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難道逃不過歷史循環的宿命嗎？朱元璋的茫然
“你說什麼？誰……誰病故了？”
或許連朱元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聲音帶有幾分細微的顫抖，還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恐懼！
“回……回陛下的話！”
那錦衣衛見着如同虎狼一般怒目圓睜的洪武皇帝，內心也是陡然升起一抹害怕來，他連連嚥了口唾沫，硬着頭皮說道：“陛下，是宋濂宋老先生病故了，現在他的兒子正在府上辦喪事……”
隨着錦衣衛的聲音響起，朱元璋的面色猛地一變，宋濂的死對他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任憑他再強的心理承受能力，現在的心態都是碎的一塌糊塗！
在文臣方面的佈局，便是以太子老師宋濂爲主，宋濂作爲當代的文學大家，在文人墨客以及讀書人心中擁有難以想象的號召力！
可以這樣說，只要宋濂在一日，天底下讀書人的人心就都會在太子身上，就連朝中那些以儒學大家自居的臣子，也會是太子有力的左膀右臂！
而在武將方面的部署，便是以藍玉這年輕一代的淮西將領爲核心。
他之前爲什麼要把那些犯了事的淮西勳貴放逐到前線，除了小懲大誡之外，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讓這些老牌的淮西勳貴接受藍玉的領導，這樣的話，只要藍玉在淮西一派當中掌握了絕對的話語權，那麼連帶着太子對軍隊的掌控也會加深很多！
自古以來，武將造反者數不勝數！
爲了大明政權穩固，朱元璋尤其注重這方面的權力把控。
就說那二十名神機營的將士，每一名都是就絕對效忠於他以及太子的。
在選拔的時候，朱元璋有一個最嚴的標準，那就是需要絕對忠誠，需要他讓你去死，你都不能猶豫，直接去送的那種存在！
現如今，文武方面佈局的重要核心人員，竟然在同一時間全都死了。
一個是前方陣亡，一個是後方病故！
這未免有些太巧合了。
想到這裏，朱元璋驟然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對着那個錦衣衛說道：“你即刻去，將這半個月以來宋濂做了什麼，吃了什麼，與哪些人接觸了，一一調查清楚！要是其中有異樣情緒的，就來彙報給咱！”
錦衣衛拱手，便是噠噠噠的離開了。
此刻的朱元璋，擡頭看向碧藍的天穹時，心亂如麻，呼吸下意識跟着沉重起來，又扭頭看向了一旁的御書房，御書房依舊是跪滿了宮女太監，太子妃呂氏也是聽說了太子昏迷的事情，匆匆忙忙的趕來，那悽慘的哀嚎聲從御書房傳來，惹得朱元璋頻頻皺起眉頭！
常氏死了之後，太子妃一位又不能一直空閒着，於是朱標就將側室的呂氏立爲太子妃。
呂氏這個母親一直做的還算是合格。
但……
洪武十五年五月，也就是前幾個月，太子的嫡長子朱雄英暴斃，嫡長子沒了，那麼，當太子朱標繼位之後，那麼太子的身份自然也就落在了朱允炆身上！
朱雄英是朱元璋最寵愛的小孫子，面對小孫子的突然離去，他有些不能接受，其實他還是有些懷疑呂氏爲了給朱允炆鋪路，纔會偷偷摸摸的害死朱雄英！
可這都完全是捕風捉影的猜測而已，沒有一點實質性的證據！
況且，常氏這個太子妃在外面表現得太好了，完全就是賢妻良母型，再加上朱允炆也挺會討他歡心，朱元璋也就漸漸將這份疑問深藏心底！
朱雄英的少年夭折，也成爲了朱元璋永遠的痛！
“看來，這個皇城還有很多朕不知道的事情！”朱元璋聽着從御書房傳來的哀嚎，眸色異常冰冷的說道。
一夜之間，宋濂和藍玉都死了，太子失去了左膀右臂，可謂是元氣大傷，朝堂的格局定然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面對兩人死亡而帶來的權力中空，定然有人來彌補的。
“來人！”
朱元璋輕聲說道。
一個隨行的太監走了過來，朝着朱元璋的方向拱手。
“傳吏部和戶部的官員到奉天殿見朕！”
“遵旨！”
太監拱手，便是邁着極快的小碎步走了。
朱元璋又朝着御書房看了一眼，袖袍一揮，便是朝着奉天殿走去。
“重八！”
忽的，一道聲音叫住了他！
