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櫻花下的陰影(五)
源輝月端着盤煎蛋從廚房走出來,放在客廳餐桌上的手機開着外放,松田陣平正在轉述公安昨天晚上的收穫,大概是一晚上沒休息,青年的聲音有些沙啞。
“和山崎的說法吻合,仁野保的確是在八年前的工鳥假死事件中結識山崎,隨後兩人一拍即合,山崎爲仁野提供庇護,而仁野則是利用自己醫生的職務方便幫他製造一些類似工鳥和香板義孝這樣的假死案例以及給他手底下其他不能見光的手下提供醫療服務,類似地下的黑醫。”
“五年前死亡的堤大介的事情仁野保倒是沒有參與,堤大介成爲清道夫在他加入山崎集團之前,他也是在得到山崎的消息後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人,之後他按照山崎的吩咐故意搶在警方前頭到達堤大介的居所,收拾了他的死亡現場,拿走了那把槍。也因爲堤大介的存在,他才猜到山崎上頭還有人。”
正在喝粥的柯南聞言擡起頭,“那位堤大介桑此前並沒有被註銷戶籍吧?”
“沒有,他從警視廳退職之後,被登記的信息是無業遊民。也就是說,從堤大介到香板義孝,他們的手段開始逐漸進步了。”
只不過,香板義孝真的是堤大介之後唯一的清道夫了嗎?警視廳每年都不乏退職和犧牲的警察,難道要一個個查過去?
退職的也就算了,那些往年犧牲在前線的警官們,已經爲了警視廳和大衆奉獻了生命,又憑什麼還要遭受這樣的懷疑?
松田陣平想到這一點就煩躁,甚至暴躁地想把幕後黑手揪出來揍一頓。
幸而這些年經歷的事情多了,松田警官的脾氣總歸沉穩了不少。將那些躁動的情緒重新壓下去,他繼續保持着作爲一個公安警察應有的冷靜道,“風戶京介手裏那把槍的確是從仁野家中找到的,而仁野的日記也證明了那最開始是堤大介的配槍……爲什麼非要用新南部,這種槍標誌性太強了,山崎背後這麼大一條黑色產業鏈難道還弄不到其他型號?”
後半句話明顯是他忽然想到什麼的自言自語,柯南正要開口,就聽到旁邊淡淡傳來一句,“爲了洗腦。”
他回頭看去,就見到源輝月正拿着研磨器在往煎蛋上灑胡椒屑,纖長的眼睫垂着,漂亮的側臉在晨光下有種異樣的淡漠,“他也不是隨便選人,被挑中的目標如香板義孝,除了從警視廳退職以及受了重傷存在假死的可能之外,還需要具備強烈的正義感。”
“……正義感?”
“沒有堅定的信念,是沒辦法在黑暗中長久走下去的。”源輝月不緊不慢地說,“徹底註銷身份,隱姓埋名,成爲社會中的透明人,還要接受上頭的任務清理既定目標。這樣的生活,普通人就算是被洗腦了過不了多久也會精神崩潰。”
“清道夫如果頻繁更換就太引人注目了,他需要一把這樣在黑暗裏的刀,並且要求它能長久存在,就需要爲它注入一定的信念,最方便好用的,就是‘正義’。”
她像在課堂裏給底下的學生耐心授課,然而講的東西不是科學知識,而是“成功犯罪學”,不但電話那頭聽得安靜無聲,桌子前的小偵探都默默端起熱粥喝了一口。
“正義感強烈的人都具有超出常人的犧牲精神,而當這樣的人堅信自己是在爲集體奉獻的時候,目標越崇高,個人道德和責任觀念就會越淡薄。因爲他們狂熱地認同‘個人爲集體做出犧牲是理所當然’這一理論,用這樣的心理要求自己,也會潛意識用同樣的標準要求其他人。所以殺人不是犯罪,是對方需要爲集體做出的‘犧牲’,對他們來說,這就是正義的。”
隨口提了幾句大衆心理學的理論,源輝月將話題扯回正題,“單一的瘋子或者心理變態組成的組織不可能長久,所以他們肯定有一個至少聽上去非常崇高的目標,比如說‘爲了更偉大的利益’之類的。香板義孝也是同樣,他堅信自己的所作所爲都是爲了某個崇高目標做出的犧牲,他在貫徹正義,所以在他和堤大介心裏,雖然警視廳已經沒有他們的記錄,但是他們依舊是警察。讓他們繼續使用警察的配槍,甚至讓香板義孝的‘遺體’進入警視廳公墓,都是強化這種洗腦的手段。”
她一番闡述聽起來十分熟練,彷彿就差下手操作了,讓電話內外一警察一偵探聽得一陣默然。
再思及她昨天提到的三步踹開小田切敏郎毀屍滅跡斬草除根大法,松田陣平沉默片刻之後,忽然格外認真地問,“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源輝月正在喝着杯果汁,聞言動作一頓,思考片刻,“有嗎?”太有了。
柯南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姐,她在晨光中的神色十分平靜,乍一看彷彿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但情緒這種東西是很微妙的,有時候不一定會在表情上表現出來,至少現在他就能夠莫名感覺到,他姐確實心情不太好。
小偵探幾乎有些驚奇。老實說自從源輝月車禍醒來,可能是以前的記憶丟失導致的情感缺失,她心情很少有激烈波動的時候,雖然現在看起來比剛醒的時候鮮活了,但實際上大部分情緒都流於表面。
像一片幽深的海,雖然上頭的水面會跟着季風掀起波瀾,但底下卻始終不爲所動地結着厚厚的冰層。
這會兒這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心情不好”,卻彷彿比之前被安室透逗得炸毛時讓她顯得更有人氣了。
想到這裏柯南忽然一愣,等會兒,那傢伙該不會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才總是逗她吧?
然而話雖如此,源大小姐自己似乎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她一向有氣當場就撒,風戶京介昨天那句蠢話也不至於讓她不高興到現在,畢竟他說完就付出了代價。
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的源輝月放下果汁,淡定地繼續,“所以從仁野保的角度從頭梳理時間線的話,他和山崎健進入幕後那個人的視野並且山崎健逐漸被對方看重就是從八年前工鳥假死案開始的?”
“對,”柯南迴過神,暫時將注意力迴歸到手頭的案件上來,“我們最開始對山崎桑和常磐集團之間的關係的推斷可能有誤,他不是因爲和常磐集團有關係,所以才幫工鳥假死脫罪,他是因爲幫忙製造了這起假死事件,所以才被常磐集團背後真正的靠山看中,在之後的八年間坐到了組對四課課長的位置。”
“當年參與調查工鳥案件的還有一個人,”松田陣平忽然說,“那位真壁匡警官。”
柯南微怔,“所以風戶京介會懷疑仁野保醫生和真壁警官的死有關果然是這個原因啊,是真壁警官在查案過程中發現了什麼不妥吧?”
之前在熱帶樂園時,源輝月就告訴過真壁有希子這個猜測,她在八年前的工鳥假死案的資料上看到了真壁匡的名字。
松田陣平:“風戶京介也是醫生,他被真壁警官隱約詢問過相關問題,所以他才知道了仁野保這個人。那是真壁匡在搜查一科調查的最後一樁案件,之後他就被調到了警備部。”
“到了警備部門之後,他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調查警備部情報泄漏事件,這個任務按理來說不應該交給他,因爲他當時纔剛調到警備部門沒多久,派他調查這個事件的人可能也根本就沒想過他能調查出什麼,應該只是想借此將他邊緣化,甚至已經準備好將他當成棄子了。”
八年前的警備部情報泄漏事件往上追溯,就是源輝月的綁架案,她最開始的行蹤是被誰泄漏的,警方得到內部消息之後準備採取行動時又是誰暗地裏向綁架她的人通風報信?
在當時的警界這幾乎是距離噴發只差一步的活火山,火山上頭籠罩着一個暴怒的千年政治家族冰冷的視線,基本是誰沾誰倒黴,不管是被牽扯進去的,還是參與調查的,將真壁匡扔進這個旋渦裏的人很明顯不懷好意。
柯南順着他的話往下思考,“最開始那個人應該只是想借警方內部的權力傾軋讓真壁警官困於囹圄,騰不出手去繼續關注工鳥的案子,但是他沒想到真壁警官居然真的查出了什麼,甚至想要將真相揭發出來,那人只能在源氏注意到之前命令手底下的清道夫將他滅口。”
他皺了皺眉,終於問,“那個幕後的人到底是誰?殺死真壁匡警官的確是他下的命令嗎?”
松田陣平先回答了他的後一個問題,“根據彈道檢測的結果,殺死真壁匡警官的毫無疑問就是堤大介。”
“堤大介是清道夫這件事是我們根據後來的香板義孝的經歷和他那把槍的彈道檢測對比做出的推測,而仁野的日記裏他是作爲‘山崎的下屬’出現,但他真正是做什麼的,仁野也不清楚。”
所以當時查看日記的風戶京介也理所當然地忽視了這個“小人物”,就這樣和自己真正想要追查的真相擦肩而過。
命運就是個喜歡看戲的婊/子,從以前到現在,向來如此。
“至於殺死真壁警官的命令是山崎還是幕後的人下達的,我更傾向於後者。”
松田陣平說到這裏終於頓了頓,“仁野保出於好奇和自保的心理,曾經嘗試過調查那個人到底是誰。對方藏得很深,他最開始沒有找到任何痕跡,直到有一次意外在山崎的電話裏聽到了那人的聲音。當時他正好開着電視在看警方的新聞發佈會,意外發現那個聲音和電視裏的某人非常像。”
柯南立刻追問,“是誰?”
“……現任刑事部長,鄉原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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