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世紀末的魔術師(十六)
汽車上那對老夫婦開車時錯把油門當成了剎車和前頭的卡車追尾,保險槓卡在了前頭的車尾上,而卡車司機當時大概正好在加速,被後頭的車一撞就着腳踩在油門上的姿勢陷入了昏迷——老實說這種巧合撞巧合的多重套餐,真有人能遇上也是不容易。
“你們怎麼回事啊,出門逛個街都能遇到事故?”
並不知道自己八年後就沒資格說這句話了的源大小姐聽完男朋友的轉達嘆了口氣,從包裏拿出車鑰匙朝着他扔過去,“車停在展館的地下停車場,去吧,我就不陪你們了。”
“謝了。”降谷零順利接住鑰匙,笑着朝她揮了揮手,“輝月就在這裏等我們吧,很快就回來。”
並沒有參與青年們之後的飛車救人大冒險,源輝月在未來遇到某個異父異母的親弟弟之前,在事故之神那裏還是個沒名沒姓的小蝦米,距離成爲祂最青睞的眷屬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於是在這個格外精彩的下午,她和平而安靜地在展館和隔壁的書店消磨了半天時光,到夕陽西下的時候,終於迎回了自己的男朋友和損友們。
以及她中午借出去的那輛汽車,半殘狀態。
“你們這是被卡車碾過去了嗎?”
彼時源大小姐的生活還沒有快進到特工片場,看到苟延殘喘的車後有一絲震驚。
雖然沒有被卡車碾但主動撞了卡車的五人:“……”
撞車的主力選手萩原研二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就……和你說的差不多?”
“那你們沒事吧?”
“這倒沒有,人也救下來了,主要是車……”
聽到人沒事之後瞬間淡定下來的源輝月“哦”了一聲,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那輛殘血的汽車,“沒事,又不是別人送的禮物,我自己買着玩的,也沒花多少錢。”
大小姐的語氣像是在說隨手買了個玩具。
諸伏景光默默問:“……沒花多少是多少?”
源輝月不在意地報了個數字。
五人:“……”
“緊急事件,”萩原研二迅速轉身,一手拉着松田陣平,一手攬着諸伏景光,還遠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班長,幾人飛快圍成一個圈。
“我們把零賣了吧。”
“我沒意見,但是把零賣了夠嗎?”
“我覺得不夠,要不然再加上小陣平?”
“喂喂,關我什麼事?”
“首先,我提醒你們你們已經把我賣過一次了;其次,你們聲音太大了。”
“確實。”
將他們的大聲密謀聽了個全程的債主在後頭認同的點頭,並且煞有介事地提出建議,“要不然你們打個包吧?成套組合比拆開單賣怎麼都要貴一點?”
萩原研二擡起頭來,風姿卓絕,一臉隨時可以捨身就義的從容,“我倒是沒有意見,但是班長還是算了吧,他都有女朋友了。”
然而沒有良心的資本家債主聞言眨了眨眼睛,反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娜塔莉好像是個美人來着。”
“等等,你在想什麼?放過我的女朋友吧……”
“停下,快停下你腦子裏現在的想法小輝月!零,你快管管她!”
“抱歉,我已經被你們賣了,管不了。”
“那天事發突然,我也沒注意到那個男人是什麼時候走的。”
松田陣平指間最後一支菸不知不覺燃到了盡頭,他卻依舊無知無覺地垂着眸。海面上的風拂過甲板迎面吹來,被鹹澀的味道一掃,青年才略顯艱難地將自己從回憶中抽出來,閉了一下眼睛,“再後來發生的事情太多,我就把那副攝影作品忘了……”
那時候青春正好,他們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重要的人都在身邊,光明的前途和未來就在眼前。他們行走在陽光下,只看得到面前的坦途,沒人意識到深淵早已在一旁窺伺已久。
海上的風來了又走,留下一片難言的沉默。
服部平次看着面前的人,遲疑了幾秒,搜腸刮肚半晌也只找出一句不倫不類的安慰,“那個……就算你還記得,但是隻憑一副攝影作品也沒辦法引起警方的重視吧,特別是煙火師在那之後還銷聲匿跡了兩年多……”
“大概吧。”
松田陣平掐滅了指間的煙。可能是公安需要的素質,也可能是他這些年長足的鍛鍊帶來的成果,他似乎轉瞬恢復了冷靜,思路重歸正題,“現在看來那個男人就是那張作品的攝影師本人,不管他當時是爲什麼忽然跟輝月打招呼,之後應該是被她那一番話嚇到了。”
“他覺得自己內心被看穿了,就像生活在黑暗裏的人忽然被拉到了陽光下,所以之後才躲藏了兩年纔再次出現,並且轉換了作案手法嗎?”柯南若有所思,“如果是這樣的話,在那兩年中他去幹什麼了?躲進了‘正常人’裏?然後兩年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重新拾起了煙火師的身份?”
