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重生之他再也不會對她笑了47

作者:可以但我不
#四十七

  怪不得唐今。

  誰看到眼前這樣的場景,都會忍不住將視線投去的。

  只見,裴令之的周圍,那些學子們口中已然掌控了京都,囚禁了皇帝和太子準備二分天下的一衆皇子——

  如今都已被堵住了嘴,綁住了手腳,用鐵鏈捆着拴在了周圍的廊柱之上。

  至於皇帝……

  如果唐今沒有看錯的話,躺在裴令之身後那張榻上,髮絲凌亂花白,發黃發灰的面頰和眼窩一樣向內凹陷,整個人都癱在榻上艱難喘氣着的年邁老頭——

  應該就是皇帝了。

  看見唐今,那幾個被綁在柱子上的皇子都激動了起來。

  他們說不出話,但不斷掙扎着。

  鐵鏈碰撞的聲音引得榻上的皇帝也僵硬地轉過了頭。

  “呃……呃……”

  不知道裴令之都對他做了些什麼,唐今離開時不說老當益壯,但至少也還算正常的一個皇帝,如今就如行屍走肉般,睜着那一雙昏黃渾濁的眼睛,不斷朝她發出一聲聲意義不明的嘶嚎。

  唐今看回了裴令之。

  他坐在一方矮墩上,身上着的貂紫繡青袍也是他一貫愛穿的顏色。

  但他並不是喜歡這個顏色。

  只是這樣看着沉鬱厚重些的顏色,能讓他在其他人眼中看起來更加“莊重”。

  他輕仰着頭看她,纔不過離開一月的時間,他那原本還有些肉的臉頰如今已經瘦得尖尖的。

  那雙漆黑的狐眼安靜地落在黑暗裏,眼尾壓着一抹薄薄的敏感而脆弱的紅。

  也不知是揉多了還是哭多了,又或是睡得太少所累出來的紅。

  唐今看了他許久,也還是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殿下籌備了多久?”

  裴令之眼睫輕顫了一下,像是在聽到她的這句話後,他才重新回過神開始思考,“……半月?”

  半月?

  那便是七月初,他主動放棄前往泰山的那個時候,纔開始進行的籌備。

  這答案實在有些出乎唐今的意料了。

  她也不禁由衷讚歎:“殿下,好手段。”

  裴令之的脣角動了動,他大概是想笑,可卻又沒能露出笑來。

  他該如何說呢。

  說也唯有她對他毫不關心,毫不在意,對他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憐惜,他才能如此順利地瞞過她,如此順利地,做到這一切嗎?

  裴令之倒希望自己沒有這麼順利。

  唐今再次環顧了一圈。

  周圍的幾個皇子都還死死瞪着她和裴令之,但或許是被除去了舌頭或者別的什麼,他們連一聲悶哼都發不出來,就只能靠着不斷掙扎撞動鐵鏈來發出聲音。

  唐今看過一圈,視線又再度落回了裴令之的身上。

  她看見裴令之的眼底似乎多出了一點什麼,壓在他眼尾的那抹幽紅加深。

  他知道她要問什麼。

  但他希望她不要問。

  可他的希望永遠打動不了她。

  她還是問了:“七殿下呢?”

  黯然的眸中暈開更深的墨色,裴令之終是自嘲地笑了笑,打消了自己最後的那點期盼。

  他緩緩站起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而也是他站起來了,唐今才發現他的手上還握着一把匕首。

  他慢慢走到那被綁着的大皇子的身邊,輕聲細語地問她:“知道,宮宴上的那些刺客是誰安排的嗎?”

  唐今沒有回答,裴令之也沒有等她的回答。

  冰冷的銀光在空中劃過一道輕悠的弧線,一聲幾乎聽不見的異響,裴令之手中的那把匕首已經直接刺進了大皇子的咽喉。

  周圍的鐵鏈不斷震動,所有皇子的臉上都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驚恐。

  而裴令之只是望着她笑,“是大哥。”

  他抽出匕首,噴涌的鮮血飛濺至唐今腳下。

  她還什麼都沒有做,那柄已然沾滿鮮血的匕首,便又再度刺穿了四皇子的咽喉。

  裴令之輕啞的聲音也慢慢傳來:“還有四哥。”

  他的動作太快,完全沒有絲毫的猶豫。

  一旁的大皇子甚至還大睜着眼睛在垂死掙扎,而屬於四皇子的鮮血便已經順着刀刃,流過裴令之的手心,滴落在了那冰涼的地板之上。

  而裴令之甚至都懶得多看那四皇子一眼,便又很快將視線轉移到了其他幾個面露驚恐的皇子身上。

  “還有,你們……”

