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櫻花下的陰影(十四)
灰原哀:“……那時候我還在美國。等等,但是那位警視總監受賄的證據不是現在才被你們找到嗎?”
“是這樣沒錯……”在她訝異的目光下,小偵探的眼神飄了飄,“但是源伯伯做事情又不需要證據。”
灰原哀:“……”
她看着名偵探心虛地回望她,臉上表情清晰寫着“你是不是對源氏這位大魔王有什麼奇怪的誤解,比如說覺得他是個講道理的人之類的”。
源宗政又不是警察,他行事別說證據了,連道理都不會講。當初源輝月受到了不可逆轉性的傷,這個鍋至少有一半在當時的警界身上。他把組織在日本國內的勢力幾乎剷平了,難道就會對警視廳輕拿輕放了?
“當時的警視總監下臺,很多高層都受到了牽連,警界內部改革派和保守派正處在鬥爭最激烈的階段,結果因此受到重創齊齊偃旗息鼓……對了,鄉原部長當時就是改革派的。反而是人數最少的中庸派和這起事件牽扯不大,所以倖免於難,白馬警視總監當時就是這樣上臺的。”
柯南默默地解釋,源宗政如今和警界關係緊張甚至快要成爲“不能提名字的人”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白馬閣下上臺之後在警視總監這個位置上乾得很不錯,有他在中間緩和,這些年改革派和保守派的矛盾也平息了許多,目前來說他是最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另一方面他也沒做錯什麼,總不好讓他爲自己的上一任背鍋,再加上當年那批人已經付出了代價,所以輝月姐姐才默認了不公佈的處理方式。”
“你的脾氣的確比當年好多了,到底是長大了啊。”對面的老人不知道從哪兒心生的感慨。
源輝月單手執着柄杓將熱水從釜裏舀出來,頭也不擡,“我當年脾氣很差嗎?”
“如果是八年前的你,肯定不會給警視廳這個面子,直接就把資料交給媒體了。”
“我是那麼不顧全大局的人?”
老者一笑,“不,應該說作爲源氏的繼承人,你就是大局,理所當然應該是別人來顧全你。”
源輝月一頓,終於擡眸,然後她停下茶筅,微微一禮,將衝好的茶請到他面前,“您說笑了。”
她對面的老人,上上任警視總監手冢國一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品了一口,拉起家常,“喝一次你泡的茶不容易啊,上次還是在八年前吧。”
“我這幾年沒有來看您嗎?”
“來是來了,但每次都是在我生辰的時候,亂七八糟的人太多了。”
這位即便卸任了在警界依舊有着巨大影響力的老爺子毫不在意地一杆子把一衆趕着來給他獻殷勤的高官劃成了亂七八糟的人,他是個嚴謹且認真的性格,和他親孫子手冢國光十分相像,和源輝月聊了幾句天,話題又習慣性回到了鄉原政直的事件上來。
“當年百田那場改革,我其實是持支持態度的。”老爺子開始回憶往事。
源輝月喝着茶一邊撩起眼睫,“我沒記錯的話,您好像是保守派的領軍人物?”
“年紀大了,立場就沒那麼執拗了,有些事該放手就得放手。我也想看看年輕人能不能闖出片新天地來,沒想到……”
說到這裏他嘆了口氣,語氣低沉了些許,“鄉原和那位叫做真壁匡的警官都可惜了。當年出事之後,我們把以百田爲首的那些過於激進的改革派彈壓了下去,卻依舊把鄉原留在了刑事部長的位置上,就是希望他能夠回頭,沒想到最終他還是一條路走到了死。”
在他那一代人中,鄉原政直原本是被警界高層共同看好的新星,改革派和保守派的意見難得在他身上出現了統一,如果按照正常道路走下去,百田陸朗之後接任他的位置的甚至可能都不是現在的白馬警視總監,而是他。
源輝月默不作聲,安靜地低頭喝茶。
“說起來,你們到底是在哪兒找到那份文件的?”手冢老爺子追憶完了往事,又將注意力轉移到面前的事情上來,好奇地問。
源輝月:“在鶴崗八幡宮。”
從京都回來的當天下午,源輝月和柯南半途轉道去了一趟鎌倉。
鶴崗八幡宮當初是被源氏的祖宗源賴朝從比浜遷座到鎌倉,八幡神至此成了源氏的守護神,時至今日,這座神社依舊和源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神社的神主可以說是看着源輝月長大的熟人,兩人到了神社之後,神主閣下親自陪着他們到若宮大路走了走。
“八年前的五月份前後,的確有一名男子一個人前來了神社,想要爲他的妻女和未出生的孩子點一盞獻燈。”
他的腳步停在了道路中段的一截臺階前,“就是這裏。”
源輝月和柯南跟着停下來,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硃紅的燈座立在蔥翠的山林背景中,遠處傳來一聲稚嫩的鳥鳴,西下的斜陽掛了一縷在燈檐邊緣,安寧又靜謐。
燈柱上掛了一個木牌,歷經日曬雨淋,但上頭的名字尚算清晰,只有一個簡單的“則”字。“他沒有留下姓氏,說是這樣就可以了,當初他的女兒出生時也在神社求過御守,神明會知道的。”
源輝月看向他,“我能看看嗎?”