“不管怎麼說,至少可以確定一點,攝影師‘j’這個身份下大概率就是煙火師本人。”松田陣平開始給大山鈴打電話。彼時的時間是十二點半,距離煙火師預告的下午八點還剩下七個半小時。
柯南算了算時間,“這艘輪船大概下午四點左右才能到東京。”
“三個多小時的時間肯定來不及……”服部平次突發奇想,“煙火師這一次的作案依舊是準備給源姐姐的吧?如果源姐姐到東京的時間推遲了呢?”
“煙火師又不是傻子,同樣的辦法不可能對他起效第二次。”松田三言兩語安排完,放下手機,“所以我沒打算跟你們一起走。”
“誒?”
走神走了好一會兒的源輝月被一陣機翼轉動的“嗡嗡”聲響喚回神,擡頭看去就見到海面上一架直升機正遠遠衝着他們的方向飛過來。
柯南和服部:“……”
好的,他們終於知道身邊這位公安剛纔跑到甲板上是來幹什麼的了。
一個網絡上有名的攝影師,還得過不少獎項,就算從不真身露面也比一個隱藏在煙花後頭的幻影好調查多了。這個逍遙法外十年並且至今還在威脅着無數人生命的惡魔好像到此終於即將被他們順藤摸瓜地抓到尾巴。
“‘j’,全名是james。只在網絡上活動的有名攝影師,作品大部分是人物像以及災難畫面,很多人認爲他或她的攝影作品折射出了人性中的陰暗和真實,因而非常受到追捧。”
“連真實性別都沒有資料嗎?”
“沒有,他從來沒有表露過自己現實社會中的身份,但是大多數人猜測他可能是記者或者是自由撰稿人之類的,所以才能消息靈通且第一時間趕到災難發生的現場。根據j的作品中表現出的攝影習慣來進行排查,有可能的攝影師和記者有十多個……”
“範圍縮小到跟日賣電視臺有聯繫的呢?”
“全都跟日賣電視臺有關聯。”大山鈴無奈地說,“我們之前忽略了一點,記者這個職業本身就需要消息靈通,他們內部有自己的消息網,所以不一定絕對是日買電視臺旗下的記者,只要和日賣有業務往來,都有可能拿到源小姐的消息。”
而日賣作爲五大民放電視臺之一,最近幾年更是野心勃勃地準備佈局全國,跟他們有業務往來的記者或者自由撰稿人幾乎可以囊括整個新聞界。
吉永組長:“……”
吉永組長對他們領導的個人安全問題感到了由衷地憂慮,“源小姐的行程這麼好查嗎?”
“因爲她多少算半個公衆人物,是知名作家,而且最近還有小說正在被改編成電影,還有名導和影帝參與。”大山鈴舉起放在書桌旁的一本書展示給他們組長,“所以順便也被記者關注到了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很多人其實並不知道她和源氏的關係,當然不會有防備。而十年前發生在關東的那場地震和海嘯的災害太過嚴重,當時幾乎全國的官方和自由記者都趕過去了,即便加上這一條,可能人選也還有11個。”
從在全國範圍內大海撈針到將嫌疑人鎖定到兩位數之內,老實說已經是一個飛躍性地進步了。但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這個範圍還是太大了,一分一秒流逝的時間不斷地逼仄擠佔着救援的空間。
吉永三成一手撐在桌面上,死死盯着大山電腦上的那些嫌疑人檔案,這種只差一步就能抓到對方但就是無法越過那一線之隔的感覺能夠逼得人發瘋。
大山鈴:“名單已經發給搜查一科那邊了,但是一個個排查的話肯定趕不上下午八點的預告。要是能夠再多一條線索的話……”
這個時候,松田陣平忽然插了句話,“半個月前,日賣電視臺的理事向日嶽人收到了一幅j的攝影作品,有人送給他的禮物。送禮的人是電視臺新籤的攝影師,叫做小沼明。”
他那邊還在直升機上,跟大山掛着視頻通話,嗡嗡的雜音中,青年的聲音不太清晰,但這頭的大山鈴和吉永三成依舊飛快捕捉到了這句話中的重要信息。
黑客少女的手迅速搭上鍵盤,開始在警視廳的資料庫裏搜索小沼明的資料,“你認爲他跟煙火師有關?”
“他的所謂‘心血’,從來沒有被輝月看在眼裏過。”
望着底下逐漸接近的大樓,松田陣平低低嗤笑了一聲,“像他這樣張揚得拿煙火當簽名的人,怎麼可能接受得了自己不被人,特別是不被在意的人看到。”
吉永三成微怔,“在意?”
視頻那頭的青年懶洋洋“嗯”了一聲,“所以在他認爲自己已經強大到可以直面當年的陰影之後,他肯定會不顧一切地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即便那會增加他暴露的可能。”
吉永:“……因爲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嗎?”
“查到了,”大山鈴飛快地說,“小沼明也是那十一位嫌疑人之一,他在兩個月前作爲新銳攝影師被日賣電視臺簽下,三十五歲,攝影風格的確和j非常相近,網絡上一直都有他就是j的傳言,本人也沒有對此發表過否認。以防萬一家庭住址發到你們手機了,不過今天是工作日,他的行程表顯示他今天應該就在日賣電視臺。”
望着越來越近的日賣的電視臺大樓,松田陣平平靜地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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