  暗殺,投毒,栽贓誣陷。

  這些人都是他的兄弟。

  這些人都想要他死。

  而現在,也輪到他來殺他們了。

  原本瀰漫在大殿中的刺鼻藥味,逐漸被腥甜的血氣壓下。

  那些暗色的黏稠的鮮血,緩緩凝聚成小小湖泊,一點一點爬至唐今的腳下。

  將這大殿裏他最後的一個兄弟殺死的時候,裴令之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臉上的笑意好像比剛剛更盛了。

  他很少笑的。

  很少像這樣毫無顧忌地笑。

  他很開心。

  但一切還沒有結束。

  貂紫的大氅已經被鮮血浸溼,拖行過地面時,擦出斷斷續續的血痕,但那些血痕又很快又會被周圍的血液吞沒。

  他終究是舉着那把刀,來到了皇帝面前。

  到皇帝,要說的事可就多了。

  但其實值得他說一說的,也只有兩件事而已。

  “母后的死,五年前的那場大火……”裴令之再次舉起了手中那把已然沾滿鮮血的匕首。

  尖銳的刀尖抵在皇帝那堆滿皺紋的咽喉上,緩慢地,緩慢地往下刺。

  皇帝艱難地發出一聲聲嘶吼。

  他是在斥罵還是在求饒,又或者是在狡辯?

  無所謂了。

  裴令之又不在乎。

  上一世他便已親手殺過他這位好父皇一次,這再來一次,也沒有什麼區別。

  雖垂垂老矣,但濺出來的血,也一樣是鮮紅的。

  匕首刺穿皇帝的脖頸,就那樣留在了牀榻上。

  裴令之搖晃着起身。

  他轉過頭,那張雪白的臉也已經被骯髒的血液濺紅了半邊。

  他靜靜看着那站在原地始終沒有上來阻攔過他的唐今,半晌,也笑,“你不攔我,是因爲這裏沒有七弟?”

  黏稠的血液已然流淌至唐今的腳下,浸溼了她的鞋底。

  她沒有回答裴令之的問題,估計無論她現在說什麼,裴令之也聽不進。

  果然,他又自說自話地笑了起來。

  像是刻意報復她似的,那雙灰暗的狐眼彎起,眼尾的長睫愉悅地輕扇,話語諷弄:“但是,裴泊之現在,應該也已經死了吧。”

  “你要爲他報仇嗎?”

  裴令之忽而蹋過那些鮮血,來到了她面前,漆黑的眸子裏空洞地裝着她,“你要爲他報仇嗎?”

  “你現在殺了我,還可以替他報仇。”

  但裴令之很快又笑起來,“孤忘了……唐今,你沒有別的選擇了。”

  徽州唐家,追隨明主,扶持明主,但不會改朝換代,亦不會自己稱王。

  這是唐氏一族之所以能跨越數代王朝,延續至今的重要原因。

  而今,唐氏一族式微,她要重振家族,她要名揚天下——

  她就只能選擇他。

  因爲。

  如今還活着,還能夠名正言順繼承大統的皇子,已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既然無論他怎麼做她都不會選擇他。

  那他就不讓她選了。

  除掉除他以外的所有選項,讓她別無選擇,讓她只能選他。

  上一世,他害怕被她厭惡,所以始終不敢這麼做。

  但這一世。

  反正事實證明,不論他怎麼做都已經無法得到她的歡心了不是嗎?

  如果。

  如果她真的厭惡他,厭惡到了寧願違背祖訓也要殺了他的地步……

  裴令之低斂着眸子,輕輕牽起了唐今的手。

  那沾滿鮮血,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的手指穿過唐今的指縫,與她緊緊相扣。

  他重新擡眸看向她,那些人骯髒的血液濺在他那張狐媚綺麗的臉上,卻像是爲他塗上了一層上好的胭脂。

  他該是一朵單薄而又豔麗的罌粟花,越多鮮血滋養,便越是盛放。

  可罌粟花,蠱惑誘人,卻也空洞而無望。

  他大概已經有些瘋了。

  那雙墨色的狐眼裏空空地印着她。

  他不肯放開她的手,他低低地與她說:

  “如果你決定要殺我,就這樣牽着我,看着我……好嗎?”

  她其實只要哄哄他,他便會心甘情願飲下那杯毒酒。

  他一點都不恨她要殺他。

  他只是……

  不希望自己死前看到的最後一眼,是她牽着他人遠去的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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