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通往天國的倒計時(十五)
外面等着的警察積極地表示“您辛苦了”,然後跟她做了簡單交接,走進了她背後的門。她慢悠悠地拿着那張卡片重新揣回口袋裏,踱到玻璃牆前,柯南和松田還站在原地注視着牆背後的人。
十多分鐘前還“鐵骨錚錚”的工鳥這會兒正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坐在椅子上,渾身上下透着一種認命的絕望。
源輝月透過玻璃牆看過去,忽然有點好奇那人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爲什麼他能怕他怕成這個樣子。
她剛想到這裏,耳邊忽然冷不丁傳來一句,“梅菲斯特是誰?”
她一頓,無辜地扭過頭去,思考了片刻,“《浮士德》裏的惡魔?”
松田陣平朝她露出一個“我聽你瞎扯”的表情,隨即他意外地沒有繼續再追問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常磐集團參與了辰井組的販毒案已經是不可狡辯的事實,可以對鴻上隼進行提審了。”
工鳥,也就是鴻上悟把一切都供認了出來。他是鴻上隼的兒子,但鴻上隼也不止他一個兒子。這是一個經典的豪門狗血故事,鴻上隼作爲豪門中盛產的渣男代表,娶了一位正經妻子後,外頭還跟着一打的情人加私生子,父子之間的感情可能比春日湖面上的沒化完的冰片還淡薄。八年前鴻上悟失手殺人,這位渣爹果然也毫不猶豫地和他斷絕了父子關係,鴻上悟在無路可去之時,忽然遇到了一個人,一個曾經在某個高科技展會上和他有過交談的年輕人。
“梅菲斯特?”審訊室內的警察正在詢問詳細情況。
“……是,在展會上的時候他就跟我提過他的構想,他是個頂尖的軟件工程師,他說他在所有自己參與開發的系統裏都留下過後門……我很感興趣,但是當時還有其他顧忌。在殺人之後,逃亡路上我再次遇到了他,他說他可以幫我。”
“他幫我僞造了自殺現場,然後帶我去了一個黑醫的診所整容,化名工鳥回到東京……他問我想做什麼,我說我想賺錢,想出人頭地,他當時笑了一下,說‘好,我可以繼續幫你’。”
“他給我提供了大量的啓動資金,幫我找到了辰井組當他們背後的金主……他說想賺錢,最快的方法一個是賭場,另一個就是毒/品。賭場的位置他幫我找到了,製作毒品的技術也是他提供的……”
那位神祕的“梅菲斯特”就好像《浮士德》中的惡魔投影到人間的實體,他津津有味地做着一切沒有意義也沒有回報的事情,好像就單單想看看一個人類的靈魂能夠如何墮落。他出現的時候突如其來,離開的時候也毫無預兆。
“大概在五年前,地下賭場和辰井組的毒品生意都走上正軌之後,他忽然就不見了。”工鳥垂着腦袋坐在座位上,“往常聯繫的手機號註銷了,住所也搬空,所有痕跡都消失了。”
“他沒有留下什麼消息或預兆嗎?”審訊的警察問。
“沒有,什麼事都沒發生,他離開得毫無根據……我感覺更像是,他忽然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毫不猶豫把我放棄了……”
“當時辰井組的擴展得罪了另外一個幫/派,他又忽然消失,我正焦頭爛額的時候……那個男人忽然找到了我。”
警察抽出一頁資料看了一眼,“你的父親?”
“對……他說他早就知道我在做什麼,還說當時我自殺逃跑時有些首尾還是他幫忙抹平的,然後他提出了跟我合作。”
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利益是永恆的,鴻上悟就算再恨他這個親爹,但親爹在這個時候拿出來的錢卻是實打實的。
“……之後的你們就都知道了,我答應了。地下賭場和毒/品生意賺的錢被他注入常磐集團內部的資金流,通過多種手段洗白,然後我拿着這些錢繼續擴大辰井組的版圖。”
警察拿出一張照片展示給他,“這個人你認識嗎?”
工鳥瞥了一眼,“山崎,他是我父親在警方的內應,和他是老朋友了。八年前我那個殺人案就是他幫忙擺平的,讓警方認定我已經自殺。他果然也被你們抓了?不過關不了幾年總會放出來的,我父親已經答應他等他出來之後給他一大筆錢,而且給他兒子在常磐集團預留了一個高層的位置。”
審訊室外,源輝月望着似乎已經徹底放棄抵抗,有問必答的工鳥,搭在手臂上的指尖若有所思地敲了敲。
“你覺得他說的是真話嗎?”松田陣平在她旁邊問。
“他對梅菲斯特的恐懼是真的。”源輝月沒有直接回答。
松田看了她一眼,忽然起了個題外話,“說起來,那位叫做青池透子的女性,我們調查辰井組的時候順便也查了一遍她的經歷。”
源輝月敲打在手臂上的指尖忽然一頓。
松田陣平從身後的同僚手裏接過一份報告,轉手遞給她,“當時將她帶到那個地下賭場誘騙她欠下大筆金額的客人,是個你認識的人。”
源輝月的視線掃過去,停在了那份資料最上頭的照片上——大木巖鬆。
果然是個她認識人,一切都串起來了。常磐集團的確一直暗地裏都和辰井組有勾結,一方提供資金和洗錢的渠道,另一方爲常磐集團的需要巴結的對象們提供某些“特殊服務”,再加上藏在警界當眼線的山崎課長,這三方結成了一個穩定的三角同盟。常磐集團和山崎課長共同撐起一把由錢和權編織的大傘,庇護着辰井組這株滲着毒的植物在陰地裏肆意生長,再穩定地給與他們反哺回饋。柯南沉默了一會兒,“所以原桑在信裏寫的‘黑暗’就是這個?他是發現了常磐集團和辰井組的交易,所才被選中成了連環殺人案的第二個目標?”
