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一夜無話
蘇語冰輕輕晃動着手中的酒杯，裏面的液體隨着她的動作泛起漣漪，映襯着她微微低垂的眉目，似乎在思考，又像是猶豫不決。
“你今天晚上表現得很好。”她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帶着幾分真誠，“不止是展示，連藤野那場舞，也跳得漂亮。”
陳北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就這？你特意大半夜來找我，就是爲了誇我？”
蘇語冰擡頭看了他一眼，眉眼間的冷豔多了一絲無奈：“不是誇你，我只是覺得……你今天晚上表現得過於完美了，反而讓我有點羨慕。”
“羨慕？”陳北笑了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蘇大小姐也會羨慕別人？”
“當然。”她嘆了口氣，將酒杯放在桌上，低頭看着杯中的液體，“你知道我從小被家裏怎麼教的嗎？”
“怎麼教的？”
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在回憶：“無論在哪種場合，都要表現得無懈可擊。不能露出任何軟弱，也不能失去控制。因爲，蘇家的人，不能有失分寸。”
陳北沉默了幾秒，語氣中多了一絲深意：“所以你就拎着酒杯，穿着浴袍跑到我房間來，跟我說這些‘失分寸’的話？”
蘇語冰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彷彿這一句話戳中了她的內心。她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定定地看着陳北：“我只是累了，想找個人聊聊。”
“你不是還有爺爺和父親嗎？”陳北靠在沙發上，語氣帶着幾分玩味，“找我這個外人，合適嗎？”
“他們的意見已經聽過了。”她擡頭，眼神中透着一絲複雜，“但我想聽聽你的。”
“聽我什麼？”陳北微微一愣。
蘇語冰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看着酒杯，像是在猶豫該怎麼開口。
空氣中一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陳北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看着她。他可以感覺到，蘇語冰今晚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和以往那個冷靜自持的她截然不同。
“陳北，我壓力很大。”她終於開口，聲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語，“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這句話讓陳北微微一怔。
在他的印象中，蘇語冰一直是一個要強到近乎苛刻的女人，無論在什麼場合，都能保持冷靜和自信。可今晚，她卻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這樣的脆弱。
“蘇大小姐也會有壓力？”他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關心，“看來，我倒是有幸見到了你的另一面。”
“別開玩笑了。”她低頭輕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卻透着無奈，“你以爲蘇家是個多輕鬆的地方嗎？從小到大，我每一步都要走得比別人更穩、更精準，稍有差池，就會被放大十倍。”
她頓了頓，擡頭看向陳北，眼神中多了一絲疲憊：“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停下腳步。因爲我知道，一旦停下來，就會有人趁虛而入。”
陳北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注視着她。
他能看得出來，蘇語冰是真的累了。
這種累，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長期被壓抑的情緒和壓力的爆發。
“所以你今天晚上來找我，就是爲了說這些？”他沉聲問道。
蘇語冰沒有回答，而是伸手拿起酒瓶，給自己倒滿了一杯。
她輕輕抿了一口，眼神微微迷離：“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和你聊聊天，心裏會好受一點。”
陳北看着她，沒有再追問。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坐着，誰也沒有開口，只有酒杯碰撞的聲音在房間裏迴盪。
時間一點點流逝。
酒精的作用讓蘇語冰的臉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她的身體微微靠在沙發上，眼神中透着一絲醉意。
“陳北。”她忽然開口，聲音帶着幾分朦朧，“你覺得，我是不是很可笑？”
“可笑？”陳北微微皺眉，“爲什麼這麼說？”
“你看我，表面上風光無限，實際上呢？”她自嘲地笑了一聲，“連一點自由都沒有。”
陳北沉默了幾秒，語氣中多了一絲認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自由。你沒必要苛責自己。”
蘇語冰搖了搖頭，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那你呢？陳北，你覺得自己自由嗎？”
這句話讓陳北微微一愣。
自由？
他低頭看着手中的酒杯，眼神中閃過一抹複雜。
“自由是什麼？”他低聲問道，像是在自言自語，“是隨心所欲，還是無拘無束？”
“可能兩者都有吧。”蘇語冰輕聲說道。
陳北沒有再接話，而是將酒杯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的夜色濃重，城市的燈火映襯着他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寂。
蘇語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恍惚。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陳北。
平時的他，總是自信而從容，彷彿沒有什麼能讓他感到困擾。可現在，她卻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
“陳北。”她輕輕喚了一聲。
他回過頭，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謝謝你。”她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絲真誠。
陳北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謝我什麼？”
“謝你聽我嘮叨。”她低頭笑了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奈，“我平時可不會對別人說這些。”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他走回沙發旁，重新坐下，目光認真地看着她，“不過，蘇語冰，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他微微一笑，語氣中透着一絲篤定：“無論遇到什麼事，你都不會輸的。”
這句話讓蘇語冰怔住了。
她看着陳北的眼神，彷彿透過他的目光看到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力量。
“你這麼有自信？”她輕聲問道。
“當然。”陳北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玩笑，“因爲你是蘇語冰。”
夜色漸深，房間裏的燈光柔和得讓人感到安心。
兩人就這樣坐着，誰也沒有開口，也沒有人起身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蘇語冰輕輕側過頭，靠在沙發的一角，呼吸變得平穩而柔和。
陳北微微一怔，隨即搖了搖頭，站起身拿來一條薄毯，輕輕蓋在她身上。
“蘇大小姐，你也有這麼累的時候啊。”他低聲呢喃，眼神中多了一絲複雜。
他看了她一眼，最終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到另一邊的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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