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漆黑的追蹤者(四)
源輝月聽着電話那頭的消息,“我知道了。”
她剛掛斷電話,身後的休息區裏傳來一句好奇的詢問,“犯人已經抓到了?”
“東海林姐姐,還不能說是犯人吧。”柯南糾正,“到目前爲止都只是推理,還沒有找到實質性的證據,而且也要等到法院定罪才能說是犯人。”
“抱歉抱歉,一時口誤。柯南君真嚴謹,以後來當法醫怎麼樣?”
女法醫笑着薅了一把小偵探的頭毛,她是個相貌豔麗性格詼諧的美人,尤其喜歡逗小孩。柯南無奈坐在原地被薅,只默默地對“當法醫”這個提議提出反駁,“我還是比較喜歡當偵探……”
大概是研究所很少會有小孩子過來,小偵探纔在這裏坐了半個上午,被熱情的大人們投喂的小零食就已經抱不下了,全堆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方纔神倉所長路過時看到都有一絲震驚,“我都不知道你們平時藏了這麼多零食??”
“不過,原來那對情侶是一個將生的希望留給另一個,好不容易得救的人又發現愛人沒有出來而回去找他,所以纔在火場裏雙雙殞命的嗎?”東海林接着感慨,“不是說人都是自私的嗎,說好的至死不渝的愛情違揹人類天性呢,這不是還有這樣的特例嗎?”
辦公室裏原本正在悶頭整理資料的實習生插了句嘴,“違揹人類天性?”
“啊,英國演化理論學者理查德·道金斯的研究,他有本書叫《自私的基因》,裏面講了人類生來就是自私的,因爲生物的個體和羣體本質上都是基因的臨時承載體,既所謂人類是基因的傀儡,人類的一切行爲都受到基因控制,而基因的最終目的都是爲了更快更多地複製。”
東海林端起杯水說,“所以無論是本能的求生欲,還是爲了繁衍而誕生的愛情,全都是基因控制的結果,畢竟愛情本質上也只是一種激素嘛,保質期只有四年。”
單純的實習生聽得愣住,世界觀似乎受到極大震撼。
“你不要嚇唬久部啊,”三澄美琴無奈地回頭,又對他們還對愛情和世界懷有美好期待的小實習生說,“這只是一種絕對客觀的說法,在學術界也很有爭議。畢竟,如果完全按照理查德·道金斯的理論,不說歷史上那麼多爲了某些崇高的理想放棄生命的人,就最近的例子,我們剛剛說到的那對情侶不就違背了這個天性嗎?”
東海林淡定地點頭,一點沒打算堅持,“所以理查德在《自私的基因》裏得出‘人類不是長情的生物,至死不渝的愛情是違揹人類天性的’這個結論之後,後面還有一段話。‘所以人在結婚的時候,不應該說什麼不論貧窮富貴我都不會離開你這樣的話。而是應該把雙手放在自私的基因和進化心理學上宣誓:我將違揹我的本能,忤逆我的天性,永遠愛你。’”
源輝月的眼睫忽然微微顫了一下。
【“我……”】
東海林放下水杯,一臉感動,“所以我一直都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情話了——雖然現實中就沒幾個人能夠兌現的,而且也沒人跟我說過,以後大概也不會有了。”
三澄美琴無奈,“不要這麼悲觀嘛。”
“我說的是事實啊,難道美琴你有過這種經歷嗎?有明明已經安全了卻毫不猶豫地轉身跑回危險中去找你的人?”
“額……”女法醫思考片刻,“沒有。”
“是吧,所以人都是自私的這一點還是基本成立的。”東海林點頭,她喝了口水,看到了走回來的源輝月,有些好奇地問,“源小姐呢,你有過嗎這種經歷?”
