慣性忽略同僚們的眼光。
只要自己背後的主子高興就好。
“嗯?”坐在龍椅上的大梁天子身形微動,道:“諸位愛卿怎麼看?”
怎麼看,用眼睛站着看唄。
袞袞諸公是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就在此時,一直坐在小凳上的魏禮緩緩起身。
“哦?魏閣老有話要說?”大梁天子靠在龍椅上,饒有興致的問。
“陛下。”魏禮老態龍鍾,行了個臣子禮,才說道:“劉將軍爲大梁守鎮西北多年,功不可沒,且子女家眷盡在京城,實無謀反之必要。”
可大梁天子接下的話卻讓魏禮一愣。
“魏閣老是要打包票說劉無懈不會謀反嗎?”
魏禮聞言,有些疑惑地擡頭。
看着高高坐在龍椅上的天子,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看不清。
只好有些頹然地低頭:“臣不敢。”
“姜小白。”大梁天子道。
剛進入羣臣行列的姜小白走出:“臣在。”
“着錦衣衛即刻查辦。”大梁天子的聲音冰冷,恍若沒有溫度的權柄。
“遵旨。”姜小白麪色不變,低頭回應。
羣臣都懵了。
劉無懈鎮守西北,一品護國,尤其是羌人之亂剛剛控制,此時查他,無論查的出查不出什麼,必然都會導致君臣分裂。
陛下莫非真的是嗑藥把腦子磕出問題來了。
一時間,朝堂上陷入詭譎的靜默。
昨夜太子被刺,今天西北統帥被查,明天會發生什麼,誰也不敢確定。
姜小白退回羣臣之列,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京城劉府。
剛剛被推進劉府大門的劉清河便聽見一聲怒斥。
府內,年過八旬劉老太君杵着柺棍,怒氣衝衝指着面前一身着銀白飛魚服的男子,喝道:“我劉家四代忠烈,怎麼做出謀反這大逆不道之事,你等犬牙,休要在此折煞老身!”
對老人家來說,除了兒女安康之外,沒有什麼再比家族名聲更加重要。
而對面的錦衣衛不是別人,正是賈曉生。
此時的他也是頗爲無奈,道:“老太君,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我等均相信劉將軍是清白的。”
聞言,劉老太君還想說什麼,便看見自家小孫兒緩緩被推進來,臉上的怒意強壓下去。
老人家對自己兩個孫兒心裏是虧欠的。
若不是自己當時太過強勢,自己的兒子也不至於遠走西北,小孫子也不至於成爲一個終日坐在輪椅上的殘廢。
“奶奶,賈大人。”劉清河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清河,你與這位大人認識?”劉老太君接過婢女呈上來的茶盞,有些意外。
劉清河說道:“孫兒與賈大人相識已久,不知賈大人此次前來,所爲何事?”
賈曉生緩緩搖頭,嘆了口氣,道:“說來話長,劉公子可是從城南義莊那邊回來?”
他並沒有着急切入主題,而是與劉清河寒暄起來。
守候在一旁的婢女見狀,小聲提醒道:“奶奶,沐浴禮佛的時辰到了。”
劉老太君點頭,起身頗有些寵溺地摸了摸劉清河的頭:“奶奶先去了,這件事,孫兒你全權做主吧。”
自己老了,有時候有些事情是應該交給年輕人做了。
“是,奶奶。”聰明如劉清河豈能不明白自家奶奶的意思。
只是看着那緩緩走出去的背影,頗有些爲之淒涼的味道。
香山紅葉落西風,一代新人勝舊人。
劉家的未來,會是怎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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