在這個大明天下，只有一個人敢叫洪武皇帝朱元璋爲朱重八，那便是馬皇后！
朱元璋扭頭看去，就見着馬皇后身穿一身便裝，站在不遠處，他還瞧見馬皇后的臉色有些憔悴，整個人看起來似乎要比之前蒼老不少，連帶着氣質似乎都有幾分萎靡不振！
一下子，他就紅了眼睛，噠噠噠的走上前去，一把將馬皇后抱入懷中，哽咽道：“妹子……”
“重八！藍玉他……真的犧牲了嗎？”馬皇后自然明白朱元璋的佈局，兩人是多年的夫妻，心意相通，默契到了一定程度，基本上就是一個眼神就能夠明白對方所想！
除了藍玉在佈局中的重要性之外，藍玉作爲朱標的舅舅，也是朱元璋的乾兒子，關係還是很深的！
馬皇后又是個重情的人！
之前就因爲朱元璋亂殺無辜大臣，而鬧過絕食威脅！
“前方軍報是這麼說的，咱的人也回來彙報了，還有徐達的親筆書信，想必……這天大的事情，他不敢胡言亂語！”朱元璋嘆了口氣，鬆開抱着馬皇后的手。
此刻，他也發現馬皇后也紅了眼睛。
馬皇后抿着嘴，愣了半晌後才說道：“那宋老先生……”
朱元璋輕聲道：“宋濂年紀也大了，之前好幾次向咱上書，想要告老還鄉，咱也沒同意，想着讓他在朝廷發光發熱，沒想到，宋濂要埋骨他鄉了……”
“他真的是病死了嗎？”馬皇后問。
朱元璋看了眼馬皇后，沉默半晌後，點點頭：“就目前掌握的信息的確如此，但……”
他話鋒一轉，又道：“這時間未免太巧合了，藍玉的死訊一傳來，宋濂就駕鶴西去了，這其中要是沒有一點關聯，咱可不相信！咱還不是那種天真的皇帝！從起義軍，一路到今天的洪武皇帝，咱經歷的戰亂紛爭以及叵測居心，不比任何人少！”
“那你覺得……這是誰做的？”馬皇后又問道。
朱元璋沒說話！
他現在只是有了懷疑對象，但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當一切都做得很完美，且天衣無縫的時候，就尋找這一系列事情背後的最大受益者，往往會猜個八九不離十。
馬皇后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我不管你怎麼想的，我只求你動手之前，一定要慎重再慎重，開弓沒有回頭箭，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泓兒……是個好孩子！”
或許連馬皇后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最後幾個字說出來的時候還帶有幾分哭腔！
朱元璋依舊沉默着。
……
唐勝宗府邸
“此言當真？藍玉真的死在前線了？”
唐勝宗一臉震驚的看向朱檀，他手中的茶杯都快拿不穩了，杯中的茶水紛紛揚揚的灑了出來，展現出他此刻宛如過山車一般的心情起伏！
朱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將手中的燈籠放在桌案，而後扭頭看了眼唐勝宗，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我剛從宮裏回來的，做不了假，太子哥哥聽說後，氣急攻心，現在還在牀上躺着，父皇和母后也是焦急萬分……”
他說到這裏，眼眸中閃爍着危險的目光，忽的問道：“這裏面沒有你的手筆吧！”
唐勝宗見着朱檀懷疑到自己身上，連忙自證清白的說道：
“沒有！肯定沒有！我哪有那個能力啊！你是知道我的，頂多在皇城施加一下影響力，出了這一畝三分地，我就沒辦法了，就更別說前線了，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操控軍事啊！況且，藍玉還是陛下的愛將，是太子的舅舅，我就算是找死，也不是這麼一個死法啊！”
聽到這裏，朱檀也覺得說的有幾分道理，心中的懷疑也就打消了些許，不過他還是冷哼一聲，道：“那你這幾天老實一點，現在皇城可不太平！”
“是是是！我一定會老老實實的，魯王放心！”
唐勝宗連連點頭，拿着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害死藍玉的罪名，他還真的擔不起！
藍玉，除了是太子的舅舅之外，還是淮西勳貴當中的領軍人物，哪怕他比藍玉還要年長一些，應該是藍玉的長輩，可他不得不服，作爲常勝將軍的藍玉，其領兵能力真的是太強了，很多時候都有化腐朽爲神奇的恐怖力量！
“好了，就和你說這麼多，我走了！”
朱檀說完後，就匆匆離開了。
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的走！
唐勝宗看着朱檀離開的背影，好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一直等待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當中，他才驚覺自己的背後竟然浸出了一身冷汗，把他的絲綢裏衣都給弄溼了！
真正意義上的嚇出了一身冷汗！
“藍玉死了……宋濂也死了……”
唐勝宗的嘴角忽的扯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來，他端起一旁被灑得只剩下一小半杯的茶水，一飲而盡，隨即一抹嘴脣，又笑道：
“朱元璋啊朱元璋，你所有的部署全都打亂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下一步會做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臉上驚悚的神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暢然無比的笑容。
……
宋府
宋濂死的突然，是在書房裏面，正在批改由東宮傳來的有關於上方縣的條陳！
上方縣，是進行官職改革的試點地方！
所有的事情，無分大小，需要事無鉅細的寫成條陳彙報給太子！
而太子又會先與東宮屬官以及戶部吏部等權力機構的主管官員商談之後，得出結論辦法，就會把這些條陳以及處理意見，一同彙總給宋濂，再由宋濂進行最後的把關！
因爲宋濂是皇帝欽點的官制改革的總負責人，身上承擔着莫大幹系，所以事事躬親，太子也心疼，但也沒什麼好的辦法！
發現宋濂死的人，是他的大兒子宋瓚！
宋瓚給父親送茶的時候，打開書房，卻見着宋濂趴在桌案上一動不動，他一開始還以爲父親太累了，就休息一會兒，便也沒在意，添好熱茶後就出去了，還輕輕關上了房門！
其實皇帝將這麼重的擔子給老爺子，他心裏還是有些埋怨的。
他對洪武皇帝，亦或是整個官場來說，都沒有太多的好感！
他的嫡子宋慎在洪武十三年的時候，牽連到了胡惟庸大案，明明是個無傷大雅的過錯，卻在洪武皇帝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八百的念頭之下，他的兒子就人頭落地了！
莫大朝廷，明知道他兒是無辜的，卻無一人出來說一句公道話，在他看來，這天下不過是從元人統治變成了他朱元璋的統治，對於他們這些老百姓來說，沒也沒有發生什麼根本性的變化！
當然，這些想法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說出來，哪怕是私底下說的，若是被錦衣衛聽到了，那就是殺頭的罪過！
等到了下午，天色漸暗，他去找父親用晚膳的時候，這才驚覺的發現，父親宋濂還是他白天來的時候那個姿勢，他瞬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上前幾步細細觀察，而這個時候，宋濂的身體都涼透了……
沒有提前準備，喪事也辦得很倉促，不過由於宋濂是出了名的文學大家，有不少人文臣以及讀書人聽說之後，自發的前來幫忙！
哪怕宋濂坐上了大學士的位置，家中也是清貧的很，就連棺材都是那些寒酸的讀書人一文一文湊出來的，要知道，這些人當中也是有很多食不果腹的，卻毅然決然的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底來！
到了這時，宋瓚才明白，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真正含義！
到夜深的時候，總算是把喪事操持起來。
宋瓚得在外面照顧賓客，而宋濂次子宋璲作爲孝子跪在靈柩前抹眼淚！
這時，一個錦衣衛走到宋瓚身邊，說道：“陛下來了，你們做好迎接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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