神主擡起手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然後轉過身禮貌地走開了。
獻燈的外表和它分列在兩側的同僚沒什麼不同,源輝月和柯南對視了一眼,微微垂首說了一聲“抱歉”,然後動作輕巧地打開了燈罩。
“在那座獻燈裏面,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地方刻着兩行數字。”
手冢家的茶室,源輝月端着茶水垂眸解釋,“第一行數字的前三位是銀行編碼,後三位是分店編碼,第二行數字是保險箱號碼,這份文件就放在帝國銀行的東京總行。”
“原來如此。”手冢老爺子點頭道,“原來這纔是他給他的妻子和孩子留下的護身符啊,是個好孩子……”
他似乎越想越覺得惋惜,庭院內的驚鹿在青石上敲下“咔噠”一聲脆響,潺潺的水流聲似乎逐漸靜謐起來。
老人陷入沉思的工夫,源輝月依舊在原地安靜坐着喝茶。她之前一句話就讓警視廳搜查一科整個四系停職,又把八年前真壁匡的案件重新翻出來調查,最後還讓公安把搜查一課課長和刑事部長全都拘留了,在警視廳近乎橫行無忌,除了白馬警視總監暗地裏的支持,多多少少也借了老爺子的勢,現在事情結束了,總要來向他彙報一二。
她一杯茶喝完,面前的老人總算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百田當年的改革雖然的確有一些成效,但是也給警視廳留下了不小的隱患,像真壁君這樣的優秀年輕人,原本應該成爲支撐起警視廳的未來支柱,卻損失在了這種無意義的內鬥裏,實在是太可惜了。”老爺子開始煞有介事地感慨。
源輝月繼續低頭喝空氣,並不接茬。
“警視廳高層裏尸位素餐的人也越來越多了,甚至還一個比一個位置高,比如福岡市那個前任警察本部長,簡直是墮落!”老爺子痛心疾首。
源輝月眨眨眼睛,巋然不動。
“兵法有云‘難知如陰,動如雷霆’,你當時就做的非常好,我們前期已經蟄伏夠久了,是時候該做出改變,這個時候就是要用雷霆手段……”
“……”
“咳咳,”老爺子暗示地乾咳兩聲,“你說對吧,輝月?”
“……”
源輝月終於放下喝了半天的空氣茶杯,無奈地問,“您到底想說什麼?”
老頭立刻轉身從身後摸出一份文件,“八年前你父親把你送到我這裏的時候,跟我討論過一件事。”
“……你們倆湊到一起居然沒有打起來?”
“都這麼大人了,當然得有涵養。”手冢國一淡定地說,“所以我們是打完之後談的。”
源輝月:“……您繼續。”
“他當初跟我提到過一個計劃,我原本認爲太激進了,但之後發生的某些事情……”說到這裏老爺子哼了兩聲,不情不願地承認,“源氏的家主還是有點眼光的。”
他把那份文件放到了源輝月面前。
“準備了這麼多年,這個計劃總算要啓動了,你也看看吧。”
源輝月疑惑地把文件袋拿起來打開,抽出裏頭的東西,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沓人員資料。她訝然卻又彷彿並不很意外地,第一眼就看到了熟人——穿着警服的松田陣平一張透着幾分桀驁的帥臉透過照片和她對視過來。
某個舊辦公樓內掛着文具公司牌子的公安辦公室。
原特搜班班長吉永三成站在一張被搬到正中央湊合着當了講臺的桌子前,拿着一份文件,對辦公室內的諸位露出一個雨露均沾的和善笑容。
“從今天開始起大家就是一個部門的同事了,需要做個自我介紹嗎?”
底下衆人對着吉永班長,現在升職成組長了,宛如給幼稚園開班會一般和藹可親的態度默默搓了搓手臂,紛紛表示不用了。
“那我先念一下我們部門的主要任務綱要和紀律……”
吉永組長淡定地拿起手裏的文件,對底下熟練地開始打瞌睡的衆人視而不見,十分盡職盡責地把一通官樣文章從頭唸到了尾,並且在不小心催眠着了好幾個組員的最後,拿起錘子往旁觀鬼知道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的銅鑼上一敲,體貼地手動把衆人喊醒了。
“需要注意的就是這些了,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底下剛睡醒的衆人面面相覷,最後由松田那位逗比同事——此君叫西島,睡眼惺忪地一抹眼角,舉手提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我們的上級是誰?”
吉永組長微笑,“到現在了大家還沒猜到嗎?”
“猜是猜到了,”西島露出了一個糾結的表情,“但問題是,我們的上級她知道自己是上級嗎?”
吉永鎮定地一指他,“問得好,她不知道。”
坐在底下的松田陣平一手捂住了眼睛,無言地偏過了頭。
衆人:“???”
雖然他們所在這個部門是祕密組織公安中的祕密組織,對外界來說是“不存在”,但是連部門的上級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這也太祕密了吧?
現在上頭已經開始這樣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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