在沙發上坐下,源輝月漫不經心地拆了一袋弟弟的仙貝,露出了一點思索的表情。
柯南迴頭看看她,又若無其事地轉過腦袋,小大人似的開口,“東海林姐姐說的這種會威脅到生命的危險,正常人生活中本來就很少遇到吧。”
“啊,說的也是。”
“能不遇到還是不要遇到吧,”三澄美琴搖了搖頭,“而且非要說起來,屋敷大爺也是一個和自私基因相悖的例子吧,都到了那個年紀了,不是還是和妻子感情很深厚嗎。”
柯南:“神倉所長說的那個不願意將妻子的骨灰領回去的老爺爺?”
“對,因爲那天美代子婆婆是跟他吵了架才跑出門的,之後就遇到了意外。所以屋敷大爺一直認爲那是天譴,因爲他不是個好丈夫,那是對他的懲罰。”
比愛人死去更加讓人痛苦的,大概就是分開時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對方“滾出去”。
美代子婆婆非常守信,果然就再也沒有回來。
東海林忽然感性起來,“所以有時候忽然覺得,能夠一起死在火裏,對那對情侶來說說不定也是個好結局。如果當初真的有一個人活下來了,接下來的人生該有多痛苦啊,說不定也會像屋敷大爺這樣,根本無法面對現實吧。”
“……”
一片紅彤彤的仙貝從旁邊遞過來,看起來非常辣的樣子。柯南迴頭看了看身邊的人,接過後順手倒了一杯水,沒有自己喝,而是放在了他姐手邊。
空氣一時間安靜了許多,只能聽到不遠處彷彿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中堂系醫生翻動紙頁的聲音。
“嘛,所以今天所長也去找屋敷大爺下棋了。”
大概是不希望氣氛繼續沉默下去,三澄美琴又掩飾似的重新撿起話頭,“屋敷大爺的妻子的骨灰一直都放在我們這裏,他不肯認領回去。所長當初勸了他很久,最後屋敷大爺終於被說動了,提出只要所長跟他下棋贏一局他就聽所長的話。”
東海林默默補刀,“但是所長的棋技太爛了,一直到現在,一局都沒有贏過。”
源輝月忽然問,“那位本上桑那邊呢,神倉所長也是一直勸那位兄長來將妹妹的骨灰領回去嗎?”“每年都勸啊。”三澄美琴嘆氣,“今年的七月七號,也就是本上小姐的忌日那天,所長也跟那位兄長打電話了。勸他將本上小姐帶回去,否則讓她這樣一直在外面回不了家也太可憐了,但是那位兄長君只冷漠地說了一句‘這件事你不用管了’就把電話掛了。”
“這樣啊。”
無意識地“咔嚓”咬下一塊仙貝,小偵探陷入沉思。
姐弟倆好像忽然思考起什麼問題來,一人拿着一塊仙貝不知不覺就解決了大半。見他們倆喫得開心,東海林醫生有點眼饞地在桌上也找了袋一樣的仙貝拆了,遞了一塊給三澄美琴,將跑題八百里的話題拐了回來,“話說回來,當初那場火災,跟那對情侶同一樓層的倖存者有六個,五個已經遇害,還剩下一個女孩子對吧?”
三澄美琴點點頭,“叫做新堂堇,是個畫家。”
“不管怎麼說,警方這個時候將那個兄長逮捕,至少她應該是安全了。”
東海林感慨地說完,“咔嚓”一口咬下仙貝,嚼了三下,忽然一默。
三秒之後。
“水……水!”
女法醫猙獰地抓着脖子,一手艱難地伸出來在桌上亂摸,彷彿被人投了毒,旁邊沉思狀態的小偵探都被驚得醒了過來,連忙把剛剛倒的那杯水遞給了她。
一杯茶水從喉頭沖刷而過,東海林彷彿終於被續回了半條命,一邊大口喘着氣,一邊舉起那塊鮮紅的仙貝開始大聲尋仇,“這個東西,誰買的?!”
“……”不遠處旁觀的中堂系醫生安靜地舉起一支筆。
東海林震驚地望着這個看起來冷漠毒舌但居然悄悄參加了投喂小孩活動的男人。
“中堂醫生,”她瞪大了眼睛問,“你確定這個東西是給人喫的?”
“……有那麼辣嗎?”
“至少四級!”
“那兩個人不是喫的很好。”
衆人回頭,看向正拿着啃了一半的仙貝,神色略有迷茫的姐弟倆。
盯着他們滿臉正常的表情,又望望跟她紅得一模一樣的仙貝,東海林有點不信邪,“柯南弟弟,把你手上的分一點給姐姐試試?”
柯南默默把底下的部分掰了一塊遞給她。
東海林伸手接過,一口咬下。
三秒鐘之後,看着再次原地竄起來滿屋子找水的女法醫,三澄美琴一手捂住了額頭,將那塊差點也給了她一記背刺的仙貝拿遠了一點,“我差點都忘了,輝月特別能喫辣……但是我沒想到柯南弟弟你居然也這麼能喫嗎?”
“這呼呼……有什麼奇怪的……”搶走了倒黴實習生的茶,東海林灌水的同時百忙之中不忘回一句,“他們倆不是姐弟嗎?能不能喫辣本來就有基因的原因。”
“額……”
這就是重點,三澄美琴哭笑不得,他們倆用的真的不是一套基因啊。
雖然誰都不信就是了。
警視廳。
目暮警官匆匆趕到審訊室,透過玻璃牆,一眼就看到了被從千葉帶過來的男人。
雙手交握着放再審訊桌上,本上和樹微垂着頭,十分沉默。
“他一句話都不肯說是嗎?”
“是,從千葉就是這樣。”高木無奈地說,“發現我們去找他的時候也不太意外,完全做好了準備的樣子。”
“搜過他家裏了嗎?”
“搜過了,沒有找到他從受害者身上帶走的物品。他和父母住在一起,家裏人也說沒見過他帶陌生女性回去,所以他應該還有另外一個據點。”
“陌生女性?”這時候收到消息匆匆趕過來的山村沒跟上調查進度地迷茫問了一句。
目暮警官嘆了口氣,“新堂堇失蹤了。”
“發現她是當年那起失火案的倖存者之一可能也是兇手的目標之後,我就派了高木和千葉老弟去保護她。結果她家裏沒有人,她家中的水電紀錄顯示她兩個多月之前就出門了,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回去。”
有人恍然,“所以之前給我們打電話提醒的那名神祕女性應該就是新堂桑了?”
“大概率就是她,我們懷疑她是被本上和樹□□了。”
大和敢助有些詫異,“他爲什麼沒有殺她?”
“據說本上菜菜子生前和新堂堇是好友,可能他還有一點殘餘的人性,對妹妹的好友下不了手吧。”目暮猜測。
白鳥補充,“而且根據我們的調查,在兩年前的那起事故發生之後,新堂堇和本上和樹交往頻繁,兩人可能是戀人關係。”
“的確有這種可能,但不能因此就判斷新堂堇平安無事。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新堂堇在他手裏,最糟糕的情況是被他單獨關了起來。在在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的情況下,成年女性最多隻能存活大約三天時間。”目暮神色一肅,“所以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儘早從本上和樹口中問出人質的下落!”
衆人:“是!”
“如果打電話的人真的是新堂桑,那麼既然她能夠找到電話亭,在荒郊野外的可能性很低。”
這時候,安室透望着審訊室裏的人終於不緊不慢地開了口,“而且當時她在電話中是請求警方阻止兇手繼續殺人,而不是請人去救她,說明她主觀上並不認爲自己有太大危險。所以她之前更有可能是被關在了哪個房子裏,而不是廢棄工廠這種生存條件惡劣,帶着明顯惡意的地方。”
“有道理。”衆人紛紛點頭。
“雖然如果兇手發現了她給警察打電話可能會改變對她的態度,但我認爲還是可以從本上和樹名下的房產開始查起。”
他一番總結後,又謙遜地徵求了一下目暮警官的意見,“當然,這是我的看法,目暮警部認爲呢?”
目暮警部當然沒有任何意見,並且當場下達了指令,“高木,你和千葉去查一下本上名下的房產和租房紀錄。”
“是!”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