“八成可能。”
他們之後查了查,發現因爲郵局內部的運營問題,這封信其實壓了半個多月才輾轉寄到原佳明父母手裏。所以他寄出這封信的時候應該還沒發現自己暗中加入的另外一個組織是個更深的深坑,等他因爲板倉卓的死亡對組織產生懷疑,然後入侵了組織的系統發現了那羣人的真面目之後,應該是已經方寸大亂,反而把這封信忘了,也讓源輝月最開始看到信裏的內容時差點被誤導。
“風間桑的死應該也是類似的原因吧?”柯南說,“他也發現了常磐集團內地裏的勾當,要跟輝月姐姐你商量的應該就是這件事。但是他剛和你聯繫,就立刻被人發現了找上門,時間也太巧了,有人一直在監視他嗎?”
源輝月:“警方沒有在他家裏搜到竊聽器之類的裝置,但是也沒有找到他的手機。”
柯南恍然,所以竊聽軟件應該是裝在他的手機裏了。常磐集團作爲一個主打電腦軟件的高科技公司,弄點竊聽程序出來實在半點不用費力。
他想了想,回頭問,“松田哥哥,憑鴻上桑的供詞你們能夠逮捕鴻上隼先生嗎?鴻上桑在外界的身份已經被認定死亡了吧?”
“公安警察又不用嚴格按照公訴程序辦事。”他們在討論案情的時候松田陣平半晌沒插話,直到被點到名字才淡淡開口。
“……”小偵探的表情頓時有些無言。
松田陣平看了一眼旁邊的源輝月,停頓片刻,忽然莫名加上一句,“……話是這樣說,如果能夠遵守規定最好還是遵守。”
“因爲過於膨脹的權力容易讓人越滑越深嗎?”
黑髮美人饒有性質地回頭看過來,“這樣說的話,你們公安其實比普通警察更容易犯罪吧?”
“……謝謝你的警告,我們會注意的。”
松田陣平無言地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多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們。”
源輝月眨了眨眼睛,“常磐集團的事你準備怎麼辦?”
“你剛剛不是說了嗎,過於膨脹的權力會導致迷失。”松田陣平推着她往外走,一邊淡淡地說,“鴻上隼和□□勾結洗錢是搜查二科的管理範疇,我稍後就會把這個案子移交過去讓他們去查,你少操點心回去休息吧。”
一天後,常磐集團雙子大樓按照預告舉辦了開幕儀式。
作爲西多磨市的地頭蛇,雖然在開幕式之前出了一定從狀況,常磐集團的風言風語到處飛舞,但真到了開幕式這天,大部分收到邀請函的人還是準時到場了。
寬敞的宴會廳富麗堂皇,音樂和燈光一起流過光潔的地板,倒映着會場翩躚的人影,空氣裏浮動着香檳的香氣和女士身上的香水味。
源輝月隨手從侍者手裏拿了一杯酒,往某個方向掃了一眼。
常磐集團的二號實權人物,那位鴻上隼先生今天果然也出席了開幕式。松田陣平給他看過工鳥整容前的照片,不得不感嘆血緣的神奇,這兩人眉眼間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比起被酒色泡發了的工鳥,鴻上隼的面容更爲瘦削,看起來堅毅而陰鷙,一看就是個幹大事的人。這會兒他身邊圍了一圈奉承的來客,她冷眼看去似乎都是常磐集團那些閒散的股東,和形單影隻穿梭在大廳裏和來賓打招呼的常磐美緒形成了鮮明對比。
“抱歉,鴻上伯伯和我的意見有些分歧,他和大木議員是老朋友了。”
源輝月聞聲回頭,就見到她剛剛還想到過的常磐美緒朝她款款走來。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絲絨長裙,別緻的設計和花紋讓這條裙子像一件戰袍裹在她周身,神祕而有氣場。
朝她微微頷首,源輝月脣角有點微妙地揚了揚,“鴻上桑比較支持宗爺爺啊?”
源宗政的老政敵姓宗,宗氏家族的家主,他和源宗政針尖對麥芒了大半輩子,幾乎是全國人民都知道的不合。源輝月敢淡定地稱呼他一聲宗爺爺,但是其他人連提都不太好在她面前提他,比如現在常磐美緒就只能尷尬地點了點頭,小聲重複了一遍,“抱歉。”
鴻上隼好歹也算常磐集團半個主人,但是源氏大小姐來了這麼久,他卻好像沒看到一樣,一點沒有要主動過來跟她打招呼的意思,在默認的社交規則裏,可以說是極爲不禮貌了。
源輝月淡淡地朝她笑笑,沒做出什麼表示。
不好繼續這個話題,常磐美緒只好試圖拐向另一個輕鬆一些的談話內容,“說起來,源小姐你的弟弟呢?我記得也給他發了邀請函,他沒有來嗎?”
“來了,跟小夥伴去那邊玩了……”
不止是柯南,灰原哀和阿笠博士也收到了邀請函,今天跟她一起到了現場。
源輝月的視線往會場掃了掃,柯南剛剛拉着灰原哀去進行小夥伴之間的祕密談話了,阿笠博士在附近享用自助餐,反倒是某個說了也會參加開幕式的私家偵探這會兒還沒看到人影。
她百無聊賴地和常磐美緒進行着成人社會的社交程序中必要但沒有意義的談話,心中甚至已經開始產生“要不然一會兒直接走吧”的念頭時,陪她一起過來的上理忽然輕手輕腳走過來,抱歉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源小姐